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斷案
此時京兆府衙內,氣氛肅穆,兩排手持上黑下紅的水火棍立在兩邊,堂中高懸的匾額寫著“明鏡高懸”四字。匾額之下一身官服的甄世清手持驚堂木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喊道:“升堂!”聲音雄厚而有力,原本亂哄哄的衙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堂下的衙役們有節奏的搗著水火棍,齊聲道:“威……武.……”聲音回蕩在府衙的上空經久不休。
“啟稟大人,被告顧雲凡帶到。”薑安誠說完就恭敬的立在一旁。
甄世清不悅道:“為何傳喚被告會需要那麽長時間?”薑安誠正準備解釋,卻被顧雲凡搶先道:“顧某因身體不適所以才耽擱了些時間,還請大人見諒。”
甄世清不願在這個問題糾纏直接指著堂下的瑛娘問道:“此女,你可認識?”
顧雲凡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雖一身荊釵布裙但也頗有幾分姿色,隻是臉色比之昨天蒼白了幾分,一雙美目含淚似蹙非蹙的看向他。
“回稟大人,不認識!如果硬要說認識,也隻是昨日她攪鬧了我的婚禮,有過一麵之緣罷了。”
薑安誠吼道:“大膽,公堂之下為何不跪下回話。”
顧雲凡微微抬起下巴,“你我同為朝廷臣子,按照我朝律例自是不用跪著回話的。”
“不跪就不跪吧。”甄世清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又吩咐道:“鑒於原告瑛娘身懷六甲,且月份大了,特許她坐著陳詞。”
堂下眾人一片嘩然,有誇甄世清做事知變通的,有的在埋怨曆朝曆代從未出現這樣的事。甄世清全然不在意,拍了驚堂木大聲道:“肅靜!”
“民女多謝青天大老爺的照顧。”瑛娘福身道謝,斜斜的坐在了椅子上。
甄世清點了點頭問道:“顧公子說不認識你,你可有什麽要辯解的嗎?”
瑛娘未語先流淚,摸著自己的下腹哽咽道:“我可憐的孩子啊,可憐你還未睜眼到這個世上看看,就成了沒人要沒人疼的孤兒。”
跟著又發瘋似的衝到了顧雲凡的跟前,指尖幾乎都要碰到他的鼻尖了,“顧雲凡,昨兒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不認我沒關係,不認肚子裏的孩子我瑛娘也認了,權當我當初瞎了眼,如今受的這些罪是我罪有應得。可是你為什麽要趕盡殺絕,即使你對我沒有了情分,可是肚子裏的孩子,那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麽忍心派人來殺我們母子。我都說了,以後不會再來纏著你了,你為什麽不肯放過我們?”
越說越激動,拳頭不覺就招呼在了顧雲凡的身上。顧雲凡不耐煩的一把將她推開,絲毫無憐憫之情。
瑛娘一個不察摔在了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甄世清隻得沉聲道:“瑛娘還請控製你自己的情緒。”
顧雲凡看都沒看地上哭的幾乎快斷氣的女子,朗聲道:“既然這位娘子口口聲聲說腹中的孩子是我顧某的。可有證據?顧某來自臨安,這樣的事人盡皆知。但凡有人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顧某都得認了啊?”
環顧下四周顧雲凡又道:“還有剛才這位娘子還說我派人去殺她,請大家夥想想,她一個行動都不便的人,連個孩子估計都能推倒她,更何況若我真的要殺她,派出去的定會是有功夫的人,試問她又怎會安然脫險?”
顧雲凡的反駁倒也是在情理之中,圍觀的眾人不時點頭,轉而又看向被衙役攙扶起來的瑛娘。
此時的瑛娘似乎緩過了剛才的激動,抬手將臉上的淚擦掉,福身道:“民女昨兒已然心灰意冷,就想還是回臨安吧,然後好好的帶大我的孩子。因為身子太重的緣故,加上又沒銀錢雇馬車,一直走到晚上才在城外十裏的破廟找到了棲身之所。隻是沒想到在破廟裏埋伏著顧雲凡派出去的人,他們一見到我不由分說就要殺我,還好我來京城的路上遇到個好心人,他送了我一個暗器,說是關鍵時候可以報名。沒曾想居然真的用上了。但是我一介女子,遇到那樣的情況,雖慌忙之下用了暗器,但是手臂上還是被傷到了。”
說著就將衣袖給掀了上去,露出右臂上猙獰可怖的傷口。眾人都倒吸了口涼氣,這傷口深可見骨,可見這下刀之人定是個孔武有力的男子。
甄世清拍著驚堂木道:“肅靜!”跟著又對一旁的薑安誠使了個眼色。薑安誠拍了拍手就有人從堂後抬出了兩具屍體。
“顧公子,這兩人你可認得?”甄世清指著地上的屍體問道。顧雲凡雙眼微眯,真是廢物,連個孕婦都對付不了,居然還被人給反殺了。正猶豫之間,一旁的許媛媛驚呼道:“回稟大人,這似乎是我家府上的小廝。”
“哦?”甄世清沒想到這個答案會出自許大小姐的嘴中。其實這兩人的身份調查起來非常的簡單,無論顧雲凡承認與否,都不影響這兩人出自宰相府。
“顧夫人,可看清楚了?”
許媛媛福身道:“雲凡進宰相府的時間尚短,府裏的人一時認不清也是有的。”
甄世清倒是多看了許媛媛幾眼,這女子雖算不上國色,倒也機敏過人,一句話輕輕巧巧的就將顧雲凡的嫌疑給摘了出去。
瑛娘見狀連忙跪下哭道:“還請大人給民女做主啊,昨夜來殺我的人分明就說是顧雲凡派他們來的,否則民女跟這兩人無冤無仇,他們為何要殺我,定是背後有人指使啊。”
甄世清低喝道:“瑛娘,你可知道凡事都得講求個證據,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算不得證據的。你仔細想想那晚有無其他人在現場?”
瑛娘頹然的癱坐在地上,“沒有,昨晚下著小雨,況且又是荒郊野外,誰人會出現在破廟裏啊?”跟著又指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大人,難道小女子還能自己砍傷自己嗎?”
顧雲凡見情勢似有好轉,笑道:“甄大人久在官場自然明白,誰人沒有想上爬的心思。興許這兩人為了討好宰相大人,一時錯了主意,也未可知啊。”
甄世清自然是相信瑛娘更多些,倒不是因為誰可憐他就偏誰那一方。而是前幾日他帶人去領回屍體的時候的巧遇,以及今天傳他來對質時的拖延,都處處透露著巧合和心虛。
如今又看到顧雲凡小人得誌的樣子,多少有些不爽。但是斷案就得有真憑實據,既然無法證明意圖殺害瑛娘的人是顧雲凡指使的,他也隻能按照規矩放人了。
甄世清拿起驚堂木,正準備喊退堂,誰知道顧雲凡卻得理不饒人,“素來聽聞甄大人辦案最是公允,不知道誣陷當朝官員,該處以何種刑罰啊。”
瑛娘沒想到她拚著自己的性命不要,居然沒能搬倒顧雲凡,看著眼前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瑛娘隻覺一口氣沒倒過來,肚子突然鑽心的疼了起來。
圍觀的人裏有生養過的,看到瑛娘滿頭大汗,話也講不出來的樣子,不覺喊了一聲,“她快生了!”
甄世清也愣住了,他辦案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在公堂產子的,一麵宣布退堂,一麵著人去請產婆。
原本肅穆的公堂瞬間就炸開了鍋。眾人合力抬著瑛娘往後院去。瑛娘死死的盯著顧雲凡,眼裏的絕望和怒火幾乎要將自己給焚燒了起來。
“顧雲凡,即使我找不到證據證明那兩人是受了你的指使來殺我的,但是我肚子裏的孩子就是我的證據,隻要他平安降生,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如何狡辯,說你不認識我。我要當著全京城人的麵撕開你偽善的麵具。你……你給我等著!”
這長長的一句話吼完,瑛娘就暈了過去。圍觀的群眾原以為這事情到此就結束了,沒想到還有好戲看,都愣在原地不想離開。即使知道脖子伸的再長也看不到內院的情況,但還是爭先恐後的往裏擠。
許媛媛在看到瑛娘眼裏那驚人的仇恨之後,第一次覺得或許她認識的顧雲凡不是真的顧雲凡。若不是真的恨,何以一個女子會拿自己的清譽一再的攀咬於他。
顧雲凡納悶極了,他真的不認識這個叫瑛娘的,為何她抵死都不願放過他呢?還有就是她剛才說的話,她到底哪裏來的自信說孩子一定是他的?
反應過來之後才察覺到身邊的妻子臉色不對勁,連忙柔聲道:“是不是累著了,都是為了我,否則……”
許媛媛不經意間避開了顧雲凡的手,自顧往外走,“回去再說吧!”
薑安誠跟甄世清都守在門外,感覺比自己生孩子還緊張些。薑安誠擔憂的問道:“大人,這次沒有實證能扳倒顧雲凡,這可就把宰相大人得罪徹底了。”
甄世清問道:“憑你這麽多年的辦案的直覺,你覺得顧雲凡真的是無辜的嗎?”薑安誠幾乎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甄世清又道:“即使如此,不管顧雲凡有沒有罪,人咱們都已經得罪了。”
“既然大人什麽都知道,為何又非要答應瑛娘替她審這個案子呢?”薑安誠不解的問道,既然知道這是百害而無一利的,又為何非要這麽做呢?
甄世清歎了口氣,仰頭看著蔚藍的天空,“我這一輩子求的不過是無愧於心罷了!”
薑安誠也抬頭看了看遼闊的天,覺得甄世清跟他之前見過的府尹還真不一樣呢。
凡事清明,卻不困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