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公審大會(三)
眾人自覺分開了一條道,顧雲凡眼睛眯成一條縫,看著被季簡攙扶著的方雲天,暗道他怎麽會出現這?
方雲天的傷勢很重,跟以往生龍活虎的樣子簡直天差地別,整個人極其虛弱的半靠在季簡的身上,身上的衣服正是他失蹤那日穿的灰色長袍,隻是如今卻是跟破布似的掛在身上,露出觸目驚心的傷口。
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看向顧雲凡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的意味。
顧雲凡看著人群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將他孤立在原地,不覺怒吼著指著閔華清幾人道:“是你?還是你們串通好的想要來陷害我的?”
季簡冷眼瞧著有些失態的顧雲凡,“大當家的可知我是從何人手裏,又是從何地救下的方堂主?”
顧雲凡心裏大駭,他也是偶然在密室裏發現了昏迷重傷的方雲天,當時他也想告訴所有人的,但是錢發財一事,他已經處於下風。如果這個時候再讓人發現方雲天出現在自己的密室裏,那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顧大當家真是好計謀,趁著大家夥的目光都集中在演武場,就事先偷偷的讓人把方堂主轉移走,幸而我多留了一份心,否則隻怕還真要向你磕頭認錯了呢!”季簡譏笑道。
眾人一片嘩然。
閔華清壓了壓手,眾人才稍稍安靜些,“季堂主,你是從何人手上發現的方堂主的,此人現又在何處,可否請來咱們當場對質?如此也冤枉不了任何一人。”
顧雲凡沉默不語,看著眾人的表情,這才驚覺這一切似乎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兜頭朝著他罩了過來,而這幕後之人是?
目光最終定格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季瑤身上。說不起眼那是因為作為群英寨的一堂之主,從演武場到現在她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微笑著站在一旁。
隻是那樣的一張臉,明眸善睞,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一泓泉水般透徹清亮。似乎是察覺到了顧雲凡的目光,季瑤偏過頭對著他嫣然一笑。
這笑,落在顧雲凡眼裏那就是天大的諷刺。都到了這個時候,如果他還沒有察覺出異樣,那麽他就是徹頭徹尾的大傻子。
這段時間他一門心思放在藏寶圖上,加上寨子一向平靜,所以他就大意了。這一大意就被人鑽了空子。
葉春柳被帶到聚義廳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烏泱泱的一群人嚇得她雙腿一軟,險些都站不住了。
閔華清沉聲道:“葉氏,你作為季大當家的妾侍,我不會對你用刑。你為何要帶著方堂主逃走?”
葉春柳一聽到“用刑”二字,整個人都木了,雙腿一軟就癱在了地上,喃喃道:“雲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不是說讓我帶著方雲天出去養傷嗎?你倒是說句話啊?”
“胡說八道!”顧雲凡額上的青筋暴露,猛地甩開葉春柳拉著衣角的手,“你們這些人處心積慮的不就是為了這個大當家的位子嗎?”
說著就哈哈大笑起來,“我倒要看看,就算我今天不做這個大當家了,你們中到底有誰能做這個大當家?”
“是你?閔華清?”
“還是你?趙大元?”
“亦或是你?”
顧雲凡手指最後定格的方向正是季瑤的位置,“我是該叫你一聲大小姐呢?還是該叫你蘇暮雲呢?”
季瑤笑的風輕雲淡,白芷搖頭阻止她上前,“小姐!”
季瑤回握下白芷的手安慰道,“沒事的!喪家之犬而已,翻不起浪來了。”
“名字隻是個稱謂而已,大當家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呢?”季瑤緩步走到顧雲凡的麵前,微微揚起下巴看著怒極反笑的顧雲凡。
顧雲凡討厭極了這張臉,伸手想捏住她的下巴,誰知季瑤反應更快,提前躲了過去,“不管你是誰,我們可都是拜過天地的夫妻,這一點到死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季瑤冷笑一聲,“就憑你也配?”
“當初也是在這裏,我居然天真的以為你會是我命定之人,我那麽信你,爹也那麽信你,可是你呢?你都幹了些什麽?”季瑤怒吼道,大婚那日的畫麵在腦海裏逐漸清晰了起來。
“你讓人偷偷的在井水裏下了迷藥,然後將爹,娘,還有淩兒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裏,我當時怎麽就那麽傻呢?傻到你親手將劍刺入我的腹中,我都不敢相信,我看中的男子居然是個披著人皮的禽獸。”季瑤伸手將眼角的淚抹去,這淚不是為顧雲凡而流,而是為從前癡心錯付的傻姑娘季瑤。
顧雲凡自知大勢已去,想要挽回已是不可能之事,“你爹就是個老頑固,我怎麽跟他說他都不聽,否則我怎麽會出此下策,畢竟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們知不知道,季虎的手裏有一張前朝的藏寶圖,那可是富可敵國的寶藏。季虎他為什麽抵死不願意拿出來跟寨子裏的兄弟們分享,你們有沒有想過?說到底他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虧得你們那麽敬重他,到頭來人家根本就沒想過要跟你們分享著潑天的財富。”
季瑤從未覺得世上能有人的麵目能惡心至此。
趁著眾人還沒從藏寶圖這樣的消息裏緩過來,顧雲凡往後退了幾步,從案幾上拿出了一遝紙張拋向半空,“藏寶圖就在這裏麵!”
麵對巨大的財富誘惑,饒是聖人都難免心動,更何況是這些凡夫俗子。所有人都跟發了瘋似的在爭在搶,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閔華清雖然極力的在喊,在阻止,但是被寶藏蒙蔽了雙眼的人,都紅著眼在爭奪,哪裏還肯聽他說話。
顧雲凡對著季瑤撇嘴一笑,然後縱身一躍,跳窗而逃。
季瑤一路追過去,終於在虎跳崖看到了無路可走的顧雲凡。這虎跳崖是一處斷崖式的懸崖,崖底終年縈繞著霧氣,即使是最年邁的人也都不知道這虎跳崖具體有多深。
顧雲凡站在懸崖的邊上,呼嘯而過的風吹的他的衣服獵獵作響,身後是延綿的青山,冒著白尖的山頭。
季瑤忍不住感歎,饒是此人壞的人神共憤,但此時此刻配上這樣的景,當真是如畫中走出來的偏偏佳公子。
“你笑什麽?是不是看我如今像是喪家之犬一般,你覺得痛快?覺得大仇得報了?”顧雲凡想著懷裏的藏寶圖,這狗屁的大當家算什麽啊?隻要有這藏寶圖在,他有的是東山再起的機會。
季瑤笑道:“沒什麽?隻是覺得你有些可憐罷了。算計來算計去,算到最後還是落得個一無所有的下場。”
“你別以為你贏了,就算是我死了,也有你的爹,娘,還有你那個弟弟陪葬,我在地下也不會寂寞的。”顧雲凡惡狠狠的說道,隻是他想象中季瑤痛苦的樣子並沒有出現。
季瑤捧腹大笑,“你以為這一切都還在你的掌控之中?真是笑話,你以為你能想到的我就想不到?”
“不可能,我請的可是……”看著季瑤如此篤定的表情,顧雲凡自知也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
“你到底是誰?”顧雲凡看著勝券在握的季瑤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別告訴我你是季瑤,季瑤心口的長劍是我親自刺的,我敢斷定是決計不會有活路的,後來你來到群英寨之後,我又偷偷的讓仇五去拋屍的地方去看了一眼。”
“我就是季瑤啊!否則你怎麽解釋拋屍的地方連白骨都沒有呢?就算是有野獸,也不至於連一根骨頭都不剩的道理。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季瑤聳了聳肩,如今大局已定,心情自然也跟著放鬆了。
顧雲凡皺眉道:“你騙得了其他人騙不了我,否則何以解釋一個人為何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變成另外一個人。你一定不是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的下場都不會變的。你以為你最後說的話會埋下間隙的種子嗎?我告訴你,隻要我爹一回來,所有的紛爭自然迎刃而解。”季瑤笑道。
顧雲凡暗自搖了搖頭,“這一點你還真是一點沒變,還是一樣的天真啊。人心難測四字你怎麽還不懂呢?就像你爹一直說沒有藏寶圖,沒有藏寶圖,最後不還畫給我了嗎?我就不信寨子裏那些貪得無厭的家夥會不動心?”
季瑤默然,季虎曾經說過根本就沒有什麽藏寶圖,她信。那是因為季虎是她的爹,那其他人呢?
估計到了這個時候,顧雲凡撇開了所有的雜念,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才看的愈發的透徹,“很多事情你一個人辦不到,所以你有幫手。那個殘廢?”
季瑤也不否認,“還不算太笨。”
“賤人,早知道你背著我跟那個殘廢有來往,我就該殺了你們這對奸夫淫婦。”顧雲凡咬牙切齒道,換作天下間任何一個男子都接受不了紅杏出牆這樣的醃臢事。
季瑤連忙否認,“顧雲凡,你錯了。第一次,咱們雖拜了堂,但是沒喝過合巹酒,也未入洞房,自然算不得理成。至於第二次,咱堂都未曾拜完呢?”
“不對,我記得當晚我們明明.……”看著季瑤狡黠的笑,顧雲凡知道那一晚的人肯定不是她。
顧雲凡歎了口氣,“真是一步錯,步步皆錯。我當初若是不把你帶進寨子裏,或許.……”
“隻可惜這世上無後悔藥,況且若是沒有我,你哪裏能這麽容易得到藏寶圖呢?”季瑤抽出腰間長鞭直接甩了過去。
顧雲凡一邊騰挪避開,一邊道:“你以為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跟那個殘廢的事我就一點都不知曉?”
季瑤收起了鞭子,緊張的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遠處傳來的腳步聲,讓顧雲凡心中一緊,哈哈大笑道:“我要你們這對狗男女,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說完就轉身跳下了懸崖。
季瑤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伸出的手連衣角都沒碰著,寒風拂麵帶著刺骨的冷,懸崖下是翻滾著的白霧,像是波濤般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