第二十四章
說話間,兩人已退出幾米之外。陵塵大聲道:“我武功不好,沒學過多少,累你受傷了!”
這句話鑽進前麵容逍的耳中,容逍回過頭,惡狠狠地說了一句:“陵塵,你可給我看好人!”
陵塵撇了撇嘴,應了句是。
劍光刷得飛來,又在孫玉寧身上刺出一道。沒過多久,孫玉寧身上鮮血直流,遠遠看起來十分猙獰。孫玉寧心中早已氣得發瘋,可是……
混戰之中,王爺也難以全身而退……
他的目光不需要尋找,便已定格在那現在風口浪尖中爭鬥的容逍身上。比起自己,他更擔心王爺的安危,雖然他堅信自己是不會死在這裏。他密切的關注著白衣王爺,隻覺那如同龍蛇一般矯健的影子身姿勃發,有一種說不出的恣意。
可是,雙拳難敵四手,皇帝帶的人太多了,而且是有備而來,可容逍他……
斜刺裏竄出一個悄無聲息的影子,正提著劍悄然衝出,劍的方向迎著容逍的後背,孫玉寧一驚,瞳孔瞬間縮了起來。
他想也沒想,鬆開了陵塵的手,抬腳就跑了回去!
陵塵愕然,忽而想到什麽,嘴角露出隱秘的微笑。他一劍砍倒過來糾纏自己的人,動作微微停了一下,目光移向二樓亮著燈光的地方。
容逍隻聽噗得一聲,身後有人掉在了他的背上。他大驚失色,幾乎是立刻轉身,就看到了孫玉寧擋在他的背上。
孫玉寧如同溺水般,麵上露出一絲慘白之色。
“王爺……”
向來歡快的聲音弱了下去,容逍定睛一看,他的視野裏,那個可愛的如同兔子一般的阿寧,此刻的樣子像一個血人。
容逍一怔,他尚不知發生了什麽,大腦一片空白。
那偷襲的人並不死心,還想再刺一劍,容逍反應過來,哪裏給他這個機會,瞬間帶著孫玉寧一躍,便衣禁衛背後一冷,容逍一劍穿透了他的胸膛。
孫玉寧噗得吐了口血,容逍趕緊看他,這種殺伐的時候最忌分心,果然有人又刺了過來,這一幕落在孫玉寧眼中,心中再次生出幾分豪氣,他撐著上前,再次擋在了容逍的身前。
一時間,孫玉寧的胸口又受了一刃,瞬間血流如注。他原先的傷痕和適才的鮮血混合在一起,孫玉寧就像一個血人一般,靠在容逍身上。
“阿寧,你添什麽亂!”容逍大喝一聲,然而……
孫玉寧這次真真倒在他懷中,就像枯萎了的花朵。那嬌弱的身體立刻在容逍身上洇滿了血跡。
陵塵恰好趕了過來,就這樣護住二人。容逍得了空閑,鬆了口氣,急忙看向孫玉寧的傷勢。
可這一看不要緊,容逍心頭激蕩,這樣重的傷,若他們還不能脫身,恐怕是藥石罔效了!
可密密麻麻的便衣禁衛並沒有少了多少,而他的侍衛們則死的死,傷的傷。他心中一陣愧悔,為何這麽久以來,他都輕視了趙淵?
容逍眼中滿是血色,隻見孫玉寧埋在他的身上,晃悠悠地舉起一隻手來。
那隻手孤零零地立了起來,慢慢地揮動著。孫玉寧勉力大聲道:“都……停下來!停下來!我知道你們在找什麽人!也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裏!”
“住手!都住手啊!住手!”
他說完,上湧的氣血終於找到了出口,孫玉寧噗得一聲又吐出一口血,血跡直接灑在了容逍身前的單衣上。
他的聲音第一次這麽用力,這麽高亢,就連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的趙淵都聽到了。
然而,他滿身是血的樣子落在了趙淵眼中,趙淵的眼睛暗了一暗,他盯著滿身是血的孫玉寧,突然揮了揮手道:“停下來!”
皇帝陛下說了停,禁衛們也漸漸收了手,隻是還做著準備攻擊的姿勢。
趙淵走前一步,“你既有話說,我便給你個機會,別等到了黃泉路上,責怪我不顧情義!”他冷笑一聲:“三哥,我確實也想聽聽,你活到現在的理由。”
容逍心中一跳,想阻止,可已經來不及了。
叮叮當當的刀劍停了下來,氣氛突然從殺伐變得詭異而安靜。
如今的孫玉寧倒在容逍的懷中,就像一片風雨飄搖的枯葉:“你……你要找的是那個……那個人,怎麽會是我?我這麽……年輕,他大……我那麽……多歲,怎麽可能?”
四周如此的安靜,孫玉寧的眼睛落在了扶著他的白衣身軀上,這才發覺容逍已經血跡滿身。他突然湧出了眼淚,他好累,好想閉上眼睛,身上有很多傷口都疼痛著,燒灼著,他是不是馬上就要死去呢?他不知道,隻是固執的攥住白衣衣角不肯放開,仿佛這是唯一的慰藉……
“王爺,阿寧跟了您……那麽久,對您來說……阿寧……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孫玉寧喃喃道:“王爺,您……救了阿寧的恩情……阿寧……阿寧永遠記得的。可是……原諒阿寧,阿寧要自私一次了……”
趙淵冷眼看著,隻聽旁邊傳來一聲用盡全力的大喝,說話的正是“三哥”:“皇上,我不是他,你找的那個人……他就在這裏,就在樓上,他才是那個趙錦清!”
孫玉寧的食指指向明月閣二樓明亮的燈光,眼角的淚水漸漸隱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他現在的名字……叫做白清!你們……趕緊收手罷。不要,再錯下去了!”
容逍如遭雷劈,他看向二樓亮著燈光的地方,從他這個角度,剛好看到了一道與趙錦清極為相似的臉。
他瞬間僵住,直覺讓他詢問陵塵,可是他卻不敢。
容逍收回目光,飛快地低下頭,隻聽沁滿鮮血的孫玉寧在他胸口低聲呢喃著:“王爺,阿寧向來都追著……王爺的腳步,可是……以後……阿寧……阿寧……追不動了……”
“阿寧喜歡王爺……”
孫玉寧的話沒說完,便感覺到身上傳來汩汩的熱流。好溫暖,身子上似乎燃燒了一個巨大的火炬。他不知道這是武者的內力,隻能勉力睜開眼睛,這才發覺容逍已經抱著自己站起了身……
趙淵冷冷看著容逍將孫玉寧抱起來,身旁的高順突然提醒道:“他的援兵來了,皇上……老奴覺得……”
“閉嘴!”
趙淵心中生出一股無名之火,“高順,你覺得,那個人真的是皇兄嗎!”
他從未見過趙錦清委身人下,隻是知道趙錦清和這位定南王有些苟且。可是,無論如何,無論他多麽憎惡他的三哥,都不希望親眼看到這樣輕浮曖昧的場景!
他們畢竟是皇家子嗣,同出一門,他們都是趙家人,怎麽能……
趙淵握著的拳咯吱咯吱響,絲毫沒有細考孫玉寧話中的意思。
高順想了想閉嘴的含義,又看了看趙淵怒火攻心的樣子,默默道:“我不知道,皇上,要不然……我們去看看樓上那個人……”
趙淵冷冷道:“他就是皇兄,是不是!他們以前,就常常這樣不知廉恥是不是!”他的麵容突然扭曲了起來:“你跟皇兄身前那麽久,臨到假死的時候都替你想好退路,高順,你也想包庇他是不是!”
高順低下頭,不敢再多說話。
“哼,既然如此,他更沒有活在這世間的必要了!”趙淵大怒,剛準備指揮手下動手,隻覺一道異香鑽進了他的鼻子中,回頭竟見自己的人馬突然全部倒在地上。
他又驚又怒,直覺渾身一軟,竟站不住。
早有小廝看見他搖搖晃晃,墊在了趙淵行將倒下的地方。皇帝陛下登時說不出話來,這才發現,就連不遠處容逍帶著的幾名侍衛也倒在地上,站著的隻有容逍,陵塵,還有……
一直在他身旁沒有做聲的微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