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寒鋒起,亂世變 第0002章 妖橫林野
與此同時,茅草屋東南方向三十裏外。
茂密叢林裏,一群玄衣甲士正分散開來搜索著什麽。
為首一人,穿赤色披風,著玄色盔甲,渾身上下隻露一雙精芒攝人的虎目,手提一柄電光閃耀的虎口大刀,高大威猛,淩厲冷酷。
此刻他正對眾人大聲喝道:“給我搜仔細一點,別搜漏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找不到他,我等都得提著腦袋回去複命!”
“是!”
眾玄衣甲士齊聲答道,聲音震徹叢林,抖落周圍樹木枝葉上的雨珠,形成一圈曠闊的漣漪。
由此可見,這些人中氣之足,戰力之強,訓練之精,絕非等閑之輩。
天獄玄甲,帝秦最隱秘的一支精銳軍隊。
縱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雨叢林,他們也能視物如晝。即使是崎嶇艱險的山地,他們也能如履平地,就算是最狡猾凶悍的敵人,他們也必須確保絕對斬殺!
它由君王直轄,執行最黑暗,最艱巨,最神秘的任務。
因為,他們是天獄玄甲,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令即行,行必果!如同一柄鋒利無比的絕世寶劍,為帝主披荊斬棘,所向披靡。
“報告統領!發現目標人物的屍體!”
這時,忽然有一名玄衣甲士大叫道。
那名玄甲統領聞聲,虎目中閃過一抹喜色,身形一動,倏爾出現在十幾丈遠的地方。
那裏,靜靜地躺著一具肮髒的男人屍體。
男人蓬頭垢臉,雙目圓睜,仰視著天空,似乎憤懣不甘。他渾身都是一個個猙獰傷口,衣服破破爛爛,身後背著一個黑色包裹,右手裏握著一柄崩口的精致匕首,左手用半卷麻布包著,裏麵滲著血膿。他左腿的小腿被利器切掉,傷口還長著蛆,幾個泡爛的饅頭掉落在身側,恐怖而惡心。
天空時不時閃動雷光,卻是沒有雷聲。
雨,還淅瀝瀝地下著。
屍首邊沿留著一縷縷血水,反射著點點光芒,幽森而詭異。
“你竟然落得如此下場,何必呢?”
那名統領目中流露出一種複雜之色,歎息道。
說罷,他用刀挑開那個黑色包裹,裏麵掉出一個雕刻精致雲龍紋飾的方盒子,一塊紫金令牌,一個環形玉佩,還有一卷金色綢緞。
見到此景,玄甲統領喜出望外,點點頭,說道:“沒錯,東西齊了。隻差那邊的消息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一揚,地上的黑色包裹裏所有物件消失得無影無蹤。顯然,東西已被他收進了特殊的儲物芥子空間。
“報——”
這個時候,又見一個玄衣甲士從樹林裏衝出,向玄甲統領抱拳說道:“回稟大人,東南方向的弟兄傳來消息,發現最終目標屍首,現已確認無誤!”
聽完屬下的稟告,那玄甲統領不禁喜出望外。
他把手一揮,大聲喝道:“好!辛苦了六個多月,總算不負聖望!傳我命令,馬上收兵,回朝複命!”
“是!”玄衣甲士立馬行了一禮,向周圍的士卒喊道,“傳統領命令,馬上收兵,回朝複命!”
玄甲統領轉過身,剛要走,忽然又像想起了什麽,微微歎了口氣。隻見他回頭吩咐後麵的手下道:“取其頭顱,軀體好好安葬。別讓野獸糟蹋了它。畢竟,他雖是叛逆,卻也是一個可敬的敵人!”
“是!”
後麵一個玄衣甲士恭恭敬敬地應著,一揮手,幾個同伴圍攏過來,七手八腳地收拾場麵。
“啊——”
突然,一聲慘叫從遠處傳來。
在場的眾甲士不禁大吃一驚,馬上提起手裏的兵器齊齊往聲音的方向趕過去。
那名玄甲統領修為最高,故此速度最快,片刻間飆射幾十丈,趕到了那裏。隻見事發之處,一名玄衣甲士被一條布滿棘刺的血色巨大藤蔓洞穿。他的身體眨眼間長滿荊棘,變成人形植物,最後竟與藤蔓融為一體。
玄甲統領見狀不禁大駭,急忙止住腳步,連忙向周圍的兵士大吼道:“是藤刺妖獸!所有人都別過來!往後撤,往後撤,統統往後撤!”
“啊?藤刺妖獸?!撤!撤!撤——”
“統統都往後撤——”
“危險!都往後撤——往後撤——”
“往後撤!”
雷光照耀下,玄衣甲士們聞言,不禁紛紛吃驚。個個止住腳步,一邊往後傳令,一邊急忙忙地往後退。
然而,即便玄甲統領傳令再迅速,撤退也是晚了。
眾甲士眼前驀然升起一大片黑影,一個龐然大物,如同春筍一般迅速從地下鑽出。
隻見它巍峨如山,高達十數丈。周圍散發著濃烈血腥之氣,充溢方圓數百丈,全身長著千百條巨大的藤蔓,猶如千百條血色巨蛇,往四麵八方伸出,向著眾人狂噬而來。
刹時間,方圓百丈,藤蛇狂舞,妖亂人間。撤退不及的玄衣甲士們,麵對狂奔疾射的藤條,堪堪用兵器抵擋幾下就被洞穿身體,活生生地被它們吞噬殆盡。
“啊——”
“大人救我!救我——大人——啊——”
“老子跟你拚了!啊——”
“啊——不——”
……
山林周圍到處響起玄衣甲士的慘叫之聲,淒厲刺耳,猶如鬼哭狼嚎。
“孽畜!給本將死來!”見到此景,玄甲統領眥睢欲裂。
他右手猛然一揮,虎口大刀迸發出刺眼的電光,化為千百道刀芒,斬向那肆意屠戮玄衣甲士的一條條藤蔓。刀芒過處,藤蛇一斷為二,渾身抽搐,化為焦炭。
原本血影重重的天空頓時一清,露出了沉寂的一隅,而這一隅卻隻剩下一人。
“嗷——”
藤刺妖獸吃痛,爆發出驚天怒吼。
吼聲中,以它為中心,方圓百丈的整片空間隱隱透出一種危險無比的氣息。
原本瓢潑灑下的漫天雨水,更是詭異地停留在半空,轉瞬化為水汽,消失無蹤。一種玄異的波動,自那具巨大身影傳來,方圓百丈元氣為之一滯。
“這種波動……難道是……妖獸戰技?”
玄甲統領見到此景,瞳孔收縮,渾身一震,感覺匪夷所思。
說時遲,那時快。
他沒有猶豫片刻,立即鼓足渾身所有的氣力,轉身一躍,整個人如同一道黑色閃電,往東方疾掠而去。
“轟隆!”
千白道血色的光蛇,自那巨大的身影爆發,向方圓三百丈的範圍擴散,摧枯拉朽,將地上的一切湮滅。其中一條光蛇追上了玄甲統領,玄甲統領反手一刀劈出,將之震碎,卻依舊被其中一股巨力轟中,整個人拋飛出去。
“噗!”
玄甲統領仰天噴了一口鮮血,卻是借力使力,頭也不回地一直拚命狂飆……
三日後,帝秦某一絕密檔案,篆錄如下:順天二年,天獄玄甲五百二十二人,疑遇藤刺妖獸王,盡歿於西蠻叢林,僅統領一人存,幸不辱使命。
清晨,溫和濕潤的風,帶著一絲絲清新的泥土芳香,吹拂著翠綠欲滴的茫茫林木。
渺無人煙的荒山野嶺,忽然響起了一連串清脆動聽的鳥鳴,讓漱洗了一夜的樹林變得生機勃勃。起伏如綠浪的綿亙群山,猶然彌漫著一縷縷如薄紗般的迷霧,綠白相映,自天上俯瞰仿佛身臨萬裏雲海天國,美不勝收。
張騰迷迷糊糊地醒來,破爛屋頂透下的一道道明亮光線,讓他有點睜不開眼睛。
他一手擋著光線,一手按地挪動著身子,好些時候方才適應過來。
這時,隨著神誌的恢複,他隻覺腦袋出奇地清晰。
一種奇怪的前所未有清晰,好像眼前被撤去了一層迷霧,所有的一切感官與記憶都被刻印在腦海裏。
他甚至能想起小時候五歲的第一天早上,他吃了母親衝熬的淮山蓮子糊,用的是紅花小瓷碗,白瓷小勺子。而母親那張臉,是那麽溫柔而年輕,充滿了寵溺與愛護,還有一抹幸福的微笑。
那時家裏的陳設,一桌一椅沙發碗櫃等等,連同那時空氣中的熟悉而溫馨的味道,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過了片刻,這種狀況又有所變化,仿佛有一張紗幕正緩緩地自他腦海中降下。
一瞬間,已往的種種映像,猶如雲煙一般掠過,並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不過,記憶雖有模糊,但未完全消失。
張騰思維感官被維持在一個非常活躍敏銳的狀態。
現在的他,似乎有一種過目不忘的感覺。眼下所有的事物,正發生的一切一切,點點滴滴,他能完完全全地銘記下來,終生不忘。
張騰開始打量著自身,還有自身周圍的一切。
他看看自己的雙手,它們瘦小如雞爪,髒汙不堪,指甲下都塞滿了灰垢。又瞅瞅身上穿著的衣服,那是一件單薄的長衫,破爛,肮髒,汙黑如抹桌布一般。而身下則是一條中短褲子,上麵沾滿泥土,開了一個個窟窿。
他的腳上沒穿鞋,赤著的雙腳,腳掌呈灰黑色,如同兩杆古代牢房裏未燒紅烙鐵。
張騰伸手摸摸自己的臉,瘦小無肉,簡直是皮包骨頭。再配上他如今這一頭蓬鬆淩亂的油膩長發。可以想象得出,他此刻多半是一副餓死鬼一般的窮苦小乞丐模樣。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眼前的情形,正明明白白地告訴張騰:他,換身體了。
或許是借屍還魂,眼下的他,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麵對離奇古怪的現實狀況,張騰不知道說些什麽,最終隻得自我安慰:不管怎樣,總之沒死就好。
“咕嚕咕嚕……”
正在這時,一連串響聲從張騰的腹部傳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饑餓感馬上擭住他的所有心神。
“餓餓餓……”
腦中隻有一個聲音在呐喊嘶叫,現在的張騰什麽都不去想了,他隻希望找點東西填飽肚子。
在饑餓的攛掇下,張騰站起來慢慢地走出了茅草屋。
屋外是一片蔥蘢的樹林。
茅草屋似乎被搭建在一個小山丘腳下,門前有一條若隱若現的小路,彎彎曲曲地通向小山丘的後方。
張騰惘然地望了望周圍景象,在饑餓的驅使下踏上了小路。
因為有路就有人家。說不定,沒走多遠,他能夠遇見人或者村莊,從而能夠找到一些吃的。同時,也能夠弄清楚他如今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