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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屍體在害怕

  一聽是葉柯,我忙轉頭應了一聲:“等我兩分鍾!”


  原本我是擔心葉柯看見自己父親起屍接受不了,琢磨著先用白布把屍體蓋上,沒想當我答應完葉柯,再轉過頭,屍體竟然恢複了之前的樣子,安安靜靜地躺在金屬台上!

  我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但這到解決了我剛才糾結的問題。雖然奇怪,我也沒什麽頭緒,隻好脫了手套去給葉柯開門。葉柯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夾進來了,一邊皺著眉頭翻看一邊往屍庫走。我問他要找什麽,他剛準備回我,轉頭看見自己父親躺在金屬台上的屍體,腳步一下就頓住了。


  我順著葉柯視線看過去,沒發現屍體有什麽不對勁,意識到他還沒能接受這個現實,隻得歎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葉柯閉上兩眼,深吸了口氣才平複下心情,他衝我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一麵向屍庫走去,一麵道:“前兩天送檢的屍體,跟人鬥毆致死的,一個連十八歲都還沒滿的學生。”


  說到這兒,葉柯頓了頓,搖頭道:“就這麽看待自己的生命,誰能幫得了他們。”


  我隻好笑笑,說我高中那會兒也不是個安生的人物,葉柯有些驚訝,上下打量了我一陣,才道:“我一直都沒參與過這些事,我打小身體就不是很好,別說跟人打架,打籃球都打不滿二十分鍾,要不然我父親也不會同意我去學醫。”葉柯站在屍庫房內,轉頭向著驗屍房看了一眼,“他一直希望我做警察,跟他一樣,做個能衝鋒陷陣的一線警員。”


  “老一輩的都這個心思。你聽過那個笑話沒有?”


  “什麽?”


  “小明考了個不及格,小明媽語重心長地跟小明說,這世界上有兩種鳥,一種是聰明的鳥,天生就能飛很高,一種是笨鳥,為了趕上聰明的鳥,就得不停努力不停努力,所以有‘笨鳥先飛’這個成語。小明說,這世界上其實有三種鳥。小明媽問還有一種是什麽鳥。小明說,還有一種鳥,自己飛不起來,就在窩裏下個蛋,讓下一代拚命飛。”


  葉柯聽得一樂,我也跟著樂:“雖然不太符合現實情況,不過都差不多,哪隻老鳥不希望小鳥飛到自己曾經的目標上去?葉叔肯定希望你能做個了不起的幹警,正常的。”


  葉柯笑了笑,喃喃道:“是啊……”


  我見葉柯像是沉入了回憶,也不好打擾,說了聲我過去做事,就離開了屍庫房。然而當我剛走出房門的一刹那,卻正巧看見屍體那雙灰白的眼睛,正死死盯著屍庫的方向!


  我心裏一個咯噔,回頭看了葉柯一眼。葉柯正在檢查屍體,沒注意身後的異相,我皺起眉頭,衝屍體疑惑地指了指葉柯,想問問他是不是需要叫葉柯來交代什麽事情,卻聽葉柯在後麵低喃了聲“原來是這樣”,跟著就向著門口走了過來。我回頭看了葉柯一眼,想告訴他屍體的情況,再轉過頭,屍體竟然又恢複了原樣。


  不對……葉柯父親不是想叫葉柯,是在……躲他?

  “蕭晨?你不是去做事了嗎?”


  走到門口的葉柯看見我臉色難看地呆站在那兒,有些疑惑。我忙抹了把臉,打了個哈哈,趕到金屬台邊戴上手套,心不在焉地繼續處理屍體,幾次都把頭皮挪過了位置,讓整張人臉顯得分外別扭。


  好在葉柯一門撲在案子上,沒注意到我對他父親的大不敬,一邊翻看手裏的資料,一邊向我道:“那我先回辦公室了。我父親就拜托你了。”


  “誒,行。”


  送走葉柯,我轉身看著金屬台上的屍體,猶豫良久,開口吐出兩個字:“葉柯?”


  “咕啊!”


  如我所料,屍體立刻就有了反應,那雙灰白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大張著充滿屍體的嘴想跟我傳遞什麽信息。我當然沒辦法從屍體現有的動作領悟他的心願,隻得一個個去猜:“你想跟葉柯交代什麽心願?”


  屍體劇烈的掙動著,兩隻手在身體兩側痙攣不止。我皺緊眉頭:“你不想葉柯在你身邊?”


  屍體逐漸趨於平靜。我心裏登時湧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你……害怕葉柯?”


  屍體在金屬台上猛地一挺身,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我,兩行血淚竟然順著眼眶就湧了出來,將屍體布滿縫合線的頭顱染得血紅。


  我瞳孔急縮,看著金屬台上的屍體終於閉上兩眼、安靜地躺下不動,隻覺得手腳一陣冰涼。為什麽,為什麽葉柯的父親害怕葉柯?他怕葉柯什麽?從第一天接觸葉柯開始,在我的印象裏,葉柯跟他父親的關係應該是非常親密的,即便不會親密得互訴衷腸,也應該是葉柯將自己的父親看做榜樣,而葉柯的父親將兒子看做驕傲。


  否則,怎麽解釋葉柯對自己父親的感情以及他對這個案子的上心程度?他可是為了找出凶手,一個通宵一個通宵地熬,甚至為了改變其他法醫對屍檢結果的錯誤認定,跟人家大吵過一架。如果葉柯不敬愛自己的父親,我想不出他為什麽會有這些表現。


  既然葉柯對自己父親滿懷敬重,葉柯的父親又為什麽會害怕自己的兒子?


  這個案子,難道不止是鬼魂作祟,還有其他更錯綜複雜的內情?我想不明白,但我必須想明白,我拿葉柯當朋友,之前我沒參與案件調查也就罷了,現在我看見葉柯父親起屍,就沒法讓他父親死不瞑目。


  這天晚上,我花了很長時間鎮定,還花了不少時間清理屍體流出的血淚,最終在將近一點鍾的時候,才將葉柯父親的屍體完全修整好。我清理了左右使用過的工具,將兩幅手套扔進垃圾桶,給葉柯父親的屍體蓋好白布,這才關了燈離開驗屍房,向葉柯的辦公室過去。


  葉柯還是那副工作狂的樣子,我一進去就見他在寫報告,下意識開口讓他悠著點,別太拚。葉柯合上文件夾,問我情況怎麽樣,我匯報了縫屍的結果,告訴葉柯放心。葉柯點了點頭,請我在刑警大隊兩條街外的大排檔吃了一頓宵夜,我趁機勸葉柯喝酒,想套出一些跟葉柯父親被殺案有關的資料。


  葉柯沒喝兩口酒有點微醺了,嘴裏嘀嘀咕咕說著胡話,我放下擼串,拉著葉柯問他他和他父親的關係怎麽樣。葉柯抬起酒勁上頭後發紅的眼睛看著我,喃喃道:“關係?嗯……就那樣……我沒有當上刑警,我父親其實不太高興……”


  “可是你是法醫啊,拜托,這職業忒酷!”


  葉柯看著我笑了笑,搖頭道:“法醫是退而求其次罷了……我父親認為,男人不上戰場……算不上男人,法醫是後援,他……他看不上……”


  我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從葉柯的表現來看,他真的很敬重他的父親,他父親的死對他而言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但是……葉柯一直稱他父親為“我父親”,而不是“我爸”。父親這種稱呼非常的書麵化,除了書寫的時候會用到而外,普通人在介紹自己父母的時候都會用更親切的“我爸”、“我媽”才對,葉柯從來沒用過“我爸”,不是因為他受過高等教育是個知識分子,而很可能是因為——葉柯和他父親的關係,其實並不親密。


  我不由得皺起眉頭,就聽葉柯不住地搖著頭笑道:“我從小……身體就不是很好,別說跟不上警校的鍛煉,就是普通學校的體育課……我都不一定能上滿四十分鍾。我父親一直覺得……他那麽幹練的警察,我就算不壯得跟頭牛似的,也不應該這麽弱才對……可我真的跟不上,警校的訓練太辛苦了,我甚至暈倒在跑道上,被教員從學校開警車一路送回家……”


  葉柯的話印證了我的猜想,我猶豫幾秒,問道:“你念過警校?”


  “念過……半年到不到……就被勸退了。”葉柯笑得有些淒涼,“教員找到我父親,告訴他我根本不適合做警察……我父親回到家,問我為什麽不再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我說我真的做不到,我天生下來就不是那塊料啊……”


  我能夠想象,葉柯的父親是個受過許多榮譽的老警員,他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子跟自己一樣,但葉柯的體質擺在那兒,注定他沒法走和他父親一樣的道路。所以,葉柯的父親對葉柯應該非常嚴厲,但如果這樣的話,也應該是葉柯害怕他的父親才對,怎麽也不應該是葉柯的父親害怕葉柯啊?


  我還想繼續問點什麽,葉柯卻陷入了童年的回憶裏,他低著頭,一遍又一遍地叨念著:“我不是那塊料啊……我不是那塊料啊……”模樣讓人看著心裏挺不是滋味。


  一直以來,我覺得葉柯就是個典型的精英式人物,學識豐富、思維縝密,除了在人際交往上有點脫節以外,就應該是那種國家供起來的寶貝。但現在看來,葉柯在自己家裏,卻並沒有收到和他的學識相符的待遇。對此,葉柯心裏應該也很不是滋味,英武的父親就像一個巨大的陰影,恐怕籠罩了葉柯人生的很長一段歲月……


  等等,我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讓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整個人如墜冰窖:葉柯父親的死,會不會和葉柯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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