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心灰意冷
透過四四方方的氣窗看出去的時候，一小方的藍天，偶有白雲飄過，間或有飛鳥滑過，季瑤也不知道在牢裏待了多久，沒有了最初醒來時的瘋狂，如今的她很冷靜。
事後她仔細的想了又想，或許是周衍想利用她扳倒夏雲昊，好奪回王位，亦或是夏雲昊想借著她除去周衍這個眼中釘，反正在他們的眼裏，自己不過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罷了。
此刻，季瑤有點明白爹和娘還有弟弟被關在暗牢裏的心情，或許他們當時並沒有抱任何的希望，也沒想過她沒有死，有朝一日還能救他們出去。隻是機械的活著，出於求生的本能，出於對死亡的畏懼。
“小姐.……”青禾小聲的叫著。她雖然隻是個尋常的丫鬟，但是不代表她不會思考，季瑤之所以那麽瘋狂的原因，她也猜到了幾分。但是根深蒂固的念頭讓她抵死也不願意承認，那麽好的少主會做出那樣的卑劣的事情。
季瑤嗯了一聲，“青禾，你說我是不是很傻。我前幾日還跟白芷說，等這次的事情了了，我就做主讓她跟簡坤成親。可是，這次的事，隻怕是一輩子也了不了了。”
青禾也不知道該怎麽勸，隻是低著頭哭，瘦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季瑤將她摟在懷裏，“傻丫頭，我都沒哭，你哭什麽啊？”
腳步聲遠遠的傳來的時候，季瑤沒想到見到的會是榮錄，有些日子沒見，依舊陰沉著臉道：“皇上要見你。”
“他沒事了？”季瑤問道。
榮錄冷哼一聲道：“先前就裝特別引起皇上的注意，如今事情敗露，就改用柔情路數了？我告訴你，這招對男人有用，對我可一點作用都不起。”
季瑤第一次覺得榮錄這個胖胖的太監還挺有幽默感。
夏雲昊的屋子裏飄著濃濃的藥香味，季瑤進去的時候他似乎才睡醒，眼神有些飄忽，見了季瑤，“你來啦。”
季瑤點頭，然後上前替他在腰後放了軟枕，扶著他半靠在床上，“你找我有事？”
“就想看看你好不好？”夏雲昊說完這句話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矯情，“我剛剛才醒，不知道榮錄將你關起來了。”
季瑤道：“沒事。剛好趁著這段時間，我也想通了很多的事。”
虛弱的夏雲昊看起來少了幾分高高在上的感覺，更多的像是個普通的生病的平凡人，連眸子裏原本的光也柔和了很多。
季瑤頓了很久，“我還是想問問關於他的事，你能告訴我嗎？我實在不願一個我曾經真心對待過的人，到頭來我卻對他一無所知，或者知道的都是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
“其實那天在船上你救了我並收留我的那晚，我聽到你喊夢話喊的是周衍二字，我便猜到了你跟他有關係，我甚至懷疑過你是他安排的細作。可是後來我發現，你不是……這次想要迎你入宮，也跟他沒關係，我是真的想娶你的。尋常女子遇到這樣的事，隻怕早就樂瘋了，就你敢跟朕叫板，搬著個板凳攔在大門後，不想讓我進門。”夏雲昊說著說著便笑了。薄唇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季瑤也是第一次正正經經的看著這個男人，或許是有血緣關係的緣故，他和周衍長的有些相像，尤其是眼睛。隻是比起周衍，夏雲昊多了幾分銳利的氣息。周衍大多時候都是內斂的、沉寂的。
“你相信我說的嗎？”夏雲昊輕聲問道。
季瑤沒有回答，她曾經也篤定的以為一個人的眼睛不會說謊，但是到頭來還是錯了。
“周衍，原本叫夏雲衍，是先帝立的太子，她的母後是先帝最寵愛的舒貴妃。曆朝曆代裏從來都是立長為先。我的母親才是大夏朝的皇後，而我才是嫡子。先帝駕崩後，母後聯係了母家，又拉攏了近半的朝臣，將原本屬於我的太子之位，給奪了回來。而我成了名正言順的新帝。我原本也以為坐上了至尊之位，就會得到無上的權利，就會開心。但是我錯了，即使坐上了帝位，我也依舊如履薄冰，每天都過的小心翼翼。”夏雲昊的聲音很平靜，即使是在說這些不堪的痛苦往事。
“自古宮變都是伴隨著鮮血，那一日鍾粹宮的大火，整整燒了大半夜，幾乎照亮了小半個紫禁城……阿衍躲在屍體堆裏，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被燒死。”夏雲昊喃喃的說著，“我知道你很好奇，為什麽當時我沒有告發他？或者處死他？”
“原因連我自己都覺得荒唐。當年母後貴為皇後，禦下極其嚴苛，所有的皇子公主都不肯跟我玩兒，隻有阿衍他不介意，總是拉著我一起玩兒。”夏雲昊輕笑道，“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個理由特別的荒唐？”
“你為什麽跟我說這麽多？這可是宮廷裏的秘辛，你就不怕我傳揚出去，壞了皇家的威嚴？”季瑤反問道，她原本隻是想知道周衍的一些事，沒想到夏雲昊會說了那麽多。
夏雲昊也跟著笑，“你跟那些愛嚼舌根的長舌婦不一樣。你不會說出去的。”
“那你現在還想娶我嗎？把我也迎進那個鳥籠一樣的紫禁城？”季瑤好奇的問道。
夏雲昊想了很久才搖了搖頭，“雖然我很想把你帶進宮去，有了你在，相信宮裏也會熱鬧很多的。但是，目前還不行.……或許等某一天我徹底掌握了權利，我會再去向你提親的。然後風風光光的迎你進宮。”
季瑤笑著搖頭，“你不會的，其實在你的心裏一直都有對權利的渴望，那樣的渴望超越了你對我的那點喜歡。而且就算是你要娶，也得看我肯不肯嫁啊。”
“當年你可以放了他？為何後來又要追殺他呢？”季瑤的問題問的猝不及防。夏雲昊想了想措辭，“宮變時的我是皇五子夏雲昊，後來的我是景宣帝。”
季瑤起身告辭的時候，夏雲昊又道：“季瑤，那一夜我沒傷害他。”
季瑤頓了一下道：“這都與我無關了！”
“那蘇府？”
夏雲昊笑道：“朕不會怪罪他們的。再說蘇老爺這樣的富商，可是國之棟梁，輕易也是動不得的。”
季瑤很喜歡這樣的夏雲昊，說話坦誠。
等青禾和季瑤回到蘇府的時候，白芷和簡坤都不見了。青禾急的跟什麽似的。讓人裏裏外外的開始搜，季瑤卻淡定的道：“不用了，該走的想留也留不住，想留的趕也趕不走。”但是到底還是有些心酸的。
她原以為白芷會是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那個，隻是不知何時她也成了周衍的人。或許在她第一眼看到簡坤的時候，又或許簡坤第一次和她說話的時候吧。
季瑤才回到群英寨，季虎連著莫子衿，季淩，外加季簡都一窩蜂的趕了過來，一人問一句，七嘴八舌的都把她給鬧暈了。
“怎麽就你一個人回來的啊？我準女婿呢？”季虎伸長了脖子往裏看，似乎將牆給看穿了就能看出周衍來。
季淩也跟著問，“姐夫怎麽還不回來，她不回來，簡坤也就回不了，簡坤回不來，我的袖箭就沒著落了。”
莫子衿見季瑤神色不佳，於是將其他人都給攆了出去，別看她平時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推起人來那可一點都不含糊。
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之後，季瑤摟著莫子衿的腰，將頭靠在母親的懷裏，“娘，我將來不嫁人了，好不好？就一直陪著你和爹。”
莫子衿笑道：“傻丫頭，女子這輩子總得尋個歸宿的，想當初我被你爹擄來的時候，也千萬個不願意，幾次尋死覓活的，後來有了你，我便覺得日子有盼頭了。再後來又有了淩兒，我這才開始慢慢接納你爹，也慢慢發現你爹也有很多的優點。”
人總有陷在怪圈裏走不出來的時候。季瑤抬頭看向莫子衿，“娘，您這都是什麽思想啊？我還想著等爹不做大當家之後，這個位子該由我這個長女來繼承的呢。我要好好經營咱們的群英寨。”
看著女兒誌氣滿滿的樣子，莫子衿才稍稍放了心，“你真是如此想的？”
季瑤重重的點了點頭，沒有什麽能比守住想要守護的人更安心的了。
“難道就一點都不傷心？”莫子衿狐疑的問道。
季瑤歎了口氣道：“傷心啊，可是傷心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有爹疼有娘愛，我也覺得很幸福。”
“三娘現在怎麽樣了？之前忙著其他的事，倒是忽略了。”季瑤忽然又問起了葉春柳，總覺得她活的很可憐，總是不斷的祈求著別人的愛。嫁給季虎的時候，得不到足夠的愛就轉向了顧雲凡。
莫子衿歎了口氣道：“按理說你三娘這樣的是該被浸豬籠的，但是季薔畢竟是你爹的親生女兒，總得顧及著她的臉麵。好在你三娘已經瘋了，你爹就讓她們母女搬去了後山的屋子裏，一應的衣食都不缺，對外也隻說是養病去了。”
“去了後山也好，眼不見心不煩。”季瑤低聲道，否則換了天下任何的男人天天看到一頂綠帽子在眼前晃來晃去，估計得氣的少活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