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寒鋒起,亂世變 第0001章 孤魂乍到
張騰心中一片冰冷,伸出血淋淋的手抓住了罪魁禍首的衣角,狠狠地一扯。
那個碰瓷的六七十歲的老男人,在蠻力下不由自主地往車水馬龍的馬路中間摔倒。望著對方驚恐無比橘皮老臉,張騰如同一名大徹大悟的沙門教徒一樣,那張沾滿血汙的年輕俊臉越發冷漠而平靜。
話說如此,實際上在對方看來,此時張騰的麵孔是那麽猙獰可怖,猶如來自地獄的索命惡鬼。
人,是非常奇怪的生命,
或佛或魔,不過一念之間。
而這一瞬,張騰便是魔,一隻瘋魔。
“砰!”
隨著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尖銳淩厲的刹車聲先後響起,周圍的交通瞬間陷入了混亂
翌日,網上十數個新聞平台多了一則交通事故報道:
2018年6月28日下午3時,南嶽市陽城區某繁華路段發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輛卡車與一輛轎車相撞,造成6人死亡,3人受傷。
由於該路段沒有攝像頭,現場交警分析推測,車禍起因大概是有人碰瓷失敗,過程中將三名路人卷入此事件,一人遇難,一人重傷一人輕傷。該起車禍中,卡車司機與副駕駛、轎車司機與後座一名乘客當場死亡。轎車上隻有一名七歲的女童幸存,女童麵部受了輕傷,一隻眼睛被碎玻璃刮傷失明,已被送往醫院。
據了解,車上喪生的兩位乘客是她的父母,皆為獨生子女,一家人剛剛旅遊回來。而三位路人裏,一個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另外二人是一對母子。母親脊柱嚴重受創,至今昏迷未醒。兒子才五歲,千鈞一發之際疑似被人推開,跌倒路邊花圃,方才逃過一劫。不過,該起事故還存在不少的疑點,其過程推測存在些許漏洞,具體情況或許有所差異,警方已尋找當時的目擊者進一步求證……
死亡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漆黑,寂靜,孤獨。一刹那間,仿佛整個宇宙支剩下你自己,而前塵如煙,已然一片虛幻。簡而言之,你不被需要,永恒地被囚禁在黑暗裏。而這時,哪怕是一點螢光也成為世間最奢侈的點綴。
我……死了……嗎……這……又是……哪兒……地獄……地府……冥界……死了……就這樣嗎?
忽然,一種冰冷的感覺傳來,從臉上迅速蔓延遍全身,張騰隻覺得自己整個人似乎凍僵了一般。身體的感知迅速地回複著,他的思維逐漸清晰。
這時,他本能地睜開眼睛。黑暗,依舊是無盡的黑暗。不同的是,黑暗中似乎一直下著冰涼的濕乎乎的東西。
這感覺是……雨?
是雨嗎?
我還活著?
這又是哪裏?
周圍的,耳邊是滴滴答答的雨聲,他摸了摸身下,發現自己似乎正躺在一片幹草堆裏。
難道是路邊?張騰疑惑著,慢慢地坐起來,他抬頭望著上方,一邊在腦海裏回憶著此前的一幕幕,一邊思考著自己身在何處。
不對,不是路邊!因為他感覺周圍有一種不透氣的封閉感。並且,頭頂上還傳來雨點敲擊的熟悉聲響。他,好像在一間漏雨的破房子裏麵。破房子?難道是老家嗎?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轟隆隆!
正在此時,頭頂上方閃爍一片白光,隨後一連串的沉悶雷聲傳入張騰耳中,震聾發聵。而借著天空閃過的雷光,張騰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他居然在一間破爛的茅草屋裏,身下竟是一張粗陋的幹草席子,周圍的牆壁也是茅草編製,到處漏風滲雨的窟窿口子。
茅草屋裏,除了他身下的幹草席子,還有一口黑乎乎的爛鍋。鍋用兩塊石頭架著,鍋底下的灰燼早已濕透,還泛著點點水光。這到底是哪裏?他怎麽會在這鬼地方?張騰忍不住大吃一驚。
轟隆隆!
又是一道電光劃破天空。一件駭人的事情出現了,他察覺的一瞬間,就被徹底地驚呆了。
他的身體,居然……居然變小了,身上肮髒,破爛的衣服外麵,是幹枯瘦小的四肢,如同四根小樹枝一般,醜陋而難看。
他又摸摸自己的身體與臉龐,那種冰冷與幹硬的觸覺,告訴他,自己此刻肯定是一副骷髏架子模樣。
乞丐,餓死鬼,窮苦孤兒……一連串的悲慘印象自他腦海中泛起,讓他不再作任何感想。
天冷,很冷,非常冷。
這使他不由自主地渾身打顫,整個人猶如篩子一般抖個不停,而他的牙齒更是咯咯地上下打架。
周圍並沒別的保暖物件,倘若一直這麽下去,張騰確信自己必定被凍死這裏。不管怎樣,也無論此前發生什麽。眼下張騰必須得想法子取暖,保住自己的小命。
茅草屋很小,約莫七八平方左右,時不時閃爍的雷光下,依稀可見地上大部分已經被雨水浸透。他所在的角落地勢較高,加上兩側的茅草紮得結實,稍微留有臉盆大一點的幹爽區域。
不過,若然不做任何措施,隨著時間的推移,定然也會被周圍的雨水侵襲,最終完全濕透。
無奈之下,張騰伸手把草席掀起,圍在自己前麵。並從周圍取了一塊壓牆角的石頭,用它尖利的一麵邊緣在牆角周圍挖了一些泥土,堆在草席底邊,防止滲水。
然而,張騰依舊感覺到冷。寒風與雨水不斷地侵襲著破屋子,他所做的防寒措施效果並不大。這種情況下,他想不到別的更好方法。
從無奈到絕望,再從絕望中憤怒。
他忍不住咒罵這鬼地方,這鬼天氣,這鬼命運。倒黴,真特麽的倒黴!而除了倒黴。他實在沒別的詞語來形容眼前的境遇。
可惜的是,不論他怎麽咒罵,寒冷並沒因為他的咒罵而消失。此刻它如同一個死神,正徘徊在張騰的周圍,獰笑著等待著收割他的生命。
什麽鬼?憋屈,張騰隻覺得非常憋屈,整個人都要快憋屈得爆炸了!他就這麽出趟門,最靠邊地走在人行道上,還特麽被車撞!
雖說這是因為他救人而犯傻落下的結果,但還是憋屈,為什麽就這麽巧讓他剛好遇上?車禍什麽的,不是新聞才有的事情嗎?碰瓷什麽的,不是新聞才有的事情嗎?意外這鬼東西,不是才有的開頭嗎?
真是日狗了。好吧,被車撞,沒死!他麽的,卻是要稀裏糊塗地凍死這鬼地方!
這叫什麽事情?
老天爺!
你特麽玩我呢!
我要死在這鬼地方?開什麽玩笑,就算死也不能死得這麽不明不白,窩窩囊囊的!我不能死,就算死,也不能冷死,死得這麽狼狽不堪。
張騰心裏如此想道。
不過,他的腦袋裏隨即又升起另一個荒謬的念頭:其實,救人而被車撞死,還是轟轟烈烈的,總比冷死要體麵得多。
算了,胡思亂想什麽呢。眼下,熬過去才是正事。
張騰很快拋掉自己雜七雜八的想法,認真地麵對著如今現實。
不管怎麽樣,既然他還活著,不能就這麽死了!
沒有物質支持的情況下,張騰覺得當前隻能靠精神勝利法了。隻要精神沒跨,堅持著活著的信念,希望還是有的。雖然渺茫,至少存在那麽一絲絲機會不是?
火,我現在正烤著一團火,這火暖洋洋的,烘烤著我的全身……張騰在心裏默默地對自己道。
他開始自我催眠,想象著被火包圍的感覺,裹著被子的感覺,被溫暖環繞的感覺。自我催眠,卻不能真正地睡著,他必須清醒著挨到天亮。天亮了,就有太陽,就有光明,就有存活的希望!
“火,太陽,光明……”張騰蜷縮在牆角,默默地念著,想象著,眼神迷惘而執著,如同著魔了一般。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忽然張騰的身體如同變得透明一般,一點亮光從他的丹田亮起,如同一顆啟明星,熠熠閃爍。
一種無形的東西,開始從四麵八方往張騰所在的角落湧來,如同水流一般盤旋著,往他體內的啟明星灌去。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無形的東西積累,那顆啟明星越發閃耀,光亮充滿了茅草屋。
熱力,緩緩地從那閃耀的啟明星裏散發出來。向著張騰的四肢百骸蔓延,驅散了寒冷,激發出生命的活力。
然而,張騰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切變化。因為他的精神早就沉浸在無止境的想象中,根本不能分辨真正的溫暖與虛假的溫暖。
又過了些許時候,一個小型的熱力龍卷風,將張騰的身體包裹,蒸騰的水汽自他的破衣服升起,慢慢地往往外擴散。隨著時間的繼續推移,整個茅草屋很快就被熱力由內向外衝刷。
不久,草席幹了,地麵幹了,牆壁幹了,風吹不進,雨潑不入。
氤氳的水汽,如同一頭巨蟒盤旋在茅草屋周圍,茅草屋內通明透徹,無盡的光亮自四周縫隙窟窿射出,刺破了黑暗的雨夜。
黑夜既臨,黎明還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