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出寨
正月十五，天上飄著細細的雨，雖說已經立過春，但是這斜風攜著細雨而來，落在身上滿滿的都是寒意。
季虎將妻兒護在身後，小心的看著走在前麵的顧雲凡。
天色尚且昏暗，寨子裏一片寂靜，整個寨子在黑夜裏隻模模糊糊的勾勒出個輪廓，季虎暗自搖頭，他一輩子的心血，即使雙目失眠，他也能數得出這裏的每一條小道，每一塊青石板。這裏的一草一木已然融進他的骨血裏。
顧雲凡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按在腰間的長劍上，於季虎這樣的匪寇，他不得不小心堤防，“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了，希望您別食言啊。”說完目光在莫子衿和季淩的身上一掃而過，末了落在了季瑤的身上。
季虎冷哼了一聲，“如今我別無所求，隻盼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隻要我們安全了，藏寶圖自然奉上。”
一行人在雨夜裏疾步行走。不時便到了出口，有值班的抽出手中長劍喝問道：“什麽人？”
顧雲凡將鬥笠拿下道：“是我！”
“大當家的這麽早是要出穀嗎？”守衛隨口問了句。
顧雲凡解釋道：“有些事要吩咐人去辦。”說完指了指身後的幾人。
守衛瞥了一眼，幾人都穿著寬大的黑袍，帽簷壓的很低，看的不真切，“大當家的，不是小的們不識抬舉，隻是寨子裏幾位堂主都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大當家的今兒就是全寨大會了，您這個時送人出去豈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嗎？”
顧雲凡也懶得磨嘰，直接抽出長劍，泛著寒光的利劍直接架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再敢多說一句，我就宰了你。”眼中凶光畢露。
守衛二人交換了下眼神，自覺的往後退去，讓開了一條道。
出了山寨又走了一段，顧雲凡便停住了腳步道，“我不便走遠。季虎.……”朝著他伸出了手。
季虎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埋伏，便從一旁莫子衿的長發裏摸出一張卷成長條狀的紙張，伸出的手到了半道，又縮了回去，“瑤兒，到爹這邊來。”
顧雲凡笑著看了看一旁的季瑤，“你願意跟他走嗎？”
季瑤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直接朝著季虎跪下磕了三個頭，“爹，娘，原諒女兒不孝，不能跟你們走了。”
“你，糊塗啊！”季虎顫抖手指著女兒，末了隻擠出糊塗二字。
季瑤流著淚道：“爹，女兒能做的也就這些了。隻是女兒早已嫁給了雲凡，如今又懷了他的骨肉。女兒.……”說著就摸了摸小腹。
莫子衿悄悄的擦著眼角，“雲凡，我們一家自問對你不薄，如今連藏寶圖也給了你，希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善待瑤兒母子。”
“走！”季虎將那紙條扔到了顧雲凡的懷裏直接拉著妻子掉頭就走，“就權當我季虎這輩子沒有這麽個沒用的女兒。”
季瑤小跑著追了上去，將一個包袱塞進莫子衿的懷裏，“娘，這裏頭有些銀錢，還有幾套換洗衣服。”
季瑤回到顧雲凡身邊的時候，眼睛裏已經沒有了淚花，隻見顧雲凡立在原地，全身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跟著就是仰天大笑。
“雲凡，那季虎沒作假嗎？”季瑤有些擔心的問道。
顧雲凡笑道：“季虎這個人太過耿直，不會這些花花腸子。否則我怎麽看也不看就這麽任由他們離開呢？”
季瑤跟他並肩往回走，“可是季虎既然能將此圖畫出來，你就不怕他出去之後為了報複你，將此圖贈予其他人？”
顧雲凡頓了一下，聲音裏有了一絲不悅，“不該問的就別問。我自有安排。”
“一會兒回去睡個回籠覺吧，今兒隻怕是得鬧上一整天了，不養足精神怎麽看那些人唱大戲呢？”季瑤識趣的換了個話題。
另一邊，季虎神情緊張的拉著妻兒一路狂奔，隻是才將下的雨，山路原本就濕滑難走，突然季淩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摔倒在地。
季虎連忙折回身去拉季淩，“不中用的東西，平時讓你練功就知道偷懶，你看你姐姐她……”
季淩甩開了他的手，生氣道：“姐姐都跟那個野男人跑了，不要咱們了。”
“你個小屁孩，你懂什麽？趕快起來，咱們得快點走。”季虎雙目圓瞪吼道。
莫子衿拉著兒子，勉力的跟在季虎的後頭，“你是不是擔心顧雲凡會留下後手？”
季虎嗯了一聲，“他那樣的人，怎麽會這麽輕易的放我們走？”
窸窸窣窣……
樹叢裏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季虎暗道不好，隻得就近將莫子衿和季淩往一旁的樹叢裏一塞道，“一會兒無論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要出來，知道了嗎？”
莫子衿素來聰敏，流著淚點頭，“你放心吧。虎哥。我會將淩兒撫養成人的。”
季虎的目光又停留在兒子的臉上片刻，伸出大掌摸了摸他的頭，“以後就是男子漢了，得保護好你娘，不要讓人欺負她，聽到了沒？”
季淩乖巧的點了點頭，“爹，我以後一定聽話，好好的練功。”
季虎腳尖點地，往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身後的人緊追不舍，跑了一段距離之後，季虎停下了步子，負手立在原地。
幾息之後，八個身穿黑衣的人將他團團的圍住，有個領頭的人冷笑道，“跑啊？怎麽不跑了？”
“你既然奉命來殺我，又怎會如此輕易就讓我跑了？既然難逃一死，還不如死的熱烈一點兒。”季虎雙腿微微彎曲，雙手握拳在胸前，腳尖虛虛點地。雙目充血，死死的盯著說話之人，像是一隻困獸，打算做臨死前的一搏。
那領頭之人頓了一下，跟著拍了拍手掌笑道：“季大當家果然好膽色啊。隻是我們奉命殺的是你們一家三口。你以為你把我們引開就可以保住那母子二人嗎？”
看著眼前之人哈哈大笑的得意樣子，季虎睚眥欲裂，直接朝著那人衝了過去，“我要殺了你……”
那人往後一退，吼道，“還愣著幹什麽，給我上！”
八人重新將季虎納入包圍圈，個個手持利劍，似乎將季虎當做是戲耍的對象，隻守不攻。季虎怒火攻心，一雙眼睛蒙上了一層血色，隻機械的低吼著想要衝出去，然後殺了這些畜生。
一劍，兩劍，三劍.……
很快季虎身上就布滿了傷痕，整個個人跟血人似的。隻是卻強撐著一口氣就是沒有倒下。
領頭之人冷哼道，“別玩了。一會兒還得去翠雲樓呢。”
話還未說完，隻覺喉間一涼，有溫熱的血噴射而出，那人雙手捂著傷口，人直直倒了下去，雙眼圓睜裏滿是不可思議。
這一切隻發生在瞬息之間。其他圍著季虎的八人，幾乎也在同一時刻應聲倒下。
季虎單膝跪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著。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殺殺！
直到眼前出現一雙黑色的鞋麵，季虎一個猛躥，直接暴起抱住來人的腰，張嘴就要咬。
來人嚇了一跳，到底躲閃不及，被撲倒在地，“季大當家，我是季瑤小姐派來接您的。”
聽到季瑤的名字，季虎的腦子恢複了清醒，轉頭看了看躺在一旁的幾具屍體，“你們真的是瑤兒的人？”
簡坤點了點頭，“季小姐一早就安排我在此接應你們。”
季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抓著簡坤的手臂，“快去救救我的夫人和兒子，求求你們了。”
簡坤安撫道：“季大當家的，您就放心吧。夫人和小少爺沒事的。季小姐一早就知道姓顧的打算，怎麽可能讓他如願呢？”
季虎聽到妻兒無恙，眼前一黑，人就暈了過去。
莫子衿原本帶著兒子藏在草叢裏，為怕自己哭出聲來，特意用帕子捂住了嘴，可是沒成想季虎剛走，他們就被兩個黑衣人給揪了出來。
莫子衿將藏在袖子裏匕首緊握著，已做了即使是死也不能受辱的打算，隻是那兩黑衣人剛舉起劍，人就莫名其妙倒了下去。
救她們的人自稱是女兒季瑤的人。莫子衿這才雙腿一軟摟著季淩大哭，她原本還以為季瑤真的是鐵了心的想跟在顧雲凡的身邊，沒想到女兒終究是長大了。竟然替他們謀劃至此。一想起季瑤還身處在險境，哭的越發不能自已。
季虎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莫子衿守在床邊，單手支著額頭在打瞌睡。季淩趴在床邊呼呼大睡。
見到一家人都安好，季虎的心才算安定下來。這才想起救他的人似乎是季瑤提前安排的。這丫頭如今是越發的本事了，做了這樣的安排，也不提前說一聲。害得他當時聽到妻兒被抓的消息時，恨不得就一頭撞死在當場。
莫子衿原本睡的就不踏實，季虎這一動她便醒了，帶著哭音道：“虎哥，瑤兒還在寨子裏，你快點想想辦法救救她啊。”
季虎暗道，他早就該猜到的，依著丫頭愛憎分明的性子，怎麽可能還會待在顧雲凡那禽獸的身邊，隻怕是另有打算吧？
簡坤進來的時候，季虎正掙紮要起床，於是上前安慰道，“季大當家的，您就安心養病吧。季小姐那兒有少主在，定不會讓她出事的。”
莫子衿到底是心細，看著簡坤意味深長的笑便已猜到了一二，“你家少主是？”
簡坤拱手道：“回夫人的話，我家少主姓周，名衍。”其他的便不再多說。
季虎雖不及妻子心細，但從昨晚簡坤等人的行事來看都是訓練有素的高手，便也猜到這周衍定是個不簡單的人。
隻是瑤兒何時跟這樣的人認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