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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兩張符

  “什麽?”


  我有些震驚,但看何東的表情卻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不由得心裏一沉。何東端起雞尾酒杯,晃動著裏麵冰藍色的酒水,好一會兒後才歎了口氣道:“以前我是一直不理解,這麽棒的能力,能看穿上下三界、陰陽五行,是多少靈異職業者求爹爹告奶奶都盼不來的能力啊……可是有一次,我讓堂哥陪我去看電影,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痛苦。”


  我沒說話,仔細聽著何東的故事:“堂哥從來不會拒絕我,但那次我拉他陪我去看新上映的劇情片,他卻猶豫了很久。後來雖然他答應跟我一起去看,全場卻沒有任何表情,我原本以為是因為他個性太木訥,才會不能跟著劇情的發展變換情緒,畢竟那場電影太精彩了,險象環生的,全場都情緒激昂,除了他。”何東苦笑了一下,“所以當時走出影院的時候,我還挖苦堂哥像塊木頭。然後,他告訴我,他沒表情的原因,是因為沒有代入感。”


  “代入感?”


  “對。人的所有情緒都建立在感覺上,感覺痛,就會難受,感覺驚險,就會緊張,但堂哥看電影卻不會有任何的感覺,因為在他眼裏,他看見的不是影片發展,而是電影演員的最初態。”


  我一愣:“你的意思是……影片演員的能量源?”


  何東點了點頭:“再敬業的演員,也不可能真的演出影片人物的心理和情緒變化,他們雖然表情和肢體語言能充分展現所扮演的人物,但卻不會在危險的時候真的感覺‘恐懼’,合家歡樂的時候真的感覺‘愉快’,吃飯的時候真的感覺‘飽足’,受傷的時候真的感覺‘痛苦’……所以在堂哥眼裏,無論多麽精彩的電影,從一開始就是‘假的’,是演員‘演’出來的。”


  何東放下酒杯,兩手交疊搭在桌麵上:“不僅是電影,一切事物在他眼裏都跟我們不一樣。他能看見表麵和善的人內心的惡毒想法,能看見親人對自己的厭惡和排斥,能看見那些被他救過的人對他的恐懼,能看見所有我們看不見的恐怖場景……他看不見電影電視裏的悲歡離合,看不見即便是偽裝出來的這個世界的美好麵,甚至看不見所有鉛字書籍上記載的故事——除非是作者本人打出來的富有感情的文字,他能隱約感覺到這本書在講什麽——否則一本暢銷作品在他眼裏,就是滿紙的‘錢’和‘欲’。小時候,堂哥的成績一直很差,因為他其實和瞎子沒什麽區別,他隻能聽老師的講解,但根本看不到課本上的文字,初中沒畢業,他就輟學了。而且,碗筷、飯菜、桌椅,在他的眼裏也不是我們看見的樣子,他隻能看見一團團光。伯伯說,堂哥直到快上小學的時候,才學會拿湯匙、端飯碗,才學會準確地坐在小凳子上……當他知道自己是因為靈眼才沒辦法融入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想到了自殺,隻不過後來他知道有一種手術能夠換眼角膜,才會把自殺改成弄瞎雙眼,可是還沒成功,就被家裏人發現了……”


  何東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我甚至看不出她認為家裏人阻止鍾文臣這麽做,是好,還是壞。


  “就連《暮光之城》都是我看完了之後,用自己的話跟他複述了一遍故事,他才能通過我的情緒波動,體會這部電影……”


  我沉默了,我試圖組織出什麽語言來來接下這個話茬,但始終沒能成功。我沒辦法想象鍾文臣是怎麽過來的,就連我一個旁人,聽何東的敘述都感到痛苦,我不知道他怎麽能挺到現在。


  瞎子隻是看不見,好的壞的,全都看不見。但鍾文臣不一樣,他或許能看見一些善意,但更多的,是世界的惡意,是三界的詭譎。我意識到為什麽剛才鍾文臣能那麽幹脆地接受我的道歉,大概在他眼裏,我的“最初態”是真誠和善的。


  但這讓我更加尷尬,也就是說在之前,我對鍾文臣的所有不善,他都看在眼裏……


  “簫醫生,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何東看著臉色難看的我笑了笑,“是不是感覺和堂哥在一起很別扭,心裏在想什麽全都被他看了個清楚明白,跟沒穿衣服似的?”


  我猶豫幾秒,點了點頭。何東喝了口酒道:“所以,他沒有朋友。所有人都這麽想,都害怕跟他接觸,就連他父母都不願意和他多說話,就怕一個不小心被看到什麽不好的‘念頭’……不過我覺得簫醫生能跟堂哥當朋友,你不是個虛與委蛇的人,隻要和平常一樣,把自己認為是對的說出來表達出來就好了。”


  我勉強笑了笑,感覺自己做不到。對,我的確不是個兩麵派,但我是個什麽事都喜歡自己琢磨的人,我不希望任何人看穿我的想法。就在這時,鍾文臣回來了,我就算再畏懼,也隻能當做什麽是都沒發生,和他繼續交談。畢竟如果沒有鍾文臣這個強力外援,紅衣女鬼的案子會越來越麻煩。


  等鍾文臣坐下,我咳嗽一聲,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向他開了口:“鍾大師,能不能再給我一張符?”


  鍾文臣有些不解:“再給一張?”


  “現在有兩具屍體有問題,一具停放在刑警大隊的驗屍房裏,這個案子沒有對外宣傳,保密級別很高,所以希望你們千萬不要透露出去,我能處理的就是這具屍體。但還有一具女屍,刑警隊因為各種原因沒辦法轉移走,現在還停放在當地的殯儀館,就快要火化了。這兩名死者都是被紅衣女鬼害死的,也都被轉化成了新的厲鬼,所以我需要兩張符……”


  鍾文臣歪了歪頭道:“你想……到殯儀館偷屍嗎?”


  “也不是偷,我隻要潛入殯儀館,找到那具女屍把黃符按你所說,縫在女屍的子宮內就可以了。”


  何東在一邊猛地一個哆嗦:“還要潛進殯儀館啊……那裏麵很不幹淨的……”說著,她伸手拉了鍾文臣一把,“你跟簫醫生一起去吧?有你在,處理起來也要簡單一點,簫醫生是招鬼體質,我怕他一個人進殯儀館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鍾文臣看了何東一眼,又轉頭看著我。我忙擺手說不用了,給我黃符就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不用再特意和我一起跑一趟。


  何東卻不依不饒,非說我每一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出事,之前去醫院做那個整容手術就是,後來在活人墓也是,再後來被又遭遇飛僵食腦,所以我一個人進殯儀館絕對不安全。我百口莫辯,因為何東說得很有道理,而我現在一不想讓李小墨犯險,二找不到郭大順幫忙,三還失去了白仲卿這麽個強效救場主……的確一個人前往殯儀館,有很大的潛在危險。


  在何東的堅持下,鍾文臣隻好妥協:“好……我和他一起去。”


  “這……”


  “哎呀簫醫生你就別這這那那的了,我堂哥雖然看起來沒什麽,又很會給家裏惹麻煩,但是他在這方麵真的是高手,雖然沒比較過,不過說不定比李小墨郭大順都要厲害呢!”


  何東都這麽說了,我要是再推辭,氣氛肯定會越發尷尬。無奈之下,我隻好應下。何東又問我什麽時候去殯儀館,我看了看表,想說今天就去,以免夜長夢多,又怕鍾文臣有什麽事要做,這麽急讓人家跟我一塊兒偷溜進殯儀館似乎不太合適。


  “這……要不,明天晚上?也方便鍾大師準備?”


  “今天吧。”出乎意料的,鍾文臣報了一個我最渴望的時間,我不知道是他也希望今天去,還是又通過靈眼看見了什麽,心裏登時就是一個咯噔。


  鍾文臣幽幽地看了我一眼,緩緩道:“小東害怕那個女鬼,早點處理,她就能早點安心……”


  原來是為了何東,我長鬆出口氣,感覺鍾文臣對何東似乎挺寵的,何東說什麽他做什麽,處處都替何東著想。不過這樣更好,早點解決,對所有人都是好事。


  “那我們把這瓶酒喝完就去,你看行嗎?”我問鍾文臣。


  他點了點頭,舉起瓶子吹掉三分之二,喃喃道:“近距離接觸屍體……我也能看清楚能量源的變化,對找出那個‘先祖’應該會有幫助……”


  我靠進椅子裏,攥著酒瓶陷入了自己的沉思。我在那些連環樓裏發現了一張老照片,照片上的人是民國時期的一對夫妻,其中的妻子和我看見的女鬼非常相似但絕對不是一個人,而且從嫁衣的年代上看,妻子也不會是這群紅衣女鬼的先祖。


  那麽,她們的先祖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死時會穿著血紅的嫁衣?那顆泡過鮮血的紅繡球時不時先祖的?她肚子裏的孩子又是誰的?如果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先祖,為什麽她的照片又會留在老樓裏?她的丈夫的屍體也留在老樓裏?如果我看見的女鬼是先祖……她為什麽這麽弱?這麽弱的女鬼真的能轉化這麽多惡鬼嗎?


  恐怕這一切謎團,都隻有找到那隻“先祖”,才能一一解開。有鍾文臣在,我想這一天不會來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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