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一晚,章太麟沒來。趙錦清早早鎖了門,坐在窗前看月亮。
堪堪不過一個月,仿佛過了很久的樣子。不用再等待某人的“臨幸”,多了一些不必要的周旋,趙錦清想了想,那個謀士,怕是再見不著了。
今日之後,他便是官,不合了自己的規矩。
隻可惜,做了小倌,即使是假戲並非真做,他的情況並沒有因為章太麟的原因有任何的好轉。趙錦清想到這裏,突然想到什麽般的看向臥床。
這裏原本是青樓女兒的睡房,就連紗帳都帶著粉色,有一種柔美的氣息。趙錦清來的第一天,老鴇十分看重於他,直接就將他安置到了這裏。趙錦清不由嘴角微彎:若是自己有半點反抗,恐怕住的就該是柴房了。
女兒的閨房裏總不少了針線,有針線,自然就有剪子。
趙錦清起身,打開床頭的盒子。一層一層的布包裹著,最深處是一把黑色的剪子。
要嗎?
真的要嗎?
趙錦清猶豫不決地想著,一雙手握著剪刀,看著上麵閃爍的光芒,心中升起一絲混和著的顫栗。
怕是會疼的吧?可是……
趙錦清放下了剪刀,他突然覺得,如果真的不可避免再見到那個人,能以一張完美的臉再見,也是不枉此生的。他矛盾的心情在胸腔裏燃燒著,感情終於還是壓倒了理智。
罷了,罷了,若是真得逃不開,再怎麽費力氣,也不過是一個結局吧!
“砰砰砰!”傳來了敲門聲。
趙錦清一驚,心道章太麟又來了,然說話地卻是幼藍:“阿靜,你還沒吃飯吧,我給你送一些?”
趙錦清趕緊開了門,幼藍看他一副緊張的樣子,不由好笑:“其實也沒什麽,都是樓裏的姐妹兄弟,正常相待就好!”
趙錦清歎了口氣:“媽媽精明,真發現了,恐怕不妙。”
幼藍哼了一聲:“就憑你這張臉,就憑阿寧和我曾經的淵源,我們兩個不接觸才是奇怪的事呢!”
趙錦清:“……”
“我今天來,是送你吃些小特產,也不知道你吃過沒?”幼藍打開盒子,拿出三個小盅,笑的開心:“聞到沒!和中原不同吧!”
趙錦清小心翼翼地揭開罩子,他感覺得到女孩的好心,她的熱情,和時不時的溫柔,偶然的嬌蠻……
和他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很美,不是慕蘭那樣,也不是孝慈太後那種,是養在雜院花壇裏的月季。有自己的芬芳,也不似牡丹的那樣的高貴,是那麽普通,又那麽出挑。
趙錦清不喜歡女人,並不代表他不欣賞女人。他接觸過的女子,大都溫婉而獨立,這使得他對於女性有一種天然的好感。
這不是嗎?她願意分享一些小得意給他,是把他趙錦清當作朋友。這種感情,反而使患難憂慮中的趙錦清十分感動。
盡管都是些他早就吃過不在意的東西,趙錦清還是一口一口全吃光了。
幼藍露出一副你很上道的表情,也不說話,隻是盯著最後一個小盅。
趙錦清揭開最後一個,然,這次卻不是吃的,隻有四個字的紙條。
“今晚寅時。”
趙錦清會意地大驚,還沒說話就又有敲門聲,是個姑娘的聲音:“幼藍?你跟他在裏麵做什麽呢!”
幼藍立刻紅了臉,趕緊收好小盅,門已經推開了!女子殺氣騰騰的,趙錦清想了想,似乎是那個整日和她廝混在一起的女倌。
趙錦清握緊了拳,手指尖偶然還能觸及到紙條,熱的出了汗。
“沒事啦!我就是送點東西給他吃!”幼藍解釋道:“小柒姐,我跟他真沒什麽的,阿寧那事以後,我怎麽還敢再犯呢!”
女子殺氣騰騰地瞪了他一眼,露出一臉“你最好離她遠點”的表情。
怪不得,孫玉寧沒機會啊!
對於這個素未謀麵的情敵,趙錦清突然產生了一些憐憫,不無痛心的想著。
窗外傳來了幾聲喧囂,以及老鴇刻意的聲音,趙錦清心中一驚:隻見外麵已聚了不少人,當官的很少,大部分都是平麵,可是引起圍觀的竟是容逍的馬車!
趙錦清心瞬間沉了下去,他的想法和下麵的男人不謀而合,或許正是因為了解才能懂得:
容逍選在今天逛花樓,並不是為了尋歡作樂,而是為了羞辱趙淵!
他沒空為趙淵擔憂,現在最危險的不是趙淵,而是自己!
那樣驕傲的人,若是還活著,會怎樣羞辱自己,趙錦清不敢想下去!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琴上,他沒有想過,自己居然要用同樣的辦法來對容逍!
真的能糊弄過去嗎!趙錦清慌亂地想著,應該能把,畢竟,那人都不知道自己會彈琴的,更不曉得自己學了多少蘭虞小調……
外麵簇擁的人群漸漸上來,趙錦清隻覺自己要跳起來了,怎麽辦!怎麽辦!
無數個怎麽辦!為什麽還是要麵對!怎麽辦……
趙錦清低下了頭,他覺得,自己真的太無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