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雨夜相守
夏日的暴雨來的急且快,原本還是烈日高照,轉眼間就是烏雲密布,雷聲轟隆。季瑤倚在窗邊看著如同黑夜般的天幕,如銀蛇般的閃電劃破烏雲,“轟”的一聲巨響,像是炸雷落在耳畔一樣,震的人心慌。
“小姐,您還是不要站在窗戶那兒了,奴婢聽人說這樣的雷雨天氣是不能站在樹下或是窗戶邊的。”白芷柔聲的提醒著。
季瑤卻未挪步,依舊立在窗邊,“難得這會子有點風,也涼快些。”
說話間傾盆的暴雨便如倒豆子般從天而降,蒸騰的熱氣化作雨霧,連不遠處的屋子都被遮掩住了。
那一日初來這個世界,也是這樣的暴雨天氣,她爬到他的馬車前昏死過去,再後來他也不問原由的就幫她。這麽想著季瑤突然覺著到頭來她欠他還真是數不清,還不完呢。又何必因為小小的事,就跟他置氣呢。
“白芷,青禾這些日子怎麽沒來?”季瑤好奇的問道,青禾這丫頭對她最是上心,隔三差五便做了點心送過來,這樣算來可有小半個月沒來過了。
白芷歎息了一聲,“小姐可是想念青禾做的糕點了。回頭奴婢央求了青禾妹妹,讓她也把手藝教了奴婢,這樣小姐以後想吃,奴婢便做,也省得青禾妹妹兩頭都要顧著,人都累瘦了。”
“可是他出事了?”白芷沒想到季瑤的反應那麽大,猛的衝了她的麵前,麵露焦色的抓著自己胳膊著急的問道。
白芷被抓的有些痛,“聽說是周公子病了,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聽青禾說這暑熱的天氣裏周公子居然要蓋著厚被子禦寒。”
季瑤的心咯噔一下,鬆開白芷後就直奔大雨裏,白芷被嚇到了,連忙拿了傘追了出去,“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這麽大的雨還打著雷呢。您要是有個好歹,奴婢可怎麽辦啊?”
季瑤沒有說話,巨大的雨幕遮住了前行的路,隻能依稀辯著方向,一路跌得撞撞的往周衍的院子跑去。
白芷跟在身後舉著傘,奈何風急雨大,就算撐了傘也無濟於事,“他病了,為什麽沒人來告訴我。”
季瑤朝著白芷吼道,因為巨大的雨聲,白芷也聽的不很真切,“周少爺交代了,不想讓小姐煩心,叮囑過青禾不讓說的。奴婢也是早起從其他人那裏聽說的。”
青禾剛給周衍的額頭上換了條布巾,正端著盆出門,就碰到渾身濕透的季瑤闖了進來,“青禾,他怎麽樣了?”
青禾還沒說話,眼圈就紅了,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小姐,自己去瞧瞧吧。少主他已經昏迷兩天兩夜了。”
“青禾,我要你答應我。往後無論他有什麽事,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季瑤抓著青禾的胳膊,死死的盯著青禾看,仿佛青禾不點頭,她便永遠不會鬆手。
青禾哽咽著點頭,“少主昏迷前叮囑不讓告訴小姐的。少主被燒的迷糊之際說現在是關鍵時刻,不能讓瑤兒分心。”
他到底還是在乎她的,即使說了那樣的話。季瑤忍不住鼻頭一酸,連忙轉身去了床邊,床上躺著的人麵色蒼白,眉頭微皺。嘴唇不斷的翕動著,似乎是夢魘說胡話。
聲音雖然很輕,但是有兩個字季瑤卻聽的真切,他喊的是“額娘”二字。這樣的稱呼就算她再無知,也知道這是皇家的稱呼。
隻是眼下對於他身份的好奇,哪裏比得上他的身體來的要緊。
“小姐,您衣服都濕了,先換件衣服吧。”青禾捧了件自己的衣服勸道。
季瑤這才留意到自己身上全濕透了,垂在額前的發還在滴水,水落在被麵上消失不見。換了件幹爽的衣裳,人也清醒了過來,對著白芷吩咐,“白芷,你先回去。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病了,需要休息。”
“青禾,可有大夫來瞧過了嗎?”季瑤又問道。
青禾搖頭,“奴婢去請了,可是大夫不願意來。這才拖著少主一直沒能好。”跟著又從邊上的櫃子裏拿出幾個素瓷藥瓶,“這是少主隨身帶著的。隻是不知功效如何,奴婢也不敢亂用。”
季瑤拿起來都看了看,奈何藥瓶子長的都差不多,也未做標簽,換作她也是不敢胡亂用的,“你再去請一趟大夫,就說是我讓請的。量他也不敢不來。”
青禾喜極而泣,對著季瑤福身,“多謝小姐,奴婢這就去。”說著也顧不得拿把傘,直接就往雨裏衝了去。
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但是雨後路上濕滑,青禾一心記掛著周衍的病,拉著老大夫的衣袖,不時催促,“大夫,救人如救火,麻煩您再快些。”
大夫到底是年紀大了,提著個藥箱氣喘籲籲的跟在青禾身後小跑著。進了屋子之後,原以為季瑤已經回去了,畢竟季瑤與顧雲凡的事也不算什麽秘密。多少還是得忌諱著點。隻是四下張望時,發現帷帳後頭似乎有道人形的黑影。
老大夫喘著粗氣,“你這丫頭,真是把老朽這把老骨頭給折騰散了。”
青禾俏皮的吐著舌頭,又恭敬的去倒了茶水,“還望大夫您發發慈悲,救救周公子吧。”
“既是蘇堂主的吩咐,老朽自會盡力的。”大夫撫著長須說道,隻是替周衍把脈之後,神情就凝重了起來,這個周公子明顯是陳年舊疾,又豈是他這小小郎中可以醫治得了的,於是隻歎息著搖頭。
這可把青禾嚇壞了,哭著給大夫跪下磕頭,“還請您一定要救救周少爺。”
老大夫被青禾這磕頭磕的有些不自在,將青禾扶了起來,“你這丫頭倒是忠心,隻是我看你家少爺乃是舊疾,先前傷勢應是用藥物壓製著,不知先前給你家少爺看病的大夫,可有配好了藥,讓你隨身帶著?”
青禾點頭將先前的藥瓶子拿了出來,“奴婢不識藥理,也不知哪個藥瓶才是。還請大夫您幫著看看。”
老大夫一番查看之後,舉著其中一個最小的素色細瓷瓶子,不住的咋舌,“若是老朽沒猜錯的話,這個應是護心丹,乃是你家少爺平時用來壓製傷勢的藥物。”
青禾依著吩咐用參湯水和著護心丹讓周衍服下,果然服下藥物之後,周衍睡的安穩些了,原本皺著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
季瑤坐在床邊,周衍的手握著她的手,看著周衍睡的安穩,俊美的臉上帶著一股子平和的氣息。
“小姐,您要不要先回去?否則別人發現了,隻怕是不好。”青禾試探著提著意見。
季瑤思索了片刻,“不親眼見他醒過來,我也不放心。就算回去也是心有掛礙,索性就在這守著他吧。再者看外頭的天氣,這一會兒應該還有雨。料想顧雲凡也不會去找我的。”
昏迷的時候周衍隻感覺自己全身似是在火裏燒,又似被浸在寒潭裏冷的厲害,忽冷忽熱難受的緊,迷迷糊糊間他似乎又見到了額娘。額娘朝著他招手,讓他過去。
後來似乎有股暖流進入體內,才覺得舒服了些。昏昏沉沉的竟然就睡了過去。
隔日一早,日頭便毒辣的如同中午時分似的,外頭的鳥兒叫個不休,雨後的空氣裏帶著難得的清新,周衍忍不住伸了個懶腰,他許久未曾睡的這麽安穩了。
聽見床上一有動靜,青禾便喜極而泣,“少主,你可算醒了。可嚇死奴婢了。”
周衍雖然被病痛折磨的迷迷糊糊,但是依稀記得昨夜有人徹夜守著他,“青禾,辛苦你了。”
青禾抹了把眼淚,“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隻是辛苦小姐了……”
周衍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瑤兒她來了?”
青禾點頭回道:“小姐昨兒聽說你病了,冒雨就趕來了。又在這照顧您一宿,天剛亮時才回去的。”
青禾的話像是蜜罐裏的蜜一樣,緩緩的流淌進他的心裏。原來昨夜守著他的是季瑤,他還以為是青禾呢。跟著又有些懊悔,氣自己小肚雞腸,說了那些傷人的話,又躲著不見她。
“青禾,你去準備點薑湯送給瑤兒,她昨天受了寒,仔細別生了風寒。”周衍吩咐道,跟著又補了句,“一會兒熬好了,我親自送過去吧。”
青禾見周衍嘴角帶著笑意,精神也好了許多,於是也跟著樂了起來,脆生生的應了是,然後去廚房忙活了。
小姐與少主的嫌隙沒了,她跟白芷也跟著少些擔心了。
“周公子,聽說你病了,我特意來瞧瞧。你身體可好些了?”雖未見其人,但是聽聲音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果然一個身穿鵝黃色衣裙的少女走了進來,絲毫不避嫌直接坐在了周衍的床邊,作勢要握周衍的手,周衍不著痕跡的將手縮了回去,客氣的回道:“勞煩季小姐掛心了。我已經沒有大礙了。”
這樣不疼不癢的關心,在周衍看來做作的厲害。若是真的關心一個人,周衍的腦海裏浮現出傾盆暴雨而來的季瑤,而不是眼前這個挑個晴好的日子,過來說上兩句中聽的話就算作關心的人。
可見用心與不用心,用情與不用情,未必隻有當事人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