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白家人

  “子仲！”


  那老頭兒終於開口了，顯然也是怒火上頭，我是不明白這老家夥生什麽氣，我他媽都還憋著一肚子火呢。那老頭兒按住白仲卿肩膀，皺眉怒道：“你怎麽就是不聽二爺爺的話？你什麽身份，這些人什麽身份，你怎麽還趕著趟地豁出性命跟他們胡鬧？！”


  “誒老爺子，這麽說我可就不樂意了，我現在是跟你孫子談戀愛還是怎麽的？‘身份’都扯出來了？”


  “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小羅，哄他出去！”


  老頭兒這話一落，站在門口的秘書徑直就走了進來，抬手正要做“請”的手勢，白仲卿卻慍怒斥道：“誰敢！”


  兩個字出口，白仲卿眉心那朵原本早就消失的紅蓮竟然又現了出來！我隻覺一股威壓突襲，心頭登時一跳，暗暗心驚這人的能耐。然而白仲卿畢竟重傷在身，紅蓮隻現了不到半秒就再次消失，他也趴在床邊不住地咳嗽起來。


  從我的角度，能清楚透過領子看見白仲卿胸前那幾個烏黑的手印，但讓我驚訝的是，之前他給我看手印的時候，手印隻不過是巴掌模樣，就像一人把手放進墨水瓶裏蘸滿了墨汁，在他胸口拍印留個紀念，而現在，手印的周圍竟然出現了一片片的淤血。


  我見白仲卿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手印和淤血觸目驚心。


  老頭兒也被白仲卿嚇住了，忙站起身扶他躺下，皺眉哄道：“好好好，你這孩子……你躺著，躺著休息，我留這小子在家裏吃飯總行了吧？”


  我心說誰稀罕你那頓鴻門宴，但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忍住了。白仲卿衝他爺爺發火留我，我就是再不給這老頭兒麵子，也不能不給白仲卿麵子，否則他不得落個裏外不是人的下場？

  哄白仲卿躺下，老頭兒轉頭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麽，又看向站在一旁的羅秘書，責問道：“讓你們去請的東西怎麽還沒來，子仲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們統統卷鋪蓋滾蛋！”


  聽老頭兒說“子仲要是出了什麽事”的時候，我本能地以為他下一句是“你們統統給朕陪葬”，不過幸好這老頭兒沒說這種台詞，否則就算得看白仲卿的麵子，我也會毫不猶豫轉身就走。那這家人就不隻是心高氣傲不好相處，而是神經病了。


  羅秘書回答道：“要請郭先生出手需要花些時間，大小姐已經在路上了，東西一定能請來，隻是時間上或許會有所延遲。老爺子放心，我替小少爺看過傷勢，目前不會有性命之憂。”


  老頭兒重重地“嗯”了一聲，還是不由得罵上一句“那自以為是的東西”。


  我心裏好笑，自以為是這詞用在你們白家人身上不是更合拍？怎麽這世上還有比你們更酷炫狂霸屌炸天的存在？


  真是一物降一物，有機會得會會這位郭先生，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得好好團結團結，指不定以後能鹹魚翻身把這老頭兒氣個半死。


  罵完郭先生，老頭兒衝我一揚下巴，吩咐羅秘書：“你看著安排，留子仲這位朋友在家裏吃個便飯，別怠慢了。”


  羅秘書點頭應下，抬手做了個“請”，示意我這個外人可以離開人家的臥室了。我沒搭理，越過老頭兒看著床上的白仲卿，皺眉道：“你好好休息，知道你沒讓什麽人綁走我也安心了。至於吃飯就不必了，胃口不好，我先走了。”


  沒等白仲卿開口，羅秘書卻道：“蕭先生，即便不吃飯，也留下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家裏有很多特效藥，治療效果不錯，也是我們為剛才的無禮向你陪個不是。”


  “……”我想硬氣點說沒那個必要，但讓那四人組打破的後腦還隱隱作痛，既然是他們弄傷的，負責包紮治療也是應該。我也不說話，隻向羅秘書點了點頭，又叮囑白仲卿幾乎“注意休息”之類的話，這才跟著羅秘書走出臥室。


  羅秘書將房門拉上，帶我回到客廳，給我泡上一杯茶，讓我在沙發上稍等片刻，自己轉身去拿他所謂的“特效藥”了。那四人組一直在客廳待命，看見我和羅秘書下樓都互相對視了一眼，等我在沙發上坐下，四人似乎意識到白二老爺對我的態度並沒有那麽惡劣。


  之前拿刀威脅我的男人走到我身邊坐下，問我茶水味道怎麽樣。我看他一眼：“還沒喝，聞不出來。”


  男人笑了笑道：“別這麽大的敵意。”


  “要不是哥們兒我頭骨夠硬，現在早躺太平間了，‘別這麽大的敵意’？”


  “喂小子……”


  砂紙男剛要說話，就被男人抬手攔住了，他向我伸出手道：“石勁，老爺子貼身保鏢。”


  我伸出手，越過他端起茶幾上的杯子，吹涼茶水喝上兩口。石勁一樂，也不生氣，收回手道：“當時對你動手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弄死你。”


  我一口茶水嗆得猛咳，石勁笑笑，伸手拍我後背幫我順氣，繼續道：“那時候咱哥兒幾個都以為是你們把小少爺打傷的，你又一路跟我們跟到這兒，實在太可疑，為了小少爺和老爺子的安全，我們隻有撂倒你。後來得知你是小少爺的朋友，哥兒幾個也心裏有愧，但怎麽叫你都叫不醒，隻好用涼水去激你。”


  “你們不會說人話是吧？既然知道是誤會，直截了當告訴我你們是誰不就完了？耍我幹什麽？”


  砂紙男一陣低笑，聲音越發難聽：“當時你既然已經認為我們是亡命歹徒，不玩玩不是辜負了你的期待。”


  “老孟。”


  石勁嗬停砂紙男，又向我道：“是，這玩笑是開得大了點。不過我們也的確想試試你的深淺，畢竟小少爺重傷這事不簡單，我們總得掌握小少爺身邊人物的情況。希望你能諒解。”


  我這輩子都不會諒解。不過話沒出口，我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轉頭不想再跟石勁聊下去。


  石勁倒是趕著趕著找我說話，又向我道：“蕭晨，你既然是小少爺的朋友，你也就應該知道他的身份……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是說小少爺‘命師’的身份。”


  我看一眼石勁，轉開視線點了點頭。


  石勁輕歎出口氣，繼續道：“白家可以說是命師世家，幾百年來一直傳承著這一古老神秘的異術，而小少爺，是白家三百年才得一個的奇才，他九歲的時候就能調換命格捉拿惡鬼，是全家上下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寶貝。隻是，命運這東西真的很折磨人，小少爺是殺星的命，對外威風淩淩，大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可他自己卻活不過三十歲。”


  我渾身一震，愕然轉頭看向石勁，又聽他道：“因為長期調命的關係，小少爺的星盤現在已經一片混亂，即便算出他活不過三十歲，卻沒辦法精確到具體的時間。‘活不過三十歲’是個很大的範圍，從這個命數被算出的那天開始，全家人對小少爺的一舉一動都記掛得不得了，生怕什麽時候小少爺就應這命數走了。”話音一頓，石勁轉頭看向我，四目相對，我見他眼裏全是擔憂，“小少爺今年年底也有二十三歲了，老爺子吃不下睡不著，就怕什麽時候被殯儀館通知去認領屍體。小少爺受傷這事，對於你們或許隻是磕破個皮掉了點血，養一養就好了，但對白家人而言，卻是有可能造成天人永隔的大事。你說，我們能不緊張嗎？”


  “別說老爺子，就是哥兒幾個，都對小少爺為了幫你們身陷險境感到憤怒異常。”砂紙男在一旁道，另外兩個黑衣男人也跟著點頭。


  我感到腦子裏一片混亂，白仲卿……活不過三十歲？這小子不是成天精神得很嗎，什麽事都能插上一手，什麽麻煩都能跟他扯上關係，怎麽可能……活不過三十歲……


  我想說你們開玩笑呢吧，卻沒從石勁和砂紙男臉上看出任何玩笑的意味。氣氛一時間變得十分尷尬，我僵了十幾秒，才一拍沙發扶手，站起身就要上樓去問白仲卿情況。石勁立刻起身扣住我肩膀，手上一用力，將我重新按回了沙發上。


  他皺眉道：“老爺子和小少爺在一個房間的時候，沒有通知，旁人最好不要打攪。”


  我讓石勁突然爆發的戾氣鎮得一愣，還沒開口，羅秘書已經捧著藥箱回來了。一見石勁按著我，羅秘書顯得有些不快：“怎麽又動上手了？”


  石勁將手收回，從口袋裏摸出包煙，衝羅秘書笑道：“沒事，蕭先生不介意的。”說完，他看了我一眼，招呼他的三個兄弟出門抽煙去了。


  羅秘書將藥箱放在茶幾上，解開西裝襯衫的袖子捋高，彎腰要給我處理後腦的傷。我還在消化石勁告訴我的消息，心裏湧起一股不祥感。


  石勁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白仲卿活不過三十歲這件事，白家人知道，他們這幾個保鏢知道不就行了，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跟白家完全沾不上邊的外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多心，我隱約感覺到，白仲卿要激發我掌控紫竹針的力量，和他活不過三十歲這件事……有很大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