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清歡雖然是趙琰婉親自挑選要到身邊伺候的,但平心而論,清歡伺候她不過數日,兩人之間沒什麽主仆的情分。
清歡於她來說,便像是一顆棋子,有用的時候留著,該棄的時候,自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棄卒保帥。
“郡主”
清歡低低喊了一聲,抬眼看到的,卻是無盡的冷漠。
但她沒有妥協。
她是個聰明人。
這主意是她給慧靈郡主出的,也是因為她辦事不利,沒把金子藏好,才導致的計劃失敗。
她心裏有些後悔。
原是想著把那藏了金子的匣子扔到湖裏沉了底,這樣便永遠不會被人撈起。
但她終究是沒舍得,心裏存著一分說不定哪天可以打開匣子將金子占為己有的僥幸心理,將那金子藏在了樹下。
現在計劃失敗,她聯係著鳳溪和方梓舟兩邊,自然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也是替郡主脫罪的不二之選。
但她不想敗得一塌糊塗,起碼要為自己辯駁一二。
“夫人,奴婢冤枉,這金子確實是奴婢交給方司學的,但奴婢也隻是按照吩咐做事,並無其他。”
清歡這一席話,雖未明說是按照誰的吩咐,但她既然是服侍慧靈郡主的,按照吩咐辦事,自然也是按照慧靈郡主的吩咐辦事。
“你這丫頭,滿口胡言,什麽叫按照吩咐做事?意思是這一切都是本郡主吩咐你做的嗎?”
清歡語調平平,“郡主的吩咐,奴婢不敢不從,再說,若沒有郡主的吩咐,奴婢一個卑賤的侍女,哪裏來的那麽多金子?”
慧靈郡主聞言,霎時吸了口冷氣。
卻是沒想到清歡這丫頭城府極深,眼下這般困境居然還能保持著如此冷靜的神態替自己辯解,而且能瞬間找準要害。
畢竟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小小的侍女能夠拿出這麽多金子!
趙琰婉雖怒,但卻是啞口無言。
正準備拿出一副死活不承認的態勢來,她身後站著一直默默沒有說話的三彩忽然開了口。
三彩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走到趙琰婉身前,“郡主息怒,奴婢有一事一直沒敢跟公主稟報。”
趙琰婉被清歡一席話搞得心慌意亂、焦頭爛額,根本無心顧及三彩有什麽隱瞞之事,擺擺手,不耐煩道“三彩,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三彩直接跪地,雙手交疊放於膝前,說道“郡主勿怪,此事與今日之事有關,奴婢不得不說。”
趙琰婉愣了一愣,發現三彩的眼神裏有一種異樣的神色,三彩是她身邊的一等侍女,這次趙琰婉進京,隻帶了她這一名女使,可見其主仆的情分。
兩人十幾年培養出來的默契不是蓋的,趙琰婉隨即會意,立刻改口道“那便說出來聽聽。”
三彩故作一副想說卻又害怕的樣子,猶豫了片刻才道“昨日裏奴婢在整理郡主的東西時,其實就發現郡主錢匣中少了一張銀票,因為這不是小數目,奴婢害怕被訓斥,便沒有告訴郡主,而是想自己先去偷偷查查銀票的去處。”
趙琰婉聽出了點意思,“那你可查到了些什麽?”
三彩搖搖頭,“郡主恕罪,奴婢還沒有查到,不過郡主的財物,奴婢一向保存得很好,隻在前幾日告訴了清歡。”
趙琰婉自然不會因此怪罪三彩,相反,她心裏鬆了一口氣。三彩弄丟了銀票一事,自然也不是真的。
那銀票是趙琰婉親手交給清歡,讓她去商行換了金子後交給方梓舟的。
此時三彩說成是清歡偷拿去的,無非是要護著自己的主子而已。
清歡聞言,再冷靜不得,這樣一來,她便是偷了慧靈郡主的錢財,私自賄賂方司學,然後嫁禍鳳溪。
種種罪行,都變成了她一人所為!
“不、不是這樣!這銀票分明是郡主你交給奴婢的!”
趙琰婉急了,幾步走上前去朝著清歡的臉頰就是一巴掌,聲音響亮到整個大廳都能聽得到。
“胡說八道!本郡主何時給你銀票了?偷了我的銀票還不承認!”
說完,又一臉委屈,朝著大夫人哭喊道“姨母,琰婉真是冤枉的不得了,被偷了銀子,還被一個下人誣陷。定是這清歡與鳳溪有什麽仇怨,便想借我的手報仇,琰婉真是憋屈。”
大夫人略思片刻,心裏便拿定了主意,“如今這府裏的下人也是該管管了,琰婉,你先坐下喝點茶,我自然會替你做主。”
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慧靈郡主的身份擺在那裏,而且沒有確鑿的證據證實是她指使的清歡,所以大夫人自然不會動她。
而且,趙琰婉的性子,大夫人了如指掌,雖是嬌縱了些,但沒那麽多花花腸子,若不是若人挑唆,辦不成這等事兒來。
如此便知,清歡這丫頭,本就是個心術不正的,背靠慧靈郡主在暗處興風作浪,這種下人委實留不得。
此時鳳溪已經退居一旁,看著眼下的場麵,剛剛所有的矛頭還都指向自己,現在她已經全然成為一個看戲的了,就差一把瓜子了。
剛剛趙琰婉那句‘借她的手報仇’,確實是說到了點子上,鳳溪少有地向她投去了肯定的目光,有一種孺子可教也的感覺。
清歡確實是利用了趙琰婉,想要加害於她。
這是她一貫喜歡的手段。
上次是利用春音,這次又是趙琰婉。
而春音和趙琰婉,不過是愛找鳳溪的麻煩,但清歡,卻是直接想要了她的性命!
她和她之間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怨?
清歡是她昔日最好的姐妹,如今一心要她性命。
所以此時看著清歡捂著生疼的臉,氣的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鳳溪一點兒都不心疼。
她隻是淡漠地看著清歡爬過來,抓住她的衣角,瘋魔一般苦苦求饒“小溪,你救救我,你說句話,替我求求情,我不該害你,但你我姐妹一場,你不能置我的生死於不顧!”
鳳溪有些悲哀地看著她,“是啊,你我姐妹一場,你卻天天想著置我於死地,現在有何顏麵在這求我?”
清歡如遭受五雷轟頂,身子頓了頓,隨即發出一陣淒冷的笑。
她意識到,自己無法翻盤了。
終歸她隻是一個下人,人微言輕。
大夫人雖然還未說如何處置她,但無非就是打死或發賣,都不會是什麽好下場。
這麽多年來,她心裏一直壓抑。
壓抑了這麽久,終於能好好釋放一番了。
清歡猛地站起身來,朝著鳳溪衝了過去,“你見死不救,心狠手辣!”
誰也沒料到會是這樣,清歡已經將鳳溪狠狠一推,她就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鳳溪一個趔趄差點就往後仰去,虧得蕭正九扶住了她。
趙琰婉被清歡這一下著實嚇得不輕,她和鳳溪站得不遠,剛剛還以為清歡這死丫頭是朝著自己撲過來的,小心髒撲騰撲騰地跳了半天才緩過神兒來。
沒想到,清歡和鳳溪平日裏最是親密,沒想到今日撕扯地如此厲害。
塑料姐妹情大型車禍現場,真叫人大開眼界。
鳳溪站穩了,都來不及撫平身上被抓皺的衣服,朝著清歡厲聲喝道“清歡你就是個瘋子!”
她當真是失落至極,又悲憤至極。
如今終於能與清歡正麵相對,不再遮遮掩掩,裝作一團和氣,她心裏居然一點爽快的感覺都沒有。
清歡瘋子般的大笑了幾聲,“我就是個瘋子!你能耐我如何?我要詛咒你!詛咒你!”
鳳溪麵不改色地撣了撣衣服,“要詛咒,也得有命才是。”
蕭正九擔心她再對鳳溪做出什麽發瘋的舉動,急忙揚手叫了人過來,“來人,把她弄下去!”
很快進來兩個侍衛一左一右將清歡擒住。
趙琰婉用手帕捂著嘴嫌惡地往後退了幾步,慌忙道“這種刁奴,快將她拖出去打死!”
“等會兒,讓她說下去!”鳳溪出言阻止,語調淡定且強硬,氣勢逼人,趙琰婉居然沒有反駁。
“郡主勿怪,我與清歡幼時便共事,互相照應,剛剛一言,隻是想知道緣由,懇請夫人和郡主”
話還未說話,便傳來清歡的一陣狂笑,她將身後兩個侍衛掙脫開來。
“你想不通嗎?我恨你!我恨你好久好久了!”
鳳溪整個人一愣,她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清歡。
之前她性子清冷,喜怒不形於色,總給人一種溫和可人的感覺。
饒是鳳溪和她同住多年,都很少見她發脾氣。
或許恰恰是因為之前太過於安靜,清歡此時的表現,著實讓她無法接受。
“我哪裏虧待你了嗎?”鳳溪冷冷問道。
“嗬!沒有啊,一點兒都沒有,你真的是對我太好了。”清歡語氣裏盡是悲戚,忽然又變了語調,充斥著無盡地憤恨,“可這都是假的!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假、假的?”鳳溪嗓子有些緊。
清歡指著鳳溪的鼻子叫喊,“你知道我喜歡什麽,便和我去搶,你日子變好了,從來沒有主動想起過我,你口中所謂的好姐妹,都是假的!我就是嫉妒你比我好!”
“你亂說什麽呢?”鳳溪不可思議。
大夫人實在是忍不了一個瘋女人在這裏撒潑,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還不快些將這賤婢帶下去,處置了!”
“你到底怎麽發現的?”
清歡被人架著,走過鳳溪身側,掙紮著停了半刻,她自以為計策圓滿,不想臨死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漏洞。
鳳溪冷冷看著她,開口,“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清歡眼神中湧出一絲驚懼與絕望,隨即被人帶了下去。
鳳溪思緒有些飄忽,呆呆在原地站了些許。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夫人已經讓屋中的人都散去了。
鳳溪恍恍惚惚出了紫雲院,路過曾經待過的花園,一直在想著剛剛清歡說的那一番話。
‘你知道我喜歡什麽,便和我去搶,你日子變好了,從來沒有主動想起過我,你口中所謂的好姐妹,都是假的!我就是嫉妒你比我好!’
清歡喜歡什麽?
她又和她搶過什麽?
鳳溪百思不得其解。
她從前一個小小的婢女,老老實實的,能和清歡搶什麽?
身邊的境況,她們二人都是一樣的。
要說不一樣
莫不是清歡喜歡蕭正九?
可是她從來沒有說過,鳳溪又怎會知道?
她想到了這個層麵,再想想從前的一些細節,好多事情竟然驚人地通了起來。
從前清歡說討厭春音的時候,說的不是她的囂張跋扈,目中無人,更多的是春音如何勾引蕭正九,嘲笑她如何被蕭正九無視。
蕭正九送了鳳溪些什麽,向來不愛說話的清歡總會多問兩嘴。
但也隻是僅此而已。
沒有再多的表象證明清歡是喜歡蕭正九的。
鳳溪也隻是猜測,事實已然無從得知。
此事算是了了,鳳溪出了門,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心裏是種說不出的滋味。
正想著,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
“發什麽愣,傻不愣登的!”
蕭正九心情倒是不錯,從後麵幾步跨到鳳溪跟前。
“清歡如何了?”鳳溪呆呆問道。
蕭正九風輕雲淡道“自然是亂棍打死,你別去看了,血呼啦的,不好看。”
鳳溪攤攤手,“我可沒想去看。”又道,“剛才你在一邊倒是清閑。”
蕭正九也憋屈,我也不想清閑著,我也想幫忙,我倒是想呀,但是作者大大不讓我搶戲。
我相信你可以應付。
作者也相信你可以。
“女人的事,老子一大男人才不摻和。”蕭正九不屑道,手裏拿了個食盒,放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來。“老子早飯都沒吃飽,這可是老子讓葉青從府外買回來的,可以賞你一口。”
鳳溪笑了笑,“不過清歡撲過來的時候,可是多虧了你護著我了。”
蕭正九每次都這樣說,煮熟的鴨子,就是嘴硬,但身體卻很誠實,每次都衝上前去將她護住。
但凡是涉及到鳳溪的安危,他才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他眼裏,隻有敵人和友人,就算是個嬌滴滴的美人,他也能一拳頭掄過去。
鳳溪跟著坐到旁邊另一塊石頭上,“少爺,你這食盒裏,咋都是我愛吃的?”
蕭正九看了一眼,“媽的,葉青買的,一會兒老子就去把那臭小子胖揍一頓!”
鳳溪撇了撇嘴,自顧自拿了一塊栗子糕放進嘴裏。
蕭正九忽然又開口,“什麽事不能隻看表麵,尤其是嫉妒,嫉妒讓人麵目全非,善妒之人,你和她多相處一日,她心裏的嫉妒就會多上一分,無論你做什麽,她都會往壞處去想。”
鳳溪默了默,開始有點明白了。
她和清歡相處久了,感情隨之而生,問題也隨之而生,小的問題逐漸被積累,被放大化,再加上清歡性子又是那種不愛說話的,有什麽事不管好的壞的,都在心裏憋著,若是誤會,自然會日日積累,形成隔閡,清歡心裏的恨意自然隻增不減。
蕭正九看鳳溪一臉沉思的樣子,皺了皺眉。
“老子說話你聽不懂是不?”他歎了口氣,覺得開導一個人真他媽難,幹脆直接利落道,“笨死你算了,總歸你記住老子的話,你沒錯!給老子吃飯!”
鳳溪抬眸,微微看向蕭正九,說道“少爺,你好認真,我好不適應。”
“這點幾把事還用老子教!”蕭正九甩手,抹了一把汗,他真是操碎了心。
鳳溪將栗子糕全都塞進嘴裏,站起身來。
“去哪?”蕭正九問道。
“清歡的東西我得去整理一下。”鳳溪說著往沉香閣走去。
蕭正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說啥?你還要替她整理遺物?”
鳳溪不屑道“我瘋了不成?她前幾日搬到我房裏了,好些東西還占著地方,我自然是要扔了去!”
蕭正九“哦”了一聲,嗬,小丫頭還挺無情!這才是他的小丫頭嘛!
鳳溪一回到沉香閣,便將清歡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眼下清歡已經死了,她也無需同沒有感情的物件計較,反正她不在乎別人會不會說她冷血無情,隻是不想睹物思人,壞了自己心情而已。
清歡幼時賣身為婢,沒什麽自己的東西,大多物品還是要還回倉庫去,鳳溪收拾的時候,無意中在清歡衣服的夾層裏,發現了一個小包裹。
包裹被裹得嚴嚴實實,用手摸了摸,有些咯手,她覺得好奇,便打開來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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