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孫玉寧睜開眼睛,陽光灑進眼中,有個模糊的身影背著他,不知在想什麽。
他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旁邊的床鋪已經空了,不知道容逍什麽時候醒來的,又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他昨晚睡得太沉,聞著味道覺得很安心,也很舒心。
王爺是為什麽傷懷呢?小威告訴他,是為了帝位。他說王爺戰功赫赫,可是不知為了什麽原因又讓了一次皇位,可能是怕天下悠悠之口吧,還說不過虛名而已,他覺得如今的皇帝都是無能之輩,還不如留給王爺自己,王爺就是忠義之心太重了。
孫玉寧不曉得朝政,可是……隱隱覺得,或許這隻不過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東西被遮掩起來了,也許……
隻有眼前的人才知道吧!
孫玉寧揉了揉眼睛,“陵管家,你怎麽來了?王爺呢?”
陰影哼了一聲,轉過身來,朝著孫玉寧露出一張陰冷的臉龐。臉上被打的痕跡還在,看起來慘兮兮的,莫名和他本來的長相不搭。孫玉寧有些想笑,但還是在適當的時候生生把彎起的嘴角降了下去:“怎麽了!”
陵塵冷冷道:“你就是這樣伺候王爺的嗎?王爺都走了,你還在睡覺?”
孫玉寧撓撓頭:“以前的時候,王爺準了的。”
陵塵嗤笑一聲:“他倒是真寵你。不過……”他的話打了個彎:“你不會以為,寵就是愛吧!”
“啊?”孫玉寧覺得自己消化不了,他又是什麽意思。
陵塵看向孫玉寧的眼光裏帶了一絲不屑。
“寵就是寵,就像京城的人養狗,江寧有人喜歡養蛐蛐,狗和蛐蛐能和人一樣嗎?”
孫玉寧:“……”
他算是明白了:這位哪裏是毒舌,簡直是嘴賤啊……他孫玉寧能和蛐蛐,狗一樣嗎!
雖然總是一副軟弱的樣子,但他也是有理想,有誌向的奮鬥青年。
陵塵笑了笑,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聲音突然柔和了起來:“喂,你希望他對你的感情,不是寵,而是愛嗎?”
孫玉寧沒說話,心裏卻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他從來沒想過這些事,不,是從什麽時候起,他的感情變質了?從前的時候,他隻想做好自己的本分,成為他的貼身人,安安靜靜地做個男寵,順便偷偷撈點銀子,有那麽一丟丟權利。
就這樣就好。
可是他最近又是怎麽了?
孫玉寧想到這裏,趕緊搖了搖頭,把那些該死的想法全部丟掉。
陵塵笑了一聲:“沒出息的東西。”
猛然用手指勾住了孫玉寧的臉,還沒等少年反對就放開,陵塵剛剛豐富的表情就此灰飛煙滅,又變成了最開始冷淡的顏色:“如果你想要王爺的心,這段時間就要好好伺候他,別讓他有一丁點的不開心。”
孫玉寧算是怕了這位的喜怒無常了。
不過……就算想讓王爺有一丁點的不開心,他也得有這膽量啊!
孫玉寧默默地想。
趙錦清最近快煩死了。
那日之後,章太麟如期到訪。這便也罷了,他幾乎每晚都要上這裏來。也不說什麽,更未提過什麽過分的要求,兩人一人在紗帳內,一人在紗帳外,刻意保持著某種底線。
趙錦清偶然掀了簾子一絲縫,看到章太麟真容的那一眼,心中的疑惑也悉數解開。怪不得,不是京官,他本就沒封過章太麟一官半職。
然而,朝中的風聲漸響,響到了不刻意聽都能聽到的時刻。
第一個通知他的,是媽媽。
黎明前送走了章太麟,趙錦清剛關上房門,就聽到撲通的敲門聲。老鴇扯著嗓子喊了一聲:“阿靜,是我!”
趙錦清打開門,老鴇衝著他拋了一個媚眼,邊輕佻地晃著手絹,毫不客氣地坐到室內的的木桌上,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說:“哎喲,這位章爺是看上你啦!天天來包你,阿靜,你可真是有一套哦!”
“媽媽見笑了。”
“不不不,哪裏是見笑!”老鴇頭上的珠翠搖晃著,“這位章爺闊氣得很,出手就是金子銀錠,阿靜,沒準哪天他把你帶回去,你這輩子可就享福咯!”
趙錦清:“……”
老鴇見他麵無表情,不由笑道:“不過,我也看得出來,你看不上他!”她頓了頓,起身走到趙錦清麵前:“其實,媽媽我那日也是老雀啄了眼,有錢又有什麽用,命還不是捏在當官的身上!阿靜,你還記得,我帶你回來的那天,跟你說的那位王爺麽!”
趙錦清心中暗暗驚心,隻聽老鴇抑揚頓挫地聲音,似乎在展望宏圖般為他規劃著未來,似乎下一刻的他就要走上人生巔峰,但實際對他是深淵的地方……
“今天是新帝即位的好日子,要不了幾天,定南王他肯定會來買醉,買醉就肯定會要幾個小倌,到時候,我誰都不派,就你去伺候著!”
“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跟上定南王,地位自然就和以前也不一樣了!媽媽也不求你什麽,記住誰把你從人販子手裏救出來,給了你榮華富貴的就好了!”
“聽說,他最近心情最是不快,你不知道,男人越是脆弱的時候,效果是最好的!你伺候上他幾晚,拿出你對那位章爺的勁頭來,我保證,什麽都在你的手邊!”
……
“他為什麽不快?”趙錦清抬起頭。
老鴇見他一直沉默,以為他並不在意,或者有了反悔之心。原本越說越鬱悶的心情也隨著這句話歡快起來,隻不過趙錦清並不知道自己的無心插柳,隻聽對方解釋道:“嗬,這還不簡單?你想想,定南王什麽人,把皇位讓給現在的皇上,心裏怎麽可能開心呢!”
趙錦清點點頭,明亮的眸子漸漸黯淡了下去:“是的呢。”他說。
天邊的白雲聚聚散散,明明是黃曆上推算出來的好天氣,新皇即位,百廢待興,他本該高興,這大趙的江山沒有因為他不負責任地離開而歸於他人,反而帶了一絲晦暗的顏色。
是啊,瞎想什麽呢!如果他真的有那麽在意自己,他也不至於要離開了。
不知何時,窗外緩緩駛過一輛馬車。
“讓開!這是定南王的車駕!”路邊維護的小兵說。
車子很快,沒多久就駛的看不見了。
老鴇也走到窗前,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別看了,看是抓不住東西的!”
趙錦清沒有說話。
或許,老鴇是對的。
人之所以得不到,或許正是因為看的太多了,而做的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