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祁家小少爺
秋日的風裏少了夏日裏的幾分燥熱,多了幾分秋風之爽朗,天高雲闊,季瑤跟在小太監的身後,夏雲昊自打壽宴之後,也不知怎的,身體每況愈下,連太醫院的太醫們都瞧不出個究竟來。季瑤擔心的很,基本日日都到近前伺候。
榮錄見季瑤來了,哭喪著臉道:“小祖宗,您可算是來了,皇上先前在裏頭發了好大的脾氣呢,您趕緊進去勸勸吧。”
季瑤進了養心殿內,看地上散亂的奏折,以及滿地的碎瓷片,便彎下腰將奏折撿了起來,放在桌子上擺好,“好端端的怎麽發了這麽大的脾氣?”
說完又彎腰去撿那些碎瓷片。夏雲昊雖在盛怒中,但是卻依然沉聲道:“讓奴才們進來收拾,仔細傷著你的手。”
季瑤可沒搭理他,自顧的將碎瓷片撿起來,有吩咐了榮錄,著人將地毯上的細小瓷片給清理幹淨才道:“左右奴才也是人,我撿與他們撿又有何區別呢?”
季瑤將案幾上的藥碗端到夏雲昊的跟前,“現下藥的溫度剛好,趕緊喝了,別等回頭涼了,失了藥效可就不好了。”
“這藥日日喝著卻總不見好,阿瑤,你說我會不會就這麽死了。”夏雲昊低聲的說著。
季瑤輕笑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死了呢?”
夏雲昊看著遞到嘴邊的湯勺,還是將藥給喝下了,氣呼呼的道:“外頭那些個不安分的東西,隻當朕是死了嗎?居然商量好的似的上書說讓祁安同替朕接待外來使臣。”
“我當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呢,原來是為了這一件啊。他們愛上奏折就讓他們上便是。左右你是皇帝,最後還不是由你說了算。他們就算再不滿,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動手。”季瑤小心的喂著著藥。
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話說的太滿了些,先前太後壽宴一事,她也覺得那樣的場合他們定然不會動手,但是到底是她失策了,自打太後壽宴之後,夏雲昊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傳了太醫來瞧,也瞧不出個所以然。現下就連秦太醫也束手無策。
瞧著夏雲昊日漸消瘦的臉龐,季瑤沉吟了片刻道:“你若是不放心的話,我替你去迎接使臣。”
夏雲昊因著病痛的折磨,原先俊朗的臉早已脫了形,定定的瞧著季瑤,過了很久才道:“你真的願意去?”
季瑤點了點頭,“我去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吧。”
夏雲昊又道:“如此,我便封你個接待使,專門負責接待使臣,另讓鴻臚寺的人都配合你,務必將使臣給安排好。”
“微臣定當謹遵聖意。”季瑤玩笑著就要行禮,卻被夏雲昊給握住了手。
“這就要走了嗎?”
自打生病以來,夏雲昊的性子愈發就像個小孩子似的,每次進宮她都得費好大的力才能出去,“皇上既然給臣安排了這麽重要的事,臣自然得做好萬全的準備,我打算回頭找鴻臚寺卿了解下此次北漠和南疆來的使臣的基本情況,也好提前做好應對,以免落了別人的口舌,到時候汙了皇上的賢明,皇上雷霆之怒,我這小身子骨可受不起。”
夏雲昊也跟著笑,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畏懼他,季瑤定是不會的,她從來都沒聽過他的話,一次都沒有。轉而又垂眸道:“阿瑤,對不起。連累你跟著我一起受苦了。”
季瑤瞧著他神色黯然的樣子,柔聲道:“沒有什麽對不起的,我打小就粗糙慣了的,這點事情也算不得什麽?你不知道小時候練功的時候,爹在我的腿上綁了沙袋,每天順著寨子裏跑.……”
等夏雲昊睡著了之後,季瑤輕輕的將被角掖好,才出了養心殿,對著榮錄道:“皇上這幾日還是不思飲食嗎?”
榮錄泫然欲泣,“如今愈發用的少了,要不是季大人您來了,隻怕那藥熱上幾遍,皇上都不一定喝呢?”
季瑤複又想起之前疫病之時,救她的是臨安城的秦大夫,又問道:“可派人去請臨安城的秦大夫了?上次疫病之事.……”
榮錄躬身道:“已經派快馬加鞭人去請了,隻是臨安城那邊遞來了飛鴿傳書,說秦大夫已於數月前離開臨安城了,至於去了哪裏也無人知曉。”
季瑤又叮囑道:“仔細顧著點皇上,有什麽事便讓小太監去季府找我。”
才到了宮門外,恰巧遇到了來宮裏請安的祁湛。祁湛是祁安同最小的兒子,也是整個祁府最得寵的小少爺,為人陰險狡詐,素有毒諸葛之稱。
季瑤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走過,誰知祁湛居然叫住了她,“季大人,莫不是仗著皇上青眼有加,就如此的目中無人吧。”
祁湛負手而立,下巴微微抬起,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看著都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揍他兩拳,不過是個世家的公子而已,有什麽可值得傲氣的?
季瑤輕笑著,拱手行禮道:“祁公子,有禮了。”打完招呼一轉身便徑直走了。
祁湛自小生在蜜罐裏,哪裏見過膽敢忤逆他的人,於是伸手攔住了季瑤的去路,低聲道:“旁人或許不知道,難道季大人以為這天下竟然有密不透風的牆嗎?”
季瑤抬眸瞧了他一眼,轉而又想起祁安同似乎是識出她的身份的,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祁安同那隻老狐狸居然什麽事情都和祁湛說,於是對著祁湛倒是來了幾分興趣,“祁公子,這時候進宮是為了拜見太後?”
“季大人果然是聰明人,太後乃是我的姨母,作為晚輩的合該經常來請安問好的。恰巧前幾日聽聞壽宴之後,太後的身子便一直不大爽利,所以這些日子來的勤了些,好歹也盡一盡心意,權當是做晚輩的一點孝心。瞧季大人來的方向,想必是從養心殿過來的吧,皇上的身體可好些了?”祁湛頗為自傲的說道,一雙眼珠子都恨不得長到了頭頂上。
季瑤雙眼微眯,瞧著祁湛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拱手道:“皇上乃是真龍天子,自有神佛庇佑,小小病痛自然不在話下,太醫說了,隻需調養一段時日便可痊愈。”
祁湛瞧著季瑤說的篤定的樣子,不由皺起了眉頭,暗道那可是祁家翻遍了古籍才找出來的偏方,且太醫院昨兒才遞來消息,說皇上病情嚴重了,隻怕是拖不到入冬時分了。難道這季大人是在逗他開心?
季瑤拱手道:“不耽誤祁公子去向太後請安的孝心了,先走一步。”
祁湛也摸不清季瑤先前說的話到底是無意還是故意為之,但是眼下是關鍵時刻,切不可出一丁點的疏漏,連忙吩咐了身邊的小廝將消息遞了回去。
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瞧著季瑤越走越遠的背影,祁湛摸了摸下巴,父親曾說這季大人乃是位女子,今兒瞧見了男裝倒是秀氣俊逸,不知換上了女裝是何等的嬌俏迷人啊!
“湛兒給姨母請安,願姨母身體康健,千秋萬代。”祁湛恭敬的行禮道。
太後難得的心情不錯,對著祁湛招手道:“來,來,到姨母跟前來.……”
流蘇在一旁笑道:“祁公子也難得是個貼心的人兒,隔幾日便來請安問好,當真是個孝順的。”
太後笑著道:“哀家打小就偏疼這孩子些,如今都長成大人了,眼瞅著都要娶親的人了,可有相中的姑娘家的,若是有了,跟姨母說,姨母替你做主。”
祁湛羞紅著臉,腦海裏卻浮現出了季瑤的樣子來,大抵也唯有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吧,京城裏的那些胭脂俗粉都太過俗氣,不如季瑤這樣的賢內助,既能入得前朝,亦能管得住後宮。
這夏家的天下,早晚都是他們祁家的,這一點他自然是得提前考慮著的,“姨母說笑了,湛兒如今隻想著多曆練曆練,等往後成熟些了,再考慮娶親之事。”
太後又對著流蘇道:“你且先去小廚房盯著,順便準備幾道湛兒素日裏愛吃的菜。”
偌大的宮殿裏隻剩下太後與祁湛二人的時候,太後輕輕的捧著祁湛的臉,連眼眶都紅了,“你父親待你好不好?府裏有沒有人給你氣受?”
祁湛隨意的坐在地上,撿了幾案上的葡萄扔進嘴裏,不耐煩的道:“怎麽每次都問這些問題,父親待我很好,府裏也沒人敢給我氣受。倒是您,是不是舍不得對姓夏的動手,所以才沒下死手。我剛才來的時候瞧見了那個季大人,說是皇上病已經好轉了,不日就能上朝了。”
太後大驚,疑惑的道:“這怎麽可能呢?我都是按照你給的方子行事的,斷然是不會出錯。難不成太醫院人才濟濟,竟然有人想出了應對之策?”
“難道真不是您舍不得,所以偷偷的減少了量?”祁湛偏著頭問道。
太後搖了搖頭道:“他又不是我親生的,我心軟做什麽?況且我也知道你將來是要一飛升天的,就更加不會心慈手軟的。隻是你父親那邊……”
祁湛收起了玩笑之色,麵露凝色道:“我知道父親是不會心甘情願的將那至尊之位拱手讓與我的,況且若是你我二人,一個把持前朝,一個穩著後宮。他對我有防備之心也是常事,但是……”
但是這世上憑誰都不能阻擋他登上至尊之位,哪怕那個人是祁安同也不行。任何阻擋他的人,就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成為他登上至尊之位的墊腳石。
太後瞧著祁湛臉上的煞氣,不由皺了皺眉頭,當初他答應祁安同的要求,偷偷的入了宮,為的就是能為祁湛謀個將來。但是現在瞧著祁湛走火入魔般的神情,她隱隱有些擔心,這樣的選擇對他到底是好還是壞?
隻是無論好與壞,眼下都已沒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