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8章 混亂
車門外一片漆黑，沒有一點風，也沒有一點聲音，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被一塊黑色的海綿吸進海綿體上的孔狀縫隙裏，一點也漏不出來。我抱著李小墨站在漆黑的夜裏，兩腿都有些發抖，以來是害怕，二來這丫頭別看挺瘦，惦著還挺沉。
突然身後傳來撲哧撲哧的聲音，我一回頭，就見公交車已經關上了門，空無一人的車子竟然無聲地發動了，向著遠方的黑暗絕塵而去。
得，逃離了這八人公交，現在更不知道怎麽辦了。
“李小墨？李小墨？”
我把李小墨放在地上，握著她的肩用力搖了搖，可這丫頭怎麽也沒醒不過來，要不是她還剩著那點呼吸，我真以為她突發腦梗完蛋了。看著李小墨沉睡的臉，我突然發現她真的很漂亮，柳葉眉、扇麵似的睫毛，襯著挺翹的鼻梁和唇珠飽滿的嘴，白皙的皮膚上還覆著一層細軟的絨毛，十分嬌俏可人。
“黃毛丫頭”大概說的就是這樣，雖然李小墨是陳定的表姐，但要說她小陳定兩三歲，旁人絕對不會起疑心。
哎臥槽，我這心也太大了，這都什麽時候，怎麽還在琢磨李小墨的相貌……這下可怎麽辦，困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海綿世界，要是郭大順在……別別，就是淩霄在，保不齊啥事都不會發生。
我是靈異事件雷達器怎麽的？
抱著李小墨，我無助地打量著四周的黑暗，試圖找出哪怕丁點線索來確定接下來的行動，但……等等？我突然渾身一個激靈，低頭又去看李小墨。如果四周全是黑暗，我怎麽能看清她的臉！
果然李小墨臉上仿佛籠著一層白光，我忙抬頭往上看，卻仍然是一片漆黑。這算什麽？話劇演員登場給打個燈方便觀眾找人？
“該死的，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
反正也琢磨不出個一二三，我索性也懶得想了，就當自己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男主角，抱起李小墨隨便挑了個方向走去。
黑暗、黑暗、黑暗……無盡的黑暗。
我不知道在黑暗裏走了多久，久到幾乎忘記了時間，人也開始昏昏沉沉。為了打起精神，我用力咬了一口舌頭，痛得五官一陣扭曲，腳下卻突然就是一空，我抱著李小墨就向前摔去！
本能之下，我忙把李小墨護在懷裏，旋身朝下，緊跟著就是一聲悶響，我給摔得七暈八素，差點沒把隔夜飯吐出來。誰知一抬眼，四周竟然亮起來了。我忙爬起身，眼前竟然出現了一片點著零星燈火的小村落，遠遠的還能聽見幾聲中氣十足的犬吠和雞鳴。
乖乖，我這是穿越了？
但有人比什麽都好，我檢查了下睡美人，確保她沒受傷後抱著她一路趕到村子裏，找了間還亮著燈的屋子就敲門。一個四十來歲的粗狂漢子打開門問怎麽了，我也不好說一趟公交坐你們村來了，隻好瞎編和表妹在旅行途中迷了路，想問問能不能在這兒住上一晚。
漢子看了看李小墨又看了看我，我覺得自個兒長得還算正派，也挺起胸膛回看他。好一會兒，漢子才點點頭，讓我進了屋。
我把李小墨放在床上，這才轉頭感謝漢子留宿，又摸了點錢要給他。漢子耿直，死活不收，還問我們吃飯了沒。我心說我早上去醫院做了個莫名其妙的手術，做完正回家呢，一晃眼就到半夜了，吃個屁。
不過這話不能說，也就輕描淡寫說迷了路沒吃什麽，那漢子二話不說就去準備飯菜，我在後頭迭聲感謝。
真是半路遇貴人，可是……李小墨這一睡要睡到什麽時候，打死我也不相信她是真的睡著了，畢竟跟那公交車有幹係，而且陳定也消失不見了，萬一出了什麽麻煩，我真是連這輩子最後一個兄弟、一個紅顏都交代了。
不多時，那漢子拿了兩個白麵饅頭，炒了兩個菜端回來，我忙去接，卻突然聞到一股臭味，仔細一聞有沒了蹤影。我搖搖頭暗歎自己神經過敏，坐在床邊正想吃口饅頭，耳邊突然炸開一聲驚叫：“別吃！”
我嚇得一個哆嗦，還沒反應過來，領口突然就是一緊，有人扯著我衣領一下就將我拉得倒飛了出去。我手忙腳亂掙紮，大喊李小墨，重重摔在了地上。
“喊什麽，姑奶奶不是在這兒嗎？”
李小墨站在我身邊，皺著眉頭看著一臉恐慌的我，那表情活像看智障似的。我一愣：“你、你……你不是在……”
我在轉頭去看，可周圍哪還有農舍的影子，更沒有什麽沉睡在床上的李小墨，而是一片沉不見底的黑暗！
“哎呀你還拿著那個幹什麽！還不快扔了！”
李小墨恨鐵不成鋼地踢我手肘，我低頭一看，手裏哪是什麽饅頭，竟然是一團爬滿蛆蟲的腐肉。我尖叫一聲扔掉手裏的東西，迅速拍著手心爬起身，忙問李小墨怎麽回事。
李小墨撇撇嘴道：“我剛才推算出陳定在這兒，知道出了事，立刻就趕過來了，卻看見你……你口味真重。”
“這不是重點吧！”
我嗆了李小墨一聲，卻猛地覺得不對勁。這對話有點熟悉……剛才在公交車上，李小墨不是就跟我說過她推算出陳定在公交車上嗎，怎麽現在又重複一遍？
不對，事情不對。我皺起眉頭，意識到自己出了問題，我看著眼前的李小墨一步步往後退：“你不是李小墨……你是誰？”
“你傻啊，我不是李小墨你是啊，什麽時候入贅我們李家想跟我改姓了？”
……這語氣和李小墨一模一樣，可我現在堅信，眼前的李小墨絕對是假的。因為在她那漂亮的臉蛋上，掛著的卻是陰森可怖的獰笑！
“你大爺的！”
我嚷了一聲，轉身就跑，還沒跑出兩步，腳脖子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我一個重心不穩撲倒在地，扭頭一看，“李小墨”正趴在地上，一手拽著我的腿，裂開血紅的嘴“咯咯咯”地笑著。
“咯咯，蕭晨，跟我走吧。”
“走你大爺！”
我照著那張詭異的臉就是一腳，一下把她踹得腦袋後仰，我似乎都聽見了一聲脊椎斷裂的脆響，可“李小墨”卻毫不在意，仍然掛著獰笑喃喃著“跟我走吧、跟我走吧”。我大罵複讀機啊你，用力幾腳踹得“李小墨”鬆手，爬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跑。
鬼打牆？時空夾縫？幻境？冥途？我在腦子裏不停地過著這些詞匯，試圖理清楚自己現在究竟在哪兒，可越想越亂，身後還時不時傳來“李小墨”陰森的獰笑，根本無法思考。
“……兒、晨兒，晨兒！”
黑暗裏突然傳來呼喚聲，聲音很熟，我忙著逃命分心無暇，根本沒聽出是誰。可跑著跑著，那聲音一直在耳邊響起。
“晨兒？晨子！晨子，醒醒！快醒醒！”
我一愣，這是陳定的聲音啊！醒醒？怎麽，我在做夢？想到這兒，我猛地刹住腳，這才發現身後早沒了李小墨的身影，無邊無際的黑暗裏隻有我一個人突兀地站著。
突然，我臉上猛地一痛，痛得半邊臉都麻了，我一時心急，騰身就坐了起來，眼前竟然出現了陳定滿是擔憂的臉。
“晨兒？你終於醒了。”
“定子，我這是怎麽了，你怎麽在這兒？”
“晨兒，快走，快下車，不然就來不及了！”
快走？下車？我登時猶如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轉眼一看，我竟然還坐在那輛詭異的八人公交上！
“大哥哥，你討厭，自己去玩也不叫上我。”坐在我身旁的小男孩出聲責備，沒了皮的血臉上卻還掛著笑容。
我哆嗦著再去看陳定，卻隻看見了一張烏青發黑、七竅流血的臉！我怪叫一聲，用力將陳定從我跟前推了出去。
你奶奶的，誰在玩爺爺！要不是這段時間怪事頻發，什麽鬼東西都見過，本事沒長膽子倒是練出來不少，否則換做幾個月前的我，估計現在直接就尿褲子了。
推開陳定後，四周的景象全部扭曲了起來，旋轉著被吸進無邊的黑暗。我的頭開始劇烈疼痛，眼前出現了一些殘損的畫麵，民國、大宅院、婀娜的小姐、車輪、黑色陽棚、一個憨厚老實的車夫……王楊？我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想到他？難道，這件事跟他還有關係？不可能，他已經被冥王收走了，怎麽可能還會出來作祟？
這時候，我的頭仿佛即將炸裂一般疼痛，我再也無法思考，隻能痛苦地抱著頭哀鳴著，很快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眼前還是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我絕望地坐在黑暗裏，完全不知道下一刻究竟該做些什麽。我是不是不該走下那輛公交車，我現在弄丟了陳定，弄丟了李小墨，連自己究竟身處何處也不清楚。
如果在那輛公交上，我或許還能找到一切的答案。就在這時，耳邊竟突然想起了撲哧撲哧的聲音，我迷茫地回頭，看見那輛八人公交正停在不遠處，車門大敞著，仿佛在邀請我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