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血房
我整顆心都跟著懸了起來,將符紙拍在金屬台上,隨便找了幾把解剖刀壓著黃符,重新蘸上朱砂墨去添消失的符文。然而無論我怎麽來回拉動毛筆,朱砂墨卻怎麽都落不到符紙上,像是有一層膜薄蓋住了紙張。起初我以為是毛筆的問題,順手在金屬台上畫了一筆,立刻落下一道清晰可見的紅痕,我就知道問題不在筆也不在朱砂上,而是在那張黃符上。
我有些慌了,我身上隻剩下是一張防禦符,一張攻擊符都沒有,如果我不在午夜來臨之前把攻擊型的符文畫出來,紅衣女鬼殺我就跟玩兒似的。我隻好舍棄已經廢了的黃符,重新抽出一疊擺在金屬台上,蘸滿朱砂加快畫符的動作。這下,朱砂很自然地落在了符紙上,再沒出現剛才的情況。
我不由得鬆出口氣,運筆如神,很快就畫出了三張符咒。就在這時,大門外再次卷來一陣冷風,我急忙抻手按住金屬台上的符紙,防止符文再次被詭異地擦除。我曲起一條胳膊擋著從門口湧進來的風,將黃符圈在自己懷裏,另一手不斷蘸墨、畫符、蘸墨、畫符……到最後幾乎形成了一套機械記憶的動作。
冷風越來越大,我感覺半邊胳膊已經被凍得幾乎要失去知覺,五指捏握的動作都十分僵硬。死就死吧,我暗道,甩手扔了毛筆,同時抓起金屬台上一張用來逼惡鬼現形的符紙,大喝一聲“急急如律令”給自己壯膽,衝著大門就甩了出去。
黃符猶如一道明黃的利箭,在沒有多少外力驅動的情況下,向著驗屍房大敞的門洞衝了過去。隻聽門外傳來一聲慘嚎,我見那黃符似乎撞上了什麽東西,門口隱約顯出一個一身紅衣、黑發遮臉的女人,一隻血紅的眼睛正透過濃密的頭發怨毒地看著我!
然而這影像轉瞬即逝,不過兩秒的時間,女人就消失在了門口。我急忙抄起第二張黃符扔向大門,符紙卻並沒有像第一次那樣筆直地投出,而是飛到一半就搖搖晃晃飄落在了地上。我走上兩步,彎腰去撿符紙,心想那女鬼是不是跑了,沒想頭頂白熾燈管“啪”的一聲,驗屍房登時就是一片漆黑。
我渾身一個激靈,本能地撲回金屬台上想護住之前畫好的符咒,可這一撲,卻讓我的心涼了半截。原本鋪在金屬台上的黃符,竟然一張也沒有了!我以為被風吹到了地上,急忙跪在地上摸黑摸了一陣,卻什麽也沒找到,眼下,我隻剩下手裏攥著的這唯一一張黃符。
這該死的女鬼,腦子還不笨。我暗罵,摸索著爬起身,想去拿金屬台上蘸滿了朱砂墨的毛筆,在離開道觀的時候,我問過李小墨,是不是必須在黃符上畫符才能管用,李小墨告訴我不一定,其實隻要符文沒出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畫符結陣,隻不過畫在黃符上方便使用。
既然符紙沒有了,我直接用毛筆在離自己最近的東西上畫上一個防禦符,應該也能起到阻擋女鬼的效果。
但當我伸手去摸毛筆時,卻一把抓住了一隻幹枯僵硬的手!我頭皮一麻,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的黑暗裏登時就衝出一張五官扭曲、七竅流血的女人臉,衝著我猙獰地怒吼道:“負心漢!”
“負你大爺!我跟你有關係嗎?!”
我一口唾沫衝那女鬼麵門吐出去,書上不是總說嗎,吐口水也能治這些東西。果不其然,我一口唾沫噴出,那女鬼登時就消失了,我急忙抓起毛筆,將僅剩的攻擊符叼在嘴上,攤開手掌就在手心迅速畫下了一個防禦符文。雖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死馬當活馬醫吧。
畫好符文後,我豎起手掌對著四周的黑暗,另一手抄著唯一的攻擊符,緩緩向能透入一點亮光的大門移動。也不知道是不是讓我剛才那口唾沫惡心著了,女鬼竟然沒再出現,我順利地走到了大門口。我暗自慶幸自個兒運氣還算好,轉身就想逃離驗屍房,沒想一扭頭,就見身後站著無數個一身鮮紅嫁衣的女人!
女人全部歪擰著腦袋,高揚下巴,大張著黑洞洞的嘴,一頭黑發從各種角度披散下來,拖在地麵上,竟然匯成了一灘黑紅的血池!我大驚失色,揚手將攻擊符打出去,那符咒拍上一隻紅衣女鬼,女鬼發出“咯咯”的怪聲,四肢竟然開始瘋狂地扭動。
空氣裏響起一片可怖的“哢啪”聲,我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豎起畫著防禦符的手掌對準門外的女鬼群,一邊後退,一邊從褲袋裏抽出了紫竹針。到頭來,我還是得用這玩意兒,躲也躲不掉。
“啊啊——”
“咯啊——”
“咕……”
女鬼們開始發出此起彼伏的哀嚎,每一聲毫無意義的嚎叫都顯得陰森可怖。我不知道這群女鬼究竟想幹什麽,隻能強忍恐懼往後退,知道後腰抵上了冷硬的金屬台。我的手心一直在冒汗,我嚐試控製,卻怎麽也止不住本能的生理反應,我能感覺到汗水將我手心的符文一點點化開,而那群女鬼,也開始從門洞向驗屍房裏湧了進來。
我攥緊紫竹針,迅速判斷女鬼群裏最薄弱的一角,如果一會兒她們群起攻之,我隻能朝著一個方向突圍,否則絕對會交代在這兒。女鬼越來越多,又黑又長的頭發仿佛有生命力一樣鋪天蓋地地爬進驗屍房裏,借著從門外透進來的零星燈光,我看見這些頭發布滿了驗屍房的每一麵牆,然後,匯成了一片片黑紅可怖的血水,我甚至能看見那些血液流動的波紋!
空氣裏彌漫開一種極為刺鼻的血腥味,我拿手背捂著嘴,緊攥著紫竹針等著女鬼進攻的那一刻。四周的血牆開始滴血,血液從牆壁上流到一張張工具台上,再從工具台流到地上,粘稠而惡心的流水聲不斷衝擊著我的神經,讓我攥著紫竹針的手都不由得發抖。
這哪裏是人間,這分明……已經是地獄!
“負……負心漢!”
其中一個女鬼突然扭動腦袋,衝著我怒吼出聲,很快,所有的紅衣女鬼都開始或尖叫或咆哮,我隻覺兩耳嗡鳴,被她們刺耳的咒罵聲震得腦袋生疼。但我不敢分心,我終於找到了一個應該可以突破的角落,然後一弓身,趁著女鬼咆哮的空當,向著那個角落衝了過去。
鞋底踩在血池裏,“啪嗒、啪嗒”的響,甚至濺起一股股黑紅的血花。我強行控製著自己的思緒,不讓注意力被四周可怖的場景給拉過去,然後猛地撲倒了攔在眼前的一個紅衣女鬼,舉高手裏的紫竹針,衝著那女鬼脖子就紮了下去。
女鬼發出驚人的慘叫,瘋狂扭動著四肢,將血池裏的血水撲騰得四處飛濺。我哪裏還敢戀戰,放倒一個,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會魂飛魄散,爬起身繼續向前衝。此時,女鬼們才意識到我要做什麽,迅速向我前進的道路湧了過來,很快就將那個本來薄弱的角落堵得嚴嚴實實。
我實在沒辦法,大喝一聲將畫著防禦符的手向離自己最近的女鬼麵門上拍去,隻聽“呲”的一聲,我的手心和那女鬼的臉同時被符文灼傷,空氣裏登時滿開一股焦臭的氣味。我忍下劇痛,一腳踹開那個毀了容的紅衣女鬼,並來回揮動紫竹針,試圖將堵著驗屍房大門的鬼魂逼退。
“蕭晨!”
突然,女鬼群外傳來了一聲喊叫,是邢國強,我才想起我和他約定,我來驗屍房守屍,他在辦公室看著監控,一旦發現驗屍房出現什麽問題,立刻趕來。看來應該是剛才驗屍房突然斷電,他意識到不對勁,才急忙趕過來的。但邢國強現在手上隻有防禦符,這麽多紅衣女鬼,那些符咒不知道能不能頂得住。
但現在我也沒辦法,如果連邢國強都走了,我真的是毫無生還幾率。我扯開嗓子,衝鬼圈外的邢國強喊道:“邢隊長!防禦符不能當攻擊符用,你把我給你的符紙在走廊上擺成一條線,攔住這些女鬼的退路!”
邢國強應了一聲,應該是開始動作了。我一手將紫竹針插進一個女鬼側頸,那女鬼同樣扭動著四肢,一雙血紅的眼睛卻圓瞪地盯著我。
“負心漢……為什麽要拋棄我……負心……咕啊!”
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那女鬼的身體突然膨脹起來,眨眼間就在我眼前炸了開!一股黑亮的頭發從女鬼身體裏迸出,迅速匯進了地上的血池裏,讓那血池的顏色越發鮮豔,流速也越來越快。我拔腿想跑,卻被一直枯手死死抓住了腳踝,我急忙轉頭看去,同時反手就像用紫竹針去紮那隻枯手。
沒想那枯手竟然是從血池裏抻出來的,緊跟在枯手之後的,是一張我再熟悉不過的女人臉。她從血池裏緩緩露出頭,看著我咧嘴獰笑,滿口的黃牙讓人一陣止不住的反胃。
“夫君,妾身等著一日,已等去了百年,夫君且同妾身一並,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