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寒鋒起,亂世變 第0007章 人心叵測
天垣大陸崇武。
武,乃天垣大陸之人自古傳承,立身安命之本。而習武之原,也早被人們載入各種書本典籍裏麵。
在天垣大陸流傳最為久遠,最為廣泛,最為經典的增廣賢書《天垣武誌通錄》,其開頭便有著者如是雲:
“天垣大陸,寬廣萬萬裏。原始深林廣布,山澤之間,多生惡獸凶禽,有謂異獸,妖獸,有謂蠻獸,有謂邪獸。天生奇力巨能,嗜血好鬥,荼毒先民,戕害一方。先民陷於水火,幾近絕滅,故向上蒼泣血求生。是時,聖賢出,開民智,傳火種,授以耕畜之術,教之武技,以斬殺諸獠,使之保命安身……”
自上古至今,人類文明已不知過去了多少個春秋,經曆了多少個輪回。
現在天垣大陸的環境終於被人類改變。
雖說惡獸凶禽,依然襲繞人們,在四方肆虐。
可是,由於人們習武,早已避開了被它們屠殺,免於被滅絕的命運。
現在的人族,正漸漸地繁榮昌盛,屹立一方,開始慢慢地主導這一界。隻不過弱肉強食的法則,從沒改變,甚至深入到人類社會文明的骨子裏。
在這個世界,人們若不想被環境淘汰。就必須要成為強者。而要成為強者,就必須練武。然而,練武除了需要機緣,還要有資源。
因為武學秘籍不是隨處可得,武學天賦也不是人皆有之,習武資源更不是充裕無缺。
於是乎,這個世界也呈現了人類社會階級。
人與人之間的區別,在這兒極其明顯,練武者與非練武著區別,類似於張騰之前世界裏的富人與窮人的區別。而且其貴賤之分,有過之,而無不及。
張騰之前的世界,富人剝削窮人,這裏是武者剝削非武者或者低級武者。
不過,對於貴賤貧富強弱什麽的,如今的張騰根本就絲毫不關心。至於習武練功什麽的,他更是一點兒都不了解,更沒任何了解的興趣。
如今的他孑然一身,無依無靠。乃弱者中的弱渣,簡直是連被強者剝削的資格都沒有。
對他而言,每天最重要的事情是吃什麽,怎麽才不被餓死,冷死。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兩年多的時間,張騰基本弄清楚自己所在的地理位置。即天垣大陸,西蠻邊緣雲夏國楽州遼西郡新安縣綏寧鎮。
綏寧鎮,共有三莊十八村。即林家莊,王家莊,葉家莊三大莊,寧安村,民安村,桐村,李村,方村,穆村,興豐村等等十八村。一共三千餘戶,人口一萬八千有餘。
這兩年來,張騰並沒走出過綏寧鎮以外的地方。
他既不想,也不能。
綏寧鎮屬於雲夏國西邊最為偏遠的一個鎮,四麵群山環繞,叢林密布,道路崎嶇複雜,野獸出沒,危機四伏。以他這麽個弱小的孩童,出去就算沒被野獸吃掉,也會迷失方向,最終活活餓死。
更何況,他也沒有出去外麵的必要。
這不是他原本的世界,外麵也沒有他的親人朋友。即便出去又有什麽意義?
當然,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張騰也曾想過出去外麵,但是遭遇了一次重挫之後,就徹底斷了這念想。
那是他剛到這個世界的第六個月,已經勉強能夠與人交流的他,試探性地去一家外地商戶討換食鹽。他這麽做,一方麵是希望通過交易改善一下生活,另一方麵是希望借此了解一下外麵世界。
可是,他未想到對方非但強奪了他艱難撲捉的小獵物,還誣賴他是偷兒小賊,對他辱罵也就罷了,甚至還對其動手毆打。最終張騰隻能忍氣吞聲,抱頭鼠竄,再次逃進了山林裏依靠草根泉水,艱難地熬過了幾天。
正所謂吃一蜇,長一智。
自此張騰不再打算接觸綏寧鎮外麵的人,而且他每天都為果腹而疲於奔命,對外麵世界的興趣逐漸地被消磨殆盡。
弱肉強食的道理,如今的他早已體悟,他非常清楚以自己的實力無論在哪裏都差不多。老實呆在綏寧鎮,至少比較熟識環境,相對容易獲取食物,不至於很快餓死。
時值九月深秋,綏寧鎮來了一批流民。
聽說是雲夏國內亂,烽煙四起,楽州大部分郡縣同遭兵災旱災,百姓隻能往最為偏遠的地方逃亡。一路上的災民們,真正是餓殍載道,哀鴻遍野。而這一段時日,恰好有一批流民進入綏寧鎮。
張騰親眼目睹了那些流民的慘狀,他們衣衫襤褸,骨瘦嶙峋,賣兒鬻女,四處乞討。
這一天,在山裏抓了野味,煮著野菜,勉強飽食一頓的張騰,剛到綏寧鎮林家莊的一戶淳樸老農那裏用藥草換了點鹽油。
學乖的張騰,現在已摸出了路數,知道自己應該和怎樣的人交易,交易些什麽。
一般而言,大多數人不會因為幾株藥草,而欺辱一個小孩子。畢竟,大人們還是要麵子的。而且這些藥草也不算稀罕玩意兒,花點時間總能采到的。而大人們,往往忙於農事,沒那麽多功夫去采藥。在這裏已經混了一段時日的張騰,總算找到門路去換點自己需要的東西。
在路上,張騰遠遠就看見一個麵黃肌瘦的獨腳中年男人,正拄著拐杖和一名五六歲左右的孩子一起在路邊叩頭行乞。
那個五六歲的孩子頭發蓬亂,瘦得皮包骨頭,嘴唇早已渴得幹裂,聲音細小,有氣無力。跟著大人喊了沒幾聲,便撲倒地上,小小的身子再也沒有直起來。
男人見狀抱起奄奄一息的孩子大哭,呼喊著路過的行人施舍點粥水救命。
張騰身上掛了三個竹筒,兩個分別裝鹽油,還有一個竹筒裝著兌了清水的野果漿。見到此景,他便急忙跑過去救人。
“水,喝的東西。”他把竹筒解下遞給男人,對他說道。
男人拔開塞子,往小孩子嘴裏灌了點果水。那孩子喝了點野果漿,倒也慢慢地醒轉,卻又嚅嚅地對男人說好喝,想回去把果漿分點給弟弟。
男人應承了,卻因行動不便,沒法抱她回去而為難。
張騰想著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自己雖是歲多的身軀,但力氣還不小。就決定背起那孩子,陪他們回去落腳之處。
起初那男人在前麵帶路,倒也沒什麽異常。不過,走著走著張騰就發覺有些不對勁了。
因為他走的地方越來越偏僻,行人越來越少,而且這個區域是一片野林,林中早晨晚上常有野狼野狗之類出沒,不太安全。
張騰眯著眼,往男人身上仔細打量了一下,發現男人肮髒蓬鬆的外套下,腰間有些鼓鼓的。行走間,微微浮現一點奇怪的凸起。
他正思忖著,猜想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忽然耳邊傳來一個非常細小,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哥哥,爹爹壞人。”
張騰微微一顫,他立馬想到了什麽,隻感覺一股森然的寒意襲向後脊椎骨,頓時使他汗毛倒豎。
於是,他的速度便不覺間稍微緩慢下來,開始有意無意地拉遠兩人的距離。
又走了一會兒,兩人距離更遠了,男人有些奇怪,停下腳步轉身對張騰道:“恩公怎麽越走越慢,是不是背著小女累著了?我住的地方離這裏不遠,快到了,還請恩公再走快點兒。”
“哦,好的。”張騰停下腳步,遠遠地向男人應道。
他回頭微微一笑,做出輕鬆自若的神情,壓低聲音地問背後的小女孩,“小妹妹你好重哦,這幾天吃肉長胖了嗎?”
“嗯,吃了。”小女孩順口就答道,又有些不高興地問,“我胖了嗎?”
聽她說吃了,張騰微微一顫,又小聲地問道:“嗯,有點胖哦。對了,你爹爹怎麽壞了?”
小女孩聞言,小臉發白,身子微微打顫,眼中流露出驚恐之色。
她像是想起什麽可怕的事情,不停地說道:“爹爹壞人……爹爹就是壞人……壞人……娘親說的……他給我娘親吃肉,我娘親不吃那肉……被爹爹打了……爹爹把娘親扛走了……再沒有回來……”
聽到這裏,張騰不由得握緊了拳頭,他壓低聲音繼續道:“小妹妹,你去你爹那吧,哥哥要走了。”
正在這時,那邊的男人又催促了:“恩公,快過來,走快點。”
“哥哥,我不要去爹爹那裏,我害怕……我害怕爹爹……爹爹每天看我的樣子都好可怕……帶我走吧,我要找娘親……嗚嗚……”小女孩聽了,忽然抓緊張騰的衣服,淚水在眼眶打轉,鼻子一抽一抽,小聲哭泣著。
張騰聽了,眉頭不禁皺了一下,但他臉上很快露出決然之色。
深吸了一口氣,張騰把背上的小女孩往上麵托了托,隨後猛地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原路狂奔。
他故意大聲道:“大哥,你先等我一下,我把一件重要的東西落下了。現在回去拿過來,你就在那兒等著好了!”
“哎?哎!恩公,你落下什麽東西了?恩公!恩公你去哪裏啊?恩公!”男人見狀突然大叫起來。他一邊說著,一邊迅速探入腰間,拄著拐杖一跳一跳地追向張騰。
“衣服!我衣服忘記拿了,你不用過來!等在那!”張騰大喊,越覺毛骨悚然,他口裏說著,腳下絲毫不停,反而越來越快。
“恩公!別跑啊,有什麽急事給我說說,等等我啊!”男人看見張騰這亡命狂奔的勁頭,開始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卻見他背著自己女兒跑,沒有一點兒回頭的意思,男人當即醒悟。
他不由得又驚又怒:“好你個小兔崽子!當真狡猾。今日你休想逃了去!”
男人立馬撕破了麵皮,一邊從衣服下拔出一柄鋒利的牛耳尖刀,一邊罵咧咧地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