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暫時
心中默然，沈鐵軍迎著老人深邃的目光，飛快開了口道：“物資采購指標和銷售指導價不接受相關部門的領導，我可以保證不會出現倒買倒賣緊俏物資的情況發生，否則我會親自把他送進大牢——”
麵上的嚴肅神情斂去，老人緩緩的點了點頭，開口道：“京鋼那邊也是提的這麽個要求，首都這邊是同意了，然而鋼鐵是緊俏物資，沒了計劃和價格限製，想要盈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放到你這邊來說，我要是說不同意，你心裏肯定會腹誹，而以你手上掌控的企業數量來說，雖然都是中小企業，可牽扯範圍這麽大人數這麽多，我還是希望你能拿出個計劃來，而不是拍腦子的領導項目，你感覺呢？”
“我會盡快準備好的！”
沈鐵軍笑容斂去，鄭重道：“不過這麽多企業當中，我需要他們去年的統計表和財務報表，挑出入不敷出的企業進行選擇，短期目標是幫助他們扭虧為盈，長期目標是把這些企業培養成在當地行業裏的鯰魚，好去刺激其他同類型的企業進行自我求生——”
“哈哈，好，有野心！”
老人眼中閃過光華，衝著沈鐵軍重重點頭，滿臉的讚賞：“不愧是咱們共和國最年輕的博士生！沈鐵軍同誌，那我就靜待佳音了。”
“保證完成任務！”
沈鐵軍倒是沒聽到這麽個評價，還被老人稱作了同誌，當即激動的心潮澎湃大聲的表起決心，卻不想引的老人滿臉失笑，抬起手指衝他虛點兩下，接著搖頭走了。
將老人送到門口，頂著看不出情緒的梁興國目光將老人送走，旁邊的餘國光悄聲開口道：“恭喜你過關——暫時。”
“你對我就這麽沒信心？”
沈鐵軍瞥了眼餘國光，接著繼續開口道：“嗯，也對，你對生產什麽的一竅不通，學曆還這麽低——”
大學生的學曆還低？
餘國光眨了眨眼還是閉上了嘴巴，下意識的開口道：“我對生產也是了解的，子彈生產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嗬嗬——”
沈鐵軍搖了搖頭，開口道：“你沒看千老對我都這麽有信心？可見老人也是知道下麵情況的，那個鋼鐵廠向市裏打了保證書，保證完成上交的2.7億任務，看似咬牙切齒要砸鍋賣鐵的完成了。
然而現在國家上下等著買鋼材的能擠滿天街，擺脫了計劃部門的生產控製，那還不想怎麽賣怎麽賣，單是他們庫存的生鐵賣掉，我感覺那任務也完成的差不多了。”
時間進入1981年5月時，已經成了改革試點的京鋼接到了有關部門的通知，要求減產生鐵29萬噸，鋼材7萬噸，這不包含庫存狀態，隻是單純的要求在下半年減掉這麽多產量。
然而，隨著相關部門減產計劃下達的，還有現管部門市裏下達的最低上交利潤2.7億的要求，按照正常的生產計劃來算，這是個怎麽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砸鍋賣鐵把賣爐渣的錢都算上，也隻能保證上交利潤2.65億——距離2.7億還差五百萬。
可職工的福利，職工的獎金呢？
於是乎，作為當家人的京鋼周拿出了解決計劃，也就是沈鐵軍給千老開出的條件：超出部分的利潤按照433計劃分配，4成用來更新生產設備，3成用來發放福利，3成用來當做激勵工資，末了有關部門不能限製京鋼的去庫存。
表麵上，看似沒有違反相關部門的要求，減產生鐵29萬噸，鋼材7萬噸，還要完成現管交給的利潤2.7個億，事實上卻是擺脫了川重鋼遇到的麻煩：改革後多生產的鋼材不許賣！
這就相當於在計劃外開了個口子，川重鋼不許賣的京鋼可以打著去庫存的旗號賣，等到將這批庫存去的差不多時，1982年由於開始了大規模基建，對於鋼材生鐵的需求直線上升——有關部門便再也沒有下達過要求減產的文件。
然而京鋼計劃外的口子打開了，可以放開了賣，嚐到甜頭的京鋼周主動向市裏遞交了軍令狀：今年上繳利潤將在去年的基數上增加7.2%，也就是差不多2.9億。
按照其官方給出的報道，京鋼每年的利潤都在以20%的速度遞增，1982年以第一年的利潤3.1億增加五分之一來算便是3.72億。
而上一年交給國家2.7的基礎上加7.2%也就是不到2.9億，結果第二年的留存的資金便達到了8000多萬，其中6成五千萬用來更新設備，2成用來發福利，2成用來發激勵工資——
國企的福利原本就高，有錢的京鋼又組建了副食品和某些工業製品的生產線，後麵更是在某地建有超過五平方公裏的大型療養院，用以給職工們創造更好的工作氛圍，於是乎京鋼的職工就更成為旁人家眼中的職工。
實際上在沈鐵軍看來，這個時候的企業隻要放開物資計劃的管控，大多都能活的風生水起，而這也是老人會問他沒有其他的了話的原因，如果他咬死沒有，想必老人會真的讓他沒有了京鋼的福利。
好在知道涉及到計劃外的物資，沈鐵軍也是心知肚明，上輩子大名鼎鼎的西華村和大西莊，便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從鋼材搞到管材，憑借著批文搞來的緊俏物資進行資本積累，他要是真靠倒賣這些積累第一桶金，想必就有相關部門的人找上門來了。
領導們走了，時間也到了下班的時間，沈鐵軍轉身進屋收拾一下，他原本就在考慮要不要早退下，現在千老布置下來這麽個作業，也是要打起精神來應對才行，轉過身看到餘國光還在門口，開口道：“別站著了，李小強現在在哪，讓他把花名冊找過來，現在有活幹了。”
“那個，你真的有信心？”
餘國光小臉狐疑的有些不敢相信，好在他對這位的了解超出其他人的總和，除了某些地方還有些問號，倒也了解這位的脾性，猶豫一下開了口道：“千老不會讓人把你抓走的。”
“你以為我想不到？”
沈鐵軍心中歎了口氣，這次有驚無險的過關，也幸虧是他老大的光環和當初接下來了這個職位，要是現在還老老實實的蹲在學校裏麵，怕是要被帶走去喝茶了，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我又沒幹出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兒，再說了，那幾千萬的錢我可以退贓，你不會不知道我的專利分成要來了吧？”
沈鐵軍的專利分成要來了，餘國光對這位的身家再次有了新的認知，之前陸陸續續每個月的十幾萬美元就夠讓人想入非非了，昨天他才第一次聽說了區域代理權的概念，魔方有限還把這種權利賣出了天文數字——全球範圍內的一億五千萬美元收入，差不多就是十五億人民幣。
當然，沈鐵軍並不知道餘國光會拿著黃牛的匯率來看他的收入，如果換做旁人，也許會認為國家在惦記他手中的錢，這些錢並不是網點這幾年留存的結餘，而是即將要來的外匯分成。
魔方實業的區域代理權並不是關起門來操作，而是讓幾家國際級的玩具製造和銷售公司進行投標，不說正在推動的魔方大賽吸引著大多數媒體的關注，便是幾家國際級的玩具製造和銷售公司也都是行業內的重量級存在。
他們參與的本身，便足以引起小部分範圍內的媒體跟進，於是乎在1982年的區域拍賣權結束後，各自的競標價格也都陸續曝光，動輒幾千萬的數值不斷的撥動著有心人的眼球，便在港島又引起一陣熱議。
自打魔方從科威特那已經混成了全球第三的不靠譜股市“上市成功”，這家公司便好似從石頭裏蹦出來的進入了港島人的視野，揮舞著近乎五億港幣撬動了高達三十億港幣的項目，在與大陸方分成後狂賺十八億港幣的開啟了耀眼模式——入股TVB後進軍內地投資，根據小道消息說還跑去倫敦成立了家航空公司。
一億五千萬的收入傳來，港島的八卦小報又掀起了關於這家公司的猜測，“二代”“家族”“資產”“神秘”“內地”等等等等的字眼進行著活靈活現的描述，無不在吸引著人們的眼球。
然而在國內來說，這家已經在大佬們眼前刷了波存在感的企業並不神秘，雖然老板是個華人——可她的男朋友是共和國的小碩士，再對這個小碩士的成長進行了解後，隻要是知道魔方曆程的便會冒出某種匪夷所思的念頭。
1978年沈鐵軍考入羊外讀研，1979年楚大招從返城知青搖身一變成了華人，同時創立的魔方在地球另一邊的科威特上市，後投資內地和港島TVB，賺了十八億港幣！
到這時雙方的聯係還不明顯。
直到昨天聽到的消息，視作眼皮子底下的國內，竟然有一個如此嚴密而又分工明確的信息網絡，得到了消息的大佬們也就有了坐立不安的感覺，可等到連夜讓人將網絡的來龍去脈梳理清楚，兩個人的名字連同他們超乎尋常細致的檔案，也就擺在了諸位山脈的麵前。
沈鐵軍！
楚大招！
前者是網絡的掌控者！
後者是網絡的創始人！
直到魔方成立的前夕，楚大招更換為已經成為華人的孟小虎！
楚大招出任魔方有限的董事長，據說真正的老板並不是她，而是大路裏某個神秘的二代！
至此，無數條線索和證據將真相勾勒出來：沈鐵軍在到達羊城後遇上了倒騰海貨的楚大招，後者憑借關係和海貨初步構建了信息網點的骨幹，目的是為了收集各地的上漲的物價——然後憑借上漲信息進行投機倒把，謀取暴利！
看到這裏時，有些存在是怒氣勃發，不過當有不同聲音將魔方的資料拿出，便是怒氣勃發的人也迅速冷靜下來，將網點的發展和魔方的發展進行對比後，強烈的反差甚至讓某些人不敢相信。
魔方經過三年的發展，已經成長為一家跨國集團，控製著魔方實業，魔方傳媒，魔方航空三家企業，其中魔方實業在南邊的投資又增加了五千萬美元，達到了七千萬美元的規模。
而魔方傳媒也與東瀛NHK簽署了三千萬美元的合作協議，同時在國內投資了一千萬美元在興建影視城，據說注冊地在倫敦的魔方航空是用五千萬美元收購的——單是這半年的投資金額，便達到了差不多一億四千萬美元的級別。
而國內的信息網點，在半年多前的電線價格恢複——低於30%的差距後便停止了交易，通過對沈鐵軍的表述進行分析後，累計賺到的資金在八千萬左右，刨去沈鐵軍三年花出去的三千萬，網點還留有五千萬左右的現金。
三年花了三千萬，這個數字讓不少大佬皺起眉頭，不過與外邊的魔方相比，這個數字連尾巴都算不上，第一筆投的東湖二期啟動資金就是七千萬，後麵又注入了三千萬，這就是一個億。
緊隨其後收購TVB股份的兩千萬，魔方科技園的三千萬和又追加的五千萬，現在魔方航空的五千萬，魔方傳媒的五千萬，單是按照小報上的數字來算，這都差不多三個億，人家還是美元。可魔方實業據說又收入一億五千萬，也就是說人家賬上最少還剩這麽多的錢。
“這家夥對搞錢很有一手！”
曾經在紅旗轎車裏給沈鐵軍記了筆小賬的老人開了口，算是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扯了過來，大家接到的消息裏麵，自然也有關於他在這次上漲信息傳來後說的操作方式——真正的投機倒把！
那樣操作的後果很多人在懷疑，不過由於說這句話的人是沈鐵軍，如果魔方和網點都是他在幕後操作的話，怕是沒人敢懷疑，可現在的問題是拿不準是不是他在幕後。
不過，這對老人們來說並不算是個問題，以前大家夥隻聽說過這貨的學習不錯，作詩不錯，屁股坐的位置也不錯，這時卻是第一次聽到他還懂經濟。
魔方發展的風生水起，網點就隻用來幹投機倒把，這在老人們的觀念裏是不對的，好在這貨沒有範原則性錯誤，大筆的現金寧願扔那裏發黴壞掉，也沒想著去弄出國，這說明沈鐵軍對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還是比較清楚的。
當然，千老也沒想到幾句交談下來，不光摸清了沈鐵軍是網點幕後的掌控者，順帶著還主動承擔下了虧損企業的改革，於是便給他開了個口子，在計劃上可以照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