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餓的睡不著
普濟堂裏終日飄著清苦的藥香味，季瑤本夢半醒間又昏睡了三日，才清醒過來。守在床邊的顧雲凡，額下的胡須長出了茬，比之素日裏的麵無白須多了幾分粗獷的男子氣概，原本如星辰般的眸子此刻正微閉著，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影。
許是躺久了的緣故，季瑤想翻個身，誰知這一動，才發現全身軟綿綿的，隻嚶嚀了一聲便又躺了回去。
顧雲凡倒是警覺，季瑤才有這細小的動作，便馬上醒了，“暮雲，你醒啦？渴不渴？身體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一邊目帶擔憂的絮叨著，一邊托著季瑤的背，很是細心的拿了個軟枕墊在季瑤的身下。動作輕柔的如同嗬護稀世的珍寶一樣。
季瑤靠的舒服了些，手不覺的摸向了顧雲凡的下巴，然後緩緩的移至眼睛處，聲音有些暗啞道：“雲凡，辛苦你了。”
季瑤微涼的指尖，溫柔的目光，讓顧雲凡猝不及防。掖著被子的手愣在了半空，心裏暗喜看來這些日子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暮雲，為了你。做什麽都是值得的！”顧雲凡的眸中回應著無限的蜜意。
季瑤蒼白的臉上迅速染上了一層紅暈，即使這天下最好的胭脂也畫不出這醉人的一抹紅。
顧雲凡有片刻的晃神，薄唇不覺的慢慢靠向季瑤的紅唇。隻是還沒觸碰到那兩片柔軟，便被一隻修長的手指給按在了唇間。
顧雲凡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唐突了。於是幹咳了兩聲道：“暮雲，對不起。我隻是……隻是有些情不自禁！”
季瑤輕聲道：“我不怪你的。”然後將錦被拉著蓋住了半邊臉。隻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嬌羞的瞄著顧雲凡。
顧雲凡的心裏莫名有些慌亂，“暮雲，你好好休息。我去廚房看看，讓下人們給你準備點滋補的藥膳。”
看著顧雲凡有些淩亂的步伐，季瑤將被子拉了下來，眼裏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哪裏還有上一刻的嬌羞之態。
那隻觸碰過顧雲凡唇的手，狠狠的在錦被上擦了又擦，仿佛手上沾染了致命的毒藥一般。
直到玉手被摩擦的有些發熱泛紅了，季瑤才止住了動作。
空蕩的房間裏，隻剩下季瑤一人清淺的呼吸聲。她這才一陣心驚，顫抖著扶住胸口處，似是在安撫胸腔內那顆狂跳不已的心。
要是顧雲凡棄她不顧呢？要是顧雲凡慢了一步呢？要是臨安城裏沒有個秦太醫呢？
她死了便死了。青禾怎麽辦？賈叔怎麽辦？還有……周衍怎麽辦？他幫了她那麽多，她還沒來及報答他呢？
好在上天眷顧，她得以死裏逃生。
季瑤賭的就是顧雲凡有多看中她這顆棋子，結果她贏了。隻是她有些不明白，一樣的臉龐，不一樣的身世背景，不一樣的性格特征真的差別就這麽大嗎？
顧雲凡端著一碗清淡的小米粥，加了點爽口的小菜，進屋的時候正看到季瑤看著帳子的頂端愣愣的走神，眼睛一眨不眨的。
顧雲凡心裏咯噔一下，快步走上前，喊道：“暮雲，暮雲……”
直到一雙男人的手在眼前晃了晃之後，季瑤才回過神來，帶著歉意輕笑道：“可能是才服了藥的緣故，不覺就走神了。有事嗎？”
顧雲凡舒了口氣，柔聲道：“我喊你那麽多聲都沒反應，可嚇壞我了。我還……”說完又有些孩子氣的偏頭呸呸的吐了幾口。
季瑤咯咯的笑著，“要是讓寨子裏的人看到他們大當家是這樣的一副模樣，我看你這個大當家還有何危險可言。”
季瑤笑的明媚，眼睛眯成了一道彎，顧雲凡也跟著打趣道：“對著心愛的人，難免會失了分寸。我雖然身為大當家，但同時也是個男人，也是個會思慕美人的君子。”
說完就定定的看著季瑤，眼睛裏雖布滿了血絲，但是並不影響眼底流轉的柔波。
季瑤有些害羞的往被子裏鑽了鑽，顧雲凡淺笑著柔聲道：“我讓廚房準備了些流食，大夫交代過你這次傷了根本，得慢慢調養才是。”
顧雲凡先是扶著季瑤坐了起來，又舀了一勺子的粥，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後送到季瑤的唇邊。
季瑤含羞小口的抿著，“我如今傷已經好了。可以自己吃的。”
說著伸手就要將碗給奪過來自己吃，誰知顧雲凡卻不依，長臂往後一舒，季瑤就撲了個空，整個人跌在了顧雲凡的懷裏。
季瑤慌亂的坐回身子，一張臉跟熟透的蘋果似的。顧雲凡幹咳兩聲，“還是我喂你吧。你在我們寨子裏出了這樣的事，我這個大當家的難辭其咎。你就全了我這悔恨自責之情吧，否則我真是寢食難安啊。”
此話一出，尷尬的氛圍就淡了些，季瑤點點頭，然後小口小口的吃著。模樣乖巧的像是個孩子。
一碗粥喂完之後，顧雲凡很是貼心的從懷裏掏出了絹帕替季瑤擦了擦嘴角。然後帶著滿足的笑離開了。
顧雲凡一走，季瑤就躺回了被子裏，這千斤小姐裝起來可真是累啊。吃不飽不說，還吃的這樣的慢。放在平時這麽一小碗的粥她估計三口兩口就解決了。哪裏用得著喂上這麽長時間。
而且這麽點流食，那就是塞牙縫也不夠啊？要知道往日裏她可是無肉不歡的主！
季瑤摸著空癟癟的肚子，頗為困惑的想著，不是在養傷嗎？這不吃飽了，哪裏來的營養？又何談養傷呢？
才過了戌時，季瑤就被生生的餓醒了。翻來覆去的也抵擋不住肚子裏傳來的饑餓感，在將房間裏的茶水喝完之後，卻依舊絲毫沒有緩解。
季瑤再房間裏來回的踱著步子，末了一咬牙還是決定親自去趟廚房。否則，這漫漫長夜，該怎麽熬啊？
一來因為顧雲凡的身份，二來銀子也花了下去。所以季瑤現在的住處是在普濟堂後麵最好的一處院子。因著怕人多嘈雜，吵著季瑤休息。顧雲凡隻雇了兩個丫鬟來伺候。
季瑤換好了衣服，又找了塊布巾蒙住臉，然後悄然出了屋子。雖然她現在身上的餘毒未盡，但是依著她前世的敏銳，想要躲開旁人還是輕而易舉的。
季瑤這才剛出了門，就聽到暗夜裏傳來輕聲的響動，於是警惕的貓著腰躲在屋子外的樹影裏。
呼吸間就有一道黑影從屋頂上竄了下來，落地無聲。可見來人身手極好。然後黑影徑直的往屋子裏走去。
季瑤躲在樹影裏加上又是晚上也看不真切，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來人一定是踩好點的，或是對普濟堂很熟悉，否則不會如此的從容進了她的屋子，而絲毫沒有探尋確認的意思。
季瑤眉頭緊皺，來人是誰？找她做什麽？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她還隻是張白紙而已，也並無與人結怨?
那麽來人有可能是熟人嗎？
黑影在屋子待了一小會，便很警惕的退了出來，顯然是沒有發現目標。眼看著黑影就要躍上屋頂逃走了。
季瑤思慮再三還是從暗影裏走了出來，冷聲問道：“閣下，到底是誰？深夜闖入我的屋子到底有何圖謀？”
季瑤也不是沒考慮過其中的風險，如果來人是熟人的話，那肯定是他的人，所以深夜前來，定是有話要交代。若是她不露麵，那麽豈不是要錯過周衍的傳話？反過來想，若真的是衝她來的，放在明處的敵人和躲在暗處的小人，她也願意選擇前者。所以無論是何種情況，她都要試試。
“季小姐沒事就好。”簡坤快步走到季瑤跟前說道。
季瑤鬆了口氣，四下看了看，然後迅速的拉著簡坤進了屋子。簡坤見季瑤麵上蒙著布巾，揶揄道：“看來季小姐傷的不重啊？虧得我家少主急的跟什麽似的，非得著我來瞧瞧。”
季瑤難得的沒有回嘴，問道：“你們怎麽知道的？”
簡坤自負道：“隻要是在臨安城，就沒有我們不知道的事。從顧雲凡帶你進臨安城開始，所有的事情我們都知道。”
簡坤做事向來靠譜，既然他如此說，那就說明周衍在臨安城的勢力可謂是手眼通天。這些季瑤倒是不好奇，反正周衍這人就像個謎團一樣，讓她總是看不透。比如先前那天衣無縫的計劃。他都能給安排的麵麵俱到。這些不光是有錢可以做到的事。
季瑤輕聲問道：“那他可是有話讓你帶給我。”
簡坤咦了一聲，道：“季小姐怎麽知道？就不興少主隻是單純的讓我看看季小姐的傷勢嗎？”
季瑤笑道：“我此刻人在臨安城，既然你家少主手眼通天，自然知道我好或是不好，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簡坤被季瑤嗆的說不出話來，隻得轉移話頭，神色凝重道：“少主，打算進群英寨。”
“什麽？”季瑤的聲音不覺高了幾分。她進群英寨是有自己的使命，他去做什麽？她有武功可以傍身，再不濟也可以留個命。他，那樣的身體，去了豈不是？
“你們就沒有勸勸他？”季瑤又問。
簡坤歎了口氣道：“少主的決定，豈是我們這些下人可以置喙的。所以此事還得靠季小姐多多幫襯才是。簡坤先行謝過了。”
說完就單膝朝著季瑤跪了下去，季瑤連忙將他扶了起來，“你也不必如此。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盡力的，他於我的恩情，我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