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懷孕
有一天,李小墨約我去看電影,說是新上映了一部恐怖片,她想看,但是又害怕,讓我陪她。我心想李小墨怎麽會害怕,然而當我走進電影院的時候,才發現那部電影不是投放在大屏幕上的,而是真人在觀眾麵前表演。寬敞氣派的觀影大廳裏,人們密密麻麻地坐在鮮紅的座椅裏,看著原本應該是銀幕的地方,一群演員在賣力地表演著這出恐怖片。
一切都是真實的,一個演員被扮演“厲鬼”的演員剁掉頭顱,血粼粼的腦袋在地上滾了一圈,被一個觀眾撿起來留作紀念。一個女人被綁著手腳吊在半空,厲鬼拿出一把巨大的鐮刀,將女人隆起的肚子剖開,從血肉模糊的子宮裏掏出一團粘稠的胎兒,居高了問觀眾有沒有想要收藏的。
觀眾爭先恐後的舉手,我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李小墨在我身邊瑟瑟發抖,告訴我:“這就是我害怕的原因呀……”
我渾身一個激靈,登時從地上彈坐起來,一睜眼,卻看見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再排我的肩。見我醒了,男人皺起眉頭道:“蕭晨?你怎麽會睡在這兒?”
我定睛一看,那人原來正是“失蹤”大半天的葉柯!我還有些迷糊地搔了搔頭,左右看了看,疑惑道:“邢隊長呢……”
“邢隊長?我沒看見啊,我早上準備來驗屍,就見你坐在這兒睡著了。”
葉柯將我從地上扶起來,我沒洗漱,忙用手遮著嘴打了個哈欠,又想起葉柯不知去向的事,皺眉道:“葉醫生,你昨天去哪兒了?”
“去哪兒?”
“……邢隊長說,你昨天根本沒外勤任務。”
葉柯一愣,扶穩鼻梁上的眼鏡,正要開口,卻聽不遠處傳來了邢國強的聲音:“蕭晨!小葉?”
我和葉柯轉頭看去,見邢國強提著一袋豆漿一袋油條向我們走來。感情剛才這人出去買早點去了?走到我和葉柯跟前,邢國強看了看手裏的早點,皺起眉頭道:“小葉你吃早餐了嗎?我再去買點。”
葉柯擺了擺手:“火車上吃過了。”
“火車?”我和邢國強異口同聲。
葉柯笑了笑,向我們道:“我查到一些東西。先回辦公室再說,在這兒站著也不是回事。”
商定之後,邢國強葉柯先拿他的鑰匙、帶著早點去辦公室等一會兒,我和邢國強把金屬台搬回驗屍房就過去。葉柯問我們怎麽會把這台子搬出來,我隨口扯個由頭,說昨天驗屍房門口的監控出了點問題,我和邢國強用這台子墊腳查看監控,折騰了一宿,太累了就在門口睡著了,台子也沒來得及放回去。
葉柯也沒懷疑,提著早餐走了。邢國強麵無表情衝我豎了個拇指:“麵不改色心不跳,還好你小子沒犯事。”
我說你怎麽說話呢,我是一等一的良民,最大的心願就是祖國強大世界和平。邢國強讓我逗樂了,一個人扛著金屬台回了驗屍房。一進驗屍房,就見滿地的黃符,朱砂墨打翻在地上,跟流了一灘血水似的。我將還能用的黃符都撿起來,找抹布去擦地上已經凝固的朱砂墨跡,同時問邢國強昨晚有沒有出現過什麽古怪的事。
邢國強搖了搖頭,從兜裏摸出一疊防禦符道:“一夜都很太平,早上我見你睡得沉,想著青天白日的那些鬼怪也不會出來,就把金屬台上的朱砂給擦了,又把這些東西收起來,然後就出去買早點了。你知道,早上警隊有人上班之後,要是看見驗屍房門口放著這些黃符,驗屍專用的台子上還有這麽大個血紅血紅的東西,不知道得傳出什麽亂七八糟的流言來。”
我點頭,認可邢國強的做法,否則要是讓葉柯看見這些,我那個修監控的謊話根本編不出來。等把驗屍房收拾幹淨,我又用抹布將金屬台上殘留的朱砂墨一點點擦幹淨,直接將抹布扔進垃圾桶,跟邢國強向著他的辦公室過去。
一進門,葉柯正坐在沙發上想著什麽。見我和邢國強進門,他抬手看了看表,有些疑惑道:“怎麽這麽久?”
“哦,昨天找門衛室借了修監控的工具,順便去大門一趟還給人家。”
我隨口就道,十分自然,邢國強在旁邊都看愣了。在沙發上坐下,邢國強用一次性飯盒裝上豆漿,我和他拿油條蘸著豆漿囫圇吃了不少。我的確是昨晚體力消耗的太厲害,邢國強則是一直熬夜辦案,不多吃點體力跟不上,葉柯在火車上吃了個麵包,沒什麽胃口,一直喝著熱茶在旁邊看著。
吃到一半,我總覺得這兩人吃一人看的氣氛實在有點別扭,就問葉柯:“對了,你說坐火車,是怎麽回事?”
葉柯停頓幾秒,忽然歎出口氣道:“我的驗屍報告,你們都看過了嗎?”
我和邢國強對視一眼,雙雙點頭,葉柯又道:“前幾天隊裏不是進了一台新機器嗎,那天驗屍的時候,我順手就做了下化驗,報告上寫了結果,血HCG化驗數值395。”
邢國強道:“這個數值我看見了,有什麽問題嗎?”
葉柯沒立刻回答,反而看了我一眼,我一愣,心說自己應該看完報告就趕緊去。見我臉色略顯尷尬,葉柯才扶了扶眼鏡道:“在這項測試上,正常人的測定值在31以下,一旦數值超過5,就有受孕的可能,而屍體的檢測結果達到了395。”
說到這兒,葉柯就頓住了,但不用葉柯往下說,我和邢國強都理解了這個數值代表的意思——嬌嬌懷孕了!
見我和邢國強臉色有變,葉柯才繼續道:“所以我特意解剖了屍體的子宮,發現的東西……我寫進了報告裏,你們應該也都看見了。”
我和邢國強不由自主在地皺起眉頭,邢國強道:“你的意思是,死者已經懷孕了,但是懷得卻是……一團頭發?”
葉柯沒點頭也沒搖頭,他遲疑了幾秒,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我和邢國強都沒說話,等著葉柯組織好語言。大約半分鍾後,葉柯才道:“這件事,我曾經遇見過。”
“什麽?”我忍不住愕然道。
“我曾經遇見過,一模一樣的情況。”葉柯看著我和邢國強,將他當年遇見的情況詳細地講述了一遍,我和邢國強聽得脊背發涼,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三年前,葉柯剛剛入行,他在當地的刑偵局拜了一個師父,做他的助理。由於法醫這個行業向來是供小於求,所以即便葉柯才畢業不到一年,也要跟著師父驗屍、寫報告。這件案子,就是葉柯第三次跟師父一起驗屍遇見的,在當時的刑偵局裏曾經掀起過軒然大波。
那一年夏天,刑偵局裏運來了一具女屍,死者據說是剛結婚不久的新娘子,和丈夫度蜜月的時候,在丈夫酒杯裏下了安眠藥,等丈夫不省人事後用繩子勒死了他。隨後,女死者開車運屍進山裏掩埋,在半路上與一輛逆行的大貨車相撞,摔下懸崖致死。
這起案子似乎沒有什麽疑點,當局隻需要找到女死者的殺人動機,案子就能了解的。但是,在葉柯跟著師父驗屍的時候,因為對HCG檢驗機器非常有興趣,使用一次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器械損耗,葉柯就擅自對女死者進行了血液化驗。沒想到出來的結果讓眾人大吃一驚,女死者的HCG值高達五百多,也就是說女死者已經懷孕十到十五天左右。
雖然對於新婚夫妻而言,婚後不久就有受孕現象並不少見,但怪就怪在這位丈夫有不孕症,精子活躍度非常的低。也就是說,女死者肚子裏的孩子很可能不是她丈夫的,這樣一來,女死者的殺人動機似乎逐漸清晰了起來。但是,當葉柯和他師父解剖屍體時,卻發現女死者子宮裏,懷的竟然是一團黑亮的頭發!
頭發非常長,很顯然是女人的頭發,毛骨悚然的葉柯和他師父將頭發送往科技部,由專業人士鑒定頭發的DNA等信息。三天後,科技部給出了答案,頭發不是女死者的,而是一個年紀約在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的,但很奇怪的,從頭發的檢驗結果來看,頭發的主人已經死了。
這個結果讓案子陷入了瓶頸,遞交最終的驗屍報告後,葉柯第一次沒有留在辦公室繼續工作,而是想回家好好洗個澡睡一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一團頭發產生這麽大的畏懼感,作為法醫,在他的職業生涯裏,將會接觸到各種形形色色的屍體,被分屍的屍體、用高壓鍋煮爛的屍體、高度腐爛的屍體、巨人觀……在大學的時候,葉柯也從來不認為這些在旁人眼裏極端可怖的屍體會嚇到他,但現在,他卻被一團來曆不明的頭發切切實實地嚇到了。
葉柯不明白,究竟什麽情況會導致女死者懷上一團頭發,如果是有人將這天頭發從下體塞進女死者的子宮內,在陰道包括子宮口也應該留下一定的痕跡才對。但驗屍結果卻表明,女死者的下體除了有輕微炎症外,並沒有其他傷痕。
走在回家的路上,葉柯一直在琢磨這件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越想越感覺後背發涼。由於想問題想得太入神,葉柯甚至走過了通往家門的路口,逐漸走進了一片正在拆遷的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