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同路
晚間的時候，顧雲凡又來看季瑤，瞧見青禾守在門口，“你家小姐的身體好些了沒？”
青禾的身體擋在門前，阻止顧雲凡進去，“小姐傍晚時分好了些，吃了些粥，這會子已經睡下了，大當家的想要探望還是明日一早過來吧。小姐的起床氣可大的很呢。”
顧雲凡伸出的手又落了回去，轉身離開的時候臉上盡是疑惑的表情。
船上的房間原本就小，除了一張床之外，連個轉身的地兒也沒，夏雲昊盤膝坐在窗下閉目養傷。
季瑤許是這幾日睡多了，這會難得的沒了睡意，索性打量起夏雲昊，他周身的氣質與人不同，跟人說話時也都不拿正眼瞧人，季瑤猜測他的身份一點不簡單。至於到底是皇親國戚或是宰相尚書之子，她可猜不出來。
青禾是不願小姐的屋子裏有個陌生男子，隻是幾番商量之後，除非將夏雲昊丟回河裏，也無其他的辦法，為了保證小姐的安全，青禾自告奮勇的在門外守夜，臨出門的時候，衝著夏雲昊揮了揮粉拳，“小姐，要是有人動了歹心，你就大叫，奴婢即刻就衝進來。”
“你家小姐就如此虛弱嗎？連個受傷的人對付不了了？”季瑤說的更是直接，讓夏雲昊噎的慌，說來說去還是在防他嘛。
季瑤毫不避諱的打量目光讓夏雲昊如芒在背，眼睛睜開的時候對上的是昏黃的油燈下季瑤清亮的眸子，“放心吧，應該不會連累你的。等到了蘇州我便離開。”
季瑤心裏一緊，她似乎沒跟他說過她們的終點站是蘇州啊，那麽他又怎麽知道的呢？
“船上的人說話時，我躲在水裏聽到的。”夏雲昊瞧見季瑤微微蹙起的眉頭解釋道。
季瑤靠在床邊，單腿支起，手隨意搭在膝蓋上，動作隨意而自然。像是個灑脫的江湖女俠，反正從她們主仆的言談來看，不像是大家閨秀的樣子。
“我也去蘇州，咱們也算同路了。”季瑤隨意搭了一句。
先前青禾跟顧雲凡的對話，依著夏雲昊的耳力自然是聽到的，大當家這樣的稱呼他也是知道的，“先前來的是你的夫君？”
“夫君？”季瑤輕笑，然後搖頭，眼裏有一閃而過的狠戾。那是他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夏雲昊雖然好奇，但是也不願多問，顯然即使問了，季瑤也不會多說什麽。她有她的秘密，他也有他的隱瞞。
左不過還有一日的功夫便到蘇州了，到時候自然會分道揚鑣，消散於人海。
浪濤打在船底發出陣陣的拍打聲，像是催眠曲一樣安撫著寂靜的夜，夏雲昊偏頭看著窗外幕布般的天幕上零星的幾顆星子，嘴角不覺有了點點笑意。
她還真是個特別的女子，跟他所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雖然話說的不好聽，但是心底卻善良，看似灑脫的性子下，又為何會常常眉頭不展？
隔日一早，季瑤猛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無損，才驚覺自己到底是大意了，怎麽說著說著就睡著了呢？
起身開門出去的時候，青禾迷瞪著眼睛問，“小姐，時辰還早，怎麽不多睡會兒。”
“難得起個早，咱們去外頭甲板上看日出吧。”季瑤拉著青禾往外走，卻被青禾掙脫了，“小姐，你去看吧，奴婢可得警醒著呢。”
說完朝著房間的方向努了努嘴，顯然是顧及裏頭的那位。
季瑤一想青禾說的也對，也就不再堅持，天邊的啟明星還在閃爍，河麵上的風有些涼，季瑤抱著雙臂，似乎有什麽東西披在了肩上。
“青禾這丫頭竟也有粗心的時候，起這麽早也不知道給你準備個披風。回頭病歪歪的回了家，伯父哪裏還肯將你下嫁與我，多半會以為我是個粗心的，沒有用心照顧你。”季瑤不回頭也知道來人是顧雲凡。
季瑤心裏一驚，她可不相信什麽心有靈犀，她前腳出來，顧雲凡後腳就來獻殷勤，跟著又想屋子裏的秘密隻怕也是瞞不住他的，“這會有點餓了，便讓青禾去準備早膳，所以才沒顧及到。”
“今兒午後便可以到蘇州了。”顧雲凡將季瑤的手握在手心裏。
季瑤輕笑，偏頭看向顧雲凡，“新女婿頭次上門，可還緊張嘛？”
顧雲凡笑的溫柔，“緊張自然是緊張的，我這樣的出身到底是委屈你了。但是為了你任何委屈我都願意受的。”
“爹爹雖然為人是嚴厲了些，但是也耐不住我的軟磨硬泡，隻是麵上怕會給你出些難題，所以你多擔待些。”季瑤順勢說了幾句安慰之言。
遠處水天交接的地方，一輪橘色的圓盤先是冒出個頭，跟著就跟竄出來似的，全部跳了出來，朝霞似錦，鋪陳在粼粼波光的湖麵，季瑤竟貪看住了，這世間美景萬萬千千，等解決了眼前的事，她便一馬一人遊遍天涯海角。
顧雲凡動作輕柔的攬過她的肩膀，一對璧人像是剪影一般的印在朝陽的餘暉裏。
午後季瑤歪在軟枕上小憩，外頭傳來一陣陣的吆喝聲，似乎是到了碼頭，人聲鼎沸的，透過小窗看出去，真是熱鬧的很。
“青禾，你先去收拾東西，然後咱們去甲板等顧雲凡。”季瑤吩咐道。又對著夏雲昊道：“一會兒下船的時候人多，你趁亂就逃吧。”
夏雲昊點頭，“多謝姑娘大恩，想必將來我們還會有機會見麵的。”
季瑤瞧他說的篤定，就跟他是神算子似的算無遺策，還會見麵？茫茫人海，哪裏就會那麽巧會再見麵呢？
才下了船就見賈仁迎了過來，“小姐可算是回來了，老爺一早就吩咐小的在此守著呢。”
“辛苦賈叔了。”季瑤輕聲說道。賈仁揮手示意手下的小廝將季瑤的東西往停在不遠處的一頂華蓋馬車上搬。
“大當家的又見麵了。”賈仁又朝著顧雲凡拱手，態度算不上多恭敬，隻算得上平輩朋友間的問候。
小廝動作麻利，卻唯獨漏掉了顧雲凡的行禮。
季瑤跺腳撒嬌道：“賈叔……”
顧雲凡沒想到才下船就來了個下馬威，心裏自然不痛快，隻是麵上卻裝作大度的道：“暮雲，沒事的。我行禮也不多。”
“小姐快上馬車吧，夫人一早就吩咐廚房備了小姐最愛吃的菜。”賈仁恭敬的說道，臉上盡是慈愛的表情。
顧雲凡被冷落，隻得跟在眾人後頭。抬腳要上馬車時又被賈仁給攔住了，“大當家的難道就打算這麽直接的去蘇府？”
顧雲凡將腳收了回來，笑的有些尷尬，按理說登門拜訪自然得先下拜帖，且也沒有下午拜訪的道理。
“多謝賈叔提醒，倒是我疏忽了。”顧雲凡也算入鄉隨俗，隨了季瑤的稱呼。
賈仁卻擺手，“大當家的客氣了，還是叫我賈仁吧。大當家的是聰明人，其他的也不必小的再說，告辭。”
說完往馬車上一躍，吆喝一聲架著馬車離開了。顧雲凡看著馬車後揚起的陣陣的煙塵，季瑤從窗戶裏探出一隻手朝他不停的擺著，示意他不要生氣。
顧雲凡咬著牙根，隻要季瑤向著他，隻要他得到了寶藏，他要這些人將來匍匐著跪在他的腳下。
人群裏一身月白色長袍的夏雲昊格外的顯眼，顧雲凡自然也注意到了，於是悄悄的跟在了夏雲昊的身後。
穿過人來人往的碼頭，漸漸的人便少了許多，碼頭到蘇州城還有幾裏地，顧雲凡緊跟了幾步，卻發現前麵的人似乎跟丟了，正暗自懊惱，卻聽到一句話，聲音裏警覺而冰冷，“你是在找我嗎？”
夏雲昊是沒跟顧雲凡打過照麵的，隻以為是追殺自己的人，話音一落就是一掌劈了過去，顧雲凡腳尖點地，往後飛速退去。
“找的就是你！”顧雲凡雙眸微眯，腳尖上踢，破了夏雲昊的攻勢，他正窩了一肚子的火氣沒處撒，誰讓他倒黴碰上了呢。
再者季瑤乃是他的人，他怎能容忍在這關鍵的時候出現變故。何況夏雲昊長的也算玉樹臨風，要是季瑤變了心思，他這麽長時間的心血豈不是要付之東流。
所以，再下手的時候，也未藏私，招招都是拚命的架勢。
夏雲昊身上有傷，幾個對拚的過後，體力漸漸不支，邊打邊往後官道上退。顧雲凡自然是得勢不饒人。
一掌將夏雲昊擊飛之後，抬手就有幾隻飛鏢從袖口裏激射而出，直取夏雲昊的麵門。
夏雲昊氣血翻湧，隻得往後退著，奈何飛鏢轉眼就到了眼前，閉眼等死的時候，一道勁風劃過，叮叮幾聲飛鏢被挨個擊落。
夏雲昊冷聲道：“榮錄，殺了他。”
榮錄也來不及告罪，直接欺身上前，他乃是大內第一高手，尋常江湖人士哪裏是他的對手。不過十招，顧雲凡生生受了榮錄的一掌，然後借著這一掌之力，飛快的往後退去，然後消失在密林裏。
榮錄想了想為防有詐，還是回到了夏雲昊的身邊，“奴才有罪，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夏雲昊看著顧雲凡逃離的方向，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敢對他動手，當真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
“給我查，務必要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