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李小墨別死
李小墨被埋在白骨中間,雙眼緊閉,右肩有一個觸目驚心的爪痕,一定是之前她和郭大順闖進老樓的時候,被那紅衣女鬼抓傷的。現在,破開的皮肉一片漆黑,滲出的黑血打濕了她大片衣服。但除此之外,李小墨身上沒有任何外傷,她好像是睡著了一樣,靜靜地躺在白骨堆裏,一動不動。
我想喊她,卻聽郭大順大喊道:“蕭晨!快躲開!”
同時後腦就感到勁風來襲,我知道那飛僵攻來了,但一旦我閃開,飛僵的攻擊就會打中尚在昏迷的李小墨。我一咬牙,轉身將紫竹針橫在身前想和那飛僵拚一把,然而當我轉過身後,我才發現並不是飛僵攻了過來,而是一道呼呼作響的風刀!
我暗道完了,腦子裏已經浮現了自己被風刀砍成兩半、腸子肚子崩得滿天飛的慘相。
“傻愣著幹什麽!”
突然,我耳邊傳來一聲厲嗬,一個人影登時閃在我麵前,隻聽他快速念道:“破甲之符,盔衛之胄,請速來見……起障!”
隻聽“嗡”的一聲金屬長鳴,那風刀砍在這人身前,竟像是砍上了一個無形的屏障,生生停了下來,再不能前進半步!我驚愕地看著這天降奇兵,就見他迅速轉身,一把扣住李小墨手腕用力將她拉出白骨堆,另一手猛地握住我的手,招呼郭大順一聲“撤”,隨即拉著我倆向一個方向快速衝去。
下一秒,我們竟然回到了老樓布滿灰塵的走道上,月光從走道盡頭的窗戶射進來,讓我久經黑暗的眼睛甚至有些不習慣。
離開飛僵的老巢,我立刻去看李小墨,她正躺在地上,還和之前一樣昏睡不醒。我也顧不上地上髒不髒,跪在李小墨身邊顫抖著伸手去測她的鼻息,好在雖然氣息微弱,但還有出氣進氣的現象,我才得以長舒出口氣,狂跳的心髒終於平息了一些,然而神經一放鬆,我立刻覺得渾身劇痛難當,低頭猛地咳出了一口帶著破碎內髒的鮮血。
白仲卿眉頭一緊,一把扶住我肩膀,兩指並攏貼上我頸部的大動脈處,靜靜測了幾下才鬆口氣。
“沒事,死不了。”
同時,郭大順也摔坐在地上,我見他臉色慘白,胸口一大片血跡,顯然也傷得不輕。然而我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何冬的身影,忙向白仲卿投去詢問的目光。
“何冬……何冬呢?”
“在陣眼,我們進來布下的陣需要破解,就必須按照當時每個人負責的陣眼站好,反向運氣,才能解除牢籠陣法。那小雛鳥什麽忙也幫不上,倒不如直接在陣眼等我們過去。”
一聽何冬沒事,我咳嗽著點了點頭,隻覺胸口悶痛,連呼吸都十分痛苦。白仲卿半蹲在我跟前,伸手拉開我衣領,隻看了一眼我胸口用血畫下的符咒就皺起了眉頭,隨即他摸出一個小小的塑料瓶子,就是那種平時戴隱形眼鏡外出時會準備的小瓶子。白仲卿擰開瓶蓋,將裏麵透明的液體擠在手指上,在我胸口一抹,將血跡化開。然後他站起身走向一旁的郭大順,也用相同方法抹開了郭大順胸口的符文。
郭大順問白仲卿這是什麽,白仲卿道:“龍涎液,暫時解咒用的,現在沒那個時間,出去以後再處理你們的開路符。”
郭大順拉好自己的衣服,向白仲卿點頭表示明白。白仲卿把郭大順從地上拉起來,轉身向我道:“走得了嗎?咱們得趕快去陣眼,你補一個位。”
我有些發愣,因為我一直在等白仲卿給郭大順解咒之後,過來也給李小墨解咒,但白仲卿卻好像根本不想管李小墨,還讓我補位?他們四個人布下的陣法,為什麽要我補位?
“小、小墨呢?”
我勉強將李小墨抱進懷裏,眼巴巴地看著白仲卿。白仲卿沉默了幾秒,將塑料小瓶收進口袋裏道:“她已經逾時太久,咒文早就刻進心髒,沒救了。”
我隻覺得五雷轟頂,兩眼立刻瞪成了銅鈴,怒氣一下就衝上了大腦:“放你娘的屁!你他媽咒誰死也不能咒李小墨!什麽叫救不回來,你教她的方法,你怎麽可能救不回來!”
郭大順也道:“李小墨不能死,你想想辦法!”
“有什麽辦法?沒錯,我是教給她這個符咒,但我沒說讓她超時,現在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她!你們要還想出去就別管她,趕緊跟我去陣眼,否則就跟她一塊兒死在這兒。”
“死就死!”我大概是氣急了,口不擇言道,“你以為老子真的怕……咳咳!”
怒吼牽扯了我重傷的身體,五髒六腑仿佛火燒一樣難受,我猛咳了幾聲,低頭拿手一捂嘴,又接了一手鮮血。看著手裏的血,我眼眶登時就紅了,我想起李小墨肩上的傷,當時她肯定也是一手一胳膊的血,而且一定比我現在要嚴重得多。
我抱起李小墨,扶著牆硬撐著一口氣站起身,紅著眼睛向白仲卿道:“我不可能不管她,死也不可能。”
白仲卿讓我給氣樂了:“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現在我們是在逃命,知道‘逃命’兩個字什麽意思嗎?你倆現在都是重傷員,能撐著走到陣眼就不錯了,現在你還想再帶一個拖油瓶?想把所有人都害死在這兒才甘心?!”
“你們走,我會帶小墨出去。”
郭大順向我道:“蕭晨,咱們是一起進來的,我不會扔下這丫頭。”
我衝郭大順點了點頭,就聽白仲卿忍無可忍地笑出一聲,罵道:“行,我他媽拚了命闖進去救你們,就救出來兩個低能!你們想帶著這半吊子小妞是不是?可以,我告訴你,最多再過十五分鍾,符文刻入心髒,立刻會擾亂她體內器官的運行,到時候她會七竅流血、渾身抽搐,靈魂離體之後立刻被鐵索纏身,一直拉進無邊地獄受千年折磨,你就眼睜睜看著她死在你懷裏吧!”
“閉嘴!”我怒吼出聲,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隻覺得現在咳出的血已經不是內傷造成的,而是急火攻心的體現。
郭大順一把抓住白仲卿的衣領,也有些忍無可忍:“姓白的,你就算不幫忙,也別張口閉口就是死,蕭晨根本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白仲卿一把拍開郭大順的手,向我道,“聽著,五分鍾之後,她就會開始不定時地痙攣,十分鍾後,七竅開始流血,這一路你要抱著她走?可以,一會兒看見她臨死的痛苦的時候別後悔!”
我讓白仲卿說得頭暈目眩,身形一晃撞上了一旁的牆壁。李小墨在我懷裏沉睡著,根本看不出一絲即將慘死的跡象。她的頭靠在我肩上,長長的睫毛掛滿了月光,恬靜得不像是平時咋咋呼呼的她,不像我認識的李小墨。
我低聲喊李小墨的名字,握著她的肩膀輕輕晃動,讓李小墨醒醒,別睡了,告訴她我把車借她開,想開多久開多久,一路開到西藏去都可以。
但李小墨不回答我,她甚至連睫毛都沒動一下。白仲卿憤憤道:“蕭晨,你還要瘋多久!”
“李小墨不會死的,她怎麽會死……她可是茅山後裔,連地獄她都闖過來了,她怎麽會死在這裏……”我抱著李小墨不停念叨著,強以受傷的身體支撐著兩個人的重量向樓梯走去。
郭大順要上來扶我,被我一手擋開了。白仲卿恨鐵不成鋼地轉開頭,罵道:“隨便你們,死在這兒也不幹小爺的事,呸!我真他媽腦子有坑陪你們胡鬧!”
郭大順讓白仲卿少說兩句,白仲卿一聲冷笑,一馬當先走在前麵,也不管我和郭大順跟不跟得上,隻管往陣眼過去。郭大順勸我,一個人抱不動李小墨,讓我同意他搭把手。我牙關一緊,隻能同意。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看著就像是在睡午覺一樣的李小墨,感覺心慌意亂、頭腦發昏。我沒辦法接受她就這樣死在這鬼地方,更沒辦法接受她是為了幫我找回大腦而在胸口畫上那個該死的符咒,最終走向永世不得超生的結局。我不怪白仲卿,其實他說得對,我這樣固執下去,不但救不了李小墨,還會害死自己,甚至害死所有人。
但我接受不了,我恨自己無能,恨自己為什麽要碰上這些事,恨自己為什麽不阻止李小墨來闖這飛僵的老巢,恨得胸腔一團火燒得渾身燥熱,恨得幾欲嘔血。我趁郭大順沒注意,將紫竹針夾在兩指間,佯裝要叫醒李小墨,卻是將針頭對準她的心髒。
紫竹針還醒著,紅線也還穿在針上,我可以用紫竹針,將李小墨的魂永遠封在她的體內。
“蕭晨。”
郭大順突然開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覺了什麽,隻聽他道:“別做傻事,別害了她。”
“我是在救她。”
我用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喃喃道,暫時將紫竹針收回手心。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再過十幾分鍾,我一定會催動紫竹針,走出我曾經發誓絕對不走的這一步。
我是在救李小墨,我一遍遍地對自己道,全然不覺兩眼已經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