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9章 白仲卿
上去，是不是能找回我的兄弟和李小墨？我遲疑著爬起身，向著那輛公交一步步走去，突然眼前一晃，一個身影已經橫在了我的跟前。
“別去！它在誘惑你！”
我看著那個陌生人，皺緊眉頭道：“我要找我朋友，我必須重新上去。”
“你朋友不在這兒。”
那人說道，然而他的話音還沒落，那輛公交突然轉過頭，像是被戳破了它的好事一樣，憤怒地向著我們就衝了過來！
陌生人喊道：“跟我走！”說著頭也不回地向遠處跑去。
我不敢遲疑，跟著他一路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眼前一亮，緊跟著我的兩耳“嗡”的一聲響。回過神來時，我已經站在了一條馬路邊上，而此時還是大白天！
我覺得腦子裏一團亂麻，忙去找那個帶我出來的人，就見不遠處站著個一身運動裝的青年。那青年正在看手裏一塊做工非常精致的懷表，見我向他走去，也不說話，揚了揚下巴示意，轉身就往前走。
他的意思是讓我跟著他，我暗歎自己沒本事，要不是理不清情況，也不會任由一個陌生人擺布。但沒轍，我隻有暗搓搓跟著青年，走了一陣，青年轉進了一條小巷，我也跟上去，看見他在一家市井茶館門口站住了腳。見我跟上，青年一頭紮進了茶館裏，很熟絡地跟茶館裏一個頗像掌櫃的老頭打了個招呼，要了一壺上等普洱，就上了二樓的包間。
我快步跟上，在青年走進包間時一把抓住他衣服，反手關了門壓低聲音道：“你到底想幹什麽，我朋友在哪兒？”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這麽對我？”青年一把拍開我的手，不以為意地笑道，“你朋友我怎麽知道在哪兒，我隻負責帶你離開活人墓。”
“活人墓？”
青年在茶桌邊坐下，撐著下巴看著我道：“那輛公交是擺渡車，不過不是冥界專門擺渡亡魂的那種，是幫亡魂找替死鬼的生死擺渡車。車上隻能有八個乘客，代表男、女、老、少、富、貴、貧、賤。”
“你唬我，這不是八仙嗎！”
青年白了我一眼：“你以為八仙是怎麽來的？天界、人間、冥府，三相相對，每一界都有這八者。本來擺渡車是給冥界打工的，但自從那件事之後……冥府也出了不少麻煩，這輛擺渡車也就脫離了鬼差的管製，成了替怨恨強大的亡魂尋找替死鬼的工具。車子的終點站就是活人墓，生人進去，死人出來，你看見的那些幻想都是那裏的鬼魂強加進你腦子裏的，你看見幾個了？”
我愣了愣，意識到那農家漢子是貧，李小墨是女，陳定是男，小男孩是少……
“看齊八個你就交代在那兒了，要不是小爺趕得及時，你還能在這兒咋咋呼呼？”
我有些慚愧，這時茶館服務員敲門進來，把茶水放在了桌上，又問那青年需不需要看茶，青年搖頭說自己來，服務員就退出去了。青年拿起紫砂壺倒上兩杯，一杯給自己，另一杯遞到他對麵的座位上，又看了看我，我隻好坐下。
青年喝著茶道：“說了這麽多，你好像還是沒謝謝我的意思。”
“……謝謝。可是，我的朋友還在那兒，我得去……”
“救他們？就你？一門心思送死是吧。”
這人真不好相處，我暗罵幾聲，隻好低聲下氣道：“小兄弟……”
“我叫白仲卿。”
這名字還挺世外高人。我緩了緩氣，向白仲卿道：“白小哥，我不能放著我朋友不管，你這麽厲害，能不能幫我救他們出來？”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朋友不在那兒。”
“那他們在哪兒？”
“我不知道。”
“……”
誒我去你大爺的，要不是看你仙風道骨的，我這沙包大的拳頭指定掄臉上去了。不過沒等我動手，白仲卿又說話了。
“你也別太擔心，你那位朋友是茅山後人，不會這麽輕易進套。”
他說的應該是李小墨，可李小墨這丫頭關鍵時刻會掉鏈子啊！
“我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指望著人是不行了，我站起身，也沒喝那杯茶，轉身就要往外走，卻聽白仲卿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誰拜托我救你？”
這話很好使，我立刻站住了腳。沒錯，剛才他說過，他“隻負責帶我離開活人墓”，這就表示他是受人所托，可誰會知道我身陷險境，還特意去請來這麽一位高人？
“難道是何冬？”
“何東是誰？何西的兄弟？”
“……算我沒說。誰？”
“一個和你蕭家頗有淵源的人。”白仲卿放下茶杯，看著我似笑非笑，“蕭家到你這一輩，縫屍匠最精妙的手藝幾乎要絕了，我那位朋友看著心急，我也忍不了。”
縫屍匠最精妙的手藝？縫屍匠除了給屍體美容，就我所知，還有一個能耐就是我爺爺那輩，可以活死人。
我立刻意識到白仲卿是個麻煩，他救我的原因絕不簡單。果然，就聽白仲卿笑道：“你就不想光耀門楣，把你祖上的手藝繼續傳承下去？”
“那是逆轉因果，我承受不了。”
我實話跟白仲卿說，想直接斷了他的念想，可他聳了聳肩，又道：“沒錯，你爺爺，你爸，到你，這一生都不怎麽順暢，也就是因為這手藝的關係，遭了天譴，幾代受難。”
“那你還想讓我傳承？感情能坑一個是一個是吧？”
“別這麽說。”白仲卿敲了敲桌子，“站著聊不累？喝點茶，慢慢來。”
“不累，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還得去找我朋友。”
白仲卿撇撇嘴，看著我笑道：“你祖上幹了幾百年的縫屍匠，也不見你們蕭家絕後。”
“你能不能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沒錯，縫屍匠是會遭來天譴、禍及後代，但同時，也會帶來巨大的利益。”
我嗬嗬一笑：“你覺得我看著像中學課本上那個葛朗台？”
白仲卿大幅度轉動茶杯，但奇怪的是，茶水每次晃到杯子邊沿，就會像是撞上一層看不見的牆壁，又退回杯子裏，分毫沒有灑出來。他緩緩開口，不符合這個年紀的低沉嗓音在我眼前鋪開了一幅古老的畫卷。
“民間百匠，你都知道是哪些嗎？畫鬼人、趕屍匠、焚屍者、守墓人、盜墓者、問魂人、獵鬼人、引魂人……當然了，並不是所有這方麵的職業者都有活死人的能耐，趕屍匠是萬萬不能的，否則趕屍路上就能斷了自己的性命。而畫鬼人和你們縫屍匠，曾經一度是逆轉生死的佼佼者。戰亂年代，親人橫死，沒有哪個家庭可以接受。所以從秦時開始，每當戰火連天、生死難依的時候，縫屍匠就會應運而生，發死人財，賺得盆滿缽滿。”
我意識到這小子就是個喜歡鋪陳的貨，也不催他，也不說話，就這麽等白仲卿繼續下去。他到也給麵子，看著我笑道：“但是，也有不是為了發財幹這行的人，他們的確是可憐窮苦人家唯一的壯丁戰死，一家老下舉目無親，這才替那些屍體縫屍、封魂、續命，也從與冥界討價還價交易生死的過程中，得到了一些人間不該有的東西。”
“所以呢？”
“你的魂魄究竟是怎麽丟的，怎麽找回來，怎麽讓受損的魂魄複原，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都在那個‘不該有的東西’裏。”
我眉心一緊，這才意識到白仲卿鋪墊這麽多是為了什麽。但我沒說話，我在等他繼續講，這下麵，就是這次談話的重點了，我不能過早把底牌亮出去。
果然，白仲卿看我不說話，歎了口氣道：“有時候你跟個白癡似的，有時候倒是謹慎得厲害。沒錯，我在找紫竹針，以及和紫竹針相關的一本古籍，這兩樣東西，都在你身上。”
“你很有意思，”我樂了，“我為什麽要給你這些。”
“我不是要。”
出乎意料的，白仲卿笑道：“我隻需要知道它們是不是在你身上。我說過，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不光是因為剛才活人墓那事，我還要幫你把你弄丟的魂魄找回來。”
“你要幫我找魂魄？為什麽？”
這天下就算有白掉的餡餅，這麽大個也不會碰巧砸我頭上。白仲卿正要開口，門外突然傳來點窸窣聲，他雙目一凜，隨手將茶杯擱在桌上，向我道：“你去找你的朋友吧。”
我一頭霧水，這小子怎麽突然讓我走？難不成門外的動靜對他而言是個麻煩？可我不想繼續跟白仲卿待在一個屋，我已經夠亂了，茅山後裔、獵鬼人、神秘的鍾家，現在來了個莫名其妙的高手，張嘴就提我魂魄的事，感情全世界除了我都知道我魂魄出了什麽毛病似的，這叫人怎麽好好過日子？
所以當白仲卿下逐客令，我立馬起身就走了出去，門外沒人，也不知道剛才那動靜是服務員路過引起的，還是真有什麽人在門口偷聽。嗨，我管他呢。我搖搖頭離開包間，最後聽見白仲卿說了一句話。
“手藝，害了你，也能救你。”
我知道他是說活死人的手藝，可別說我不想去幹那逆天改命的活，就算我想，我他媽也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