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不作不死
山寨裏的大夫,其實說白了也就是赤腳醫生。雖醫術不正統,看勝在經驗還挺豐富。來給青禾瞧病的是個留著羊須的老者,翻了翻青禾的眼皮子後道:“沒什麽要緊的大事,隻是看起來嚇人罷了。”
季瑤這才撫著胸口,長舒了口氣道:“多謝大夫。隻是不知青禾到底患了什麽病?可把我給嚇壞了。”
季瑤將一支鑲著紅寶石的銀簪遞到大夫手裏,“這點子心意,還望您老不要嫌棄。”
大夫將簪子收到袖子裏,笑道:“青禾姑娘隻是有些水土不服,引發的急性腸胃不適之症。回頭我讓人熬些健胃養胃的草藥,喝上兩劑便好了。”
“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綠蘿,好生送大夫出去。順便抓了藥,煎了後送進來。”季瑤吩咐道。
季瑤坐在床邊,將青禾的手攥在手心裏,低聲啜泣道:“怎麽好端端就病了呢?”
青禾眼睛半睜著,略微發幹的唇輕輕的翕動著,“小姐,奴婢這點分寸還是有的。您就不必擔心了。”
季瑤輕輕撫著青禾發燙的臉頰,嗔怪道:“你個傻丫頭!”
季瑤為青禾的病懸著心,祭灶節發生的事隨之也就被拋之腦後。眼下所有的事都沒有青禾的病來更重要。青禾是她帶進寨子裏的,她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的發生。
顧雲凡也為了庫房失火一事忙的焦頭爛額,明裏暗裏調查了個遍,又審了幾個嫌疑犯,卻仍舊一無所獲。
祭灶節過後的第三日,青禾的病終於有了起色,眼睛裏漸漸有了神采,臉上也有了血色,“小姐,你瞧奴婢的病都好了。您就別讓我躺在床上休息了。否則我這原本沒病卻要休息出來病了。”
說著就在原地轉了幾個圈,然後穩穩的停住身形,對著季瑤傻樂嗬,眼睛彎成兩道月牙似的。
季瑤笑道:“你身體既然已經痊愈了,這舊賬可得好好跟某人算一算了。”
青禾聽綠蘿說過那日的事情,於是憤憤不平道:“這樣的色胚就該千刀萬剮了。”跟著又好奇的問道:“小姐,他真的對你動手動腳了?”
依著她對季瑤的了解,即使在那麽混亂的情況下,季瑤也是有本事不被吃豆腐的。
季瑤見綠蘿不在跟前才解釋道:“隻是碰了一下而已。況且你家小姐我是個吃了虧還能忍氣吞聲的性子嗎?”
青禾撐大了眸子詫異道:“小姐的意思是想要借題發揮,將事情鬧大?”
季瑤點了點頭,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也就沒有再多言。少傾,綠蘿掀開簾子進來,見季瑤與青禾正鬧的歡,打趣道:“你們主仆二人這是在說什麽玩笑話呢,說來也讓奴婢跟著樂嗬樂嗬。”
季瑤笑道:“正說著祭灶節那日的事情,可巧你就來了。這還得麻煩你跑一趟給顧大當家傳個話,也是該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綠蘿生的一雙杏眼,顧盼間又有些風情。隻是眼睛雖大,卻是無神。眼白多了些,如今這黑眼珠子一轉,著實讓人不喜,試探著問道:“聽小姐的言外之意是不打算善了了?”
綠蘿這麽一說,青禾就不幹了,雙眼瞪著跟烏骨雞似的,諷刺道:“我家小姐是何等的身份,豈是那醃臢貨可以褻瀆的。就算不論身份高低,同為女子,綠蘿姐姐遇到這樣的事,難不成就得跟了他去?”
季瑤瞧著青禾隻怕要插腰罵街的氣勢,這才覺著她的病逝徹徹底底的好了。
綠蘿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訥訥道:“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季瑤打著圓場道:“青禾,你就少說兩句吧。先前你病著的時候,綠蘿可沒少受罪,又是忙著請大夫,又是煎藥倒水的。”
青禾朝著綠蘿福身,算是道謝。嘴上卻不饒人道:“一碼歸一碼。綠蘿姐姐照顧奴婢的情誼,奴婢自該報答。隻是小姐受了這麽大的屈辱,怎麽可以就這麽糊弄過去呢?”
“況且曾經有位偉人說過:原則問題,寸步不讓!”青禾想了許久冒出這麽一句話。
季瑤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原來這句話是她之前無意中說起過的。沒想到這丫頭居然記在了心上。
沒錯,這就是她季瑤的處事方式。事關原則,事關尊嚴,怎麽能夠讓步?
昏暗的地牢裏,不時傳來杯盞相碰的清脆聲,郭來福嫌牢裏煩悶,於是叫了幾個弟兄進來喝酒。
守門的搞不清楚狀況,也不敢開罪郭來福,隻能睜一隻眼一隻眼,況且郭來福的威名整個寨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也是手下亡魂無數的主。
有個滿臉橫肉的漢子舉著碗道:“郭堂主,無論將來發生什麽事,我李大刀都站在您這邊,別的不說,就衝您郭堂主對弟兄們夠仗義。”
有人附和道:“李大刀說的在理,以前季大當家在的時候,咱們弟兄還能出去快活快活。如今這個小白臉做了大當家,規矩居然比季大當家還多。我呸……”
郭來福舉著大碗對著桌上的兄弟道:“多謝兄弟們看得起我郭來福。這杯酒我先幹為敬。”
跟著又醉眼朦朧的道:“誰說不是呢。當土匪當成這樣也真他媽夠憋屈的。別說老子隻碰了一下娘們,就算是把她睡了那又怎樣?那小白臉要真敢動老子一根汗毛,老子就他媽敢反咯。”
眾人附和道:“反了就反了。跟著郭堂主咱們還不是想幹啥就幹啥,女人,銀子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啊。”
幾人酒喝的正酣,扯著嗓門喊著。
來傳話的仇五在邊上聽了一會兒,才把門敲的砰砰響,道:“郭堂主,大當家的有請。”
郭來福將手裏的碗放下,隨手揀了顆花生米扔進嘴裏,一把揪住仇五的衣服,將仇五個提溜了起來,然後扔到了地上,然後朝著仇五啐了一口,罵道:“狗仗人勢的東西,敢擾了你郭爺喝酒的興致。滾回去,告訴那姓顧的,讓他先等著。”
仇五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地牢,才轉身朝著地牢的方向罵道:“不識好歹的東西。等大當家將你給收拾了,看你再猖狂……”
季瑤呷了口茶,道:“那人竟被關在暗牢裏了。看來顧大當家還算是守信之人。”
顧雲凡擺手道:“蘇姑娘說的哪裏話,得罪了蘇姑娘那就是得罪了顧某,豈有不上心的道理。”
“寨子裏就這麽大點地方,隻是這仇五都去了這麽久,怎麽還未把人帶回來,莫不是……”季瑤麵無表情的問道。
顧雲凡岔開話題道:“蘇姑娘的傷好些了嗎?但凡女子都偏愛自己的容貌,若是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
季瑤笑道:“這點小傷不妨事的,隻要能將這罪魁禍首給繩之以法,想來這傷就算無藥也會自愈的。”
說話間就見仇五哭喪著臉跑了回來,臉上滿是鮮血,大喊著:“大當家不好了,郭堂主帶人造反了。”
顧雲凡猛然站了起來,走到仇五跟前揪著他的衣領問道:“大呼小叫成什麽樣子,到底怎麽回事。”
仇五一心想著報仇,也就沒在意一旁的季瑤,哭喪著臉道:“小的奉命去請郭堂主,言語態度自問是恭敬無比,誰知小的到了暗牢,才發現郭堂主帶著手下在牢裏喝酒劃拳,好不熱鬧,嘴裏還說著不幹不淨的話。小的就說了句大當家有請,誰知就被郭堂主給暴打了一頓,郭堂主還說讓大當家等著,什麽時候他吃飽喝足了,再過來。”
“他們還說大當家的不如季大當家愛的,還不如反了,自己當大當家來的更痛快……”
顧雲凡隻覺怒火中燒,陰著一張俊臉將仇五甩到了一邊,可憐仇五這小身板一天的功夫被甩了兩回。
顧雲凡擠出一點笑意,朝著季瑤拱手道:“實在是抱歉,讓蘇小姐看笑話了。”
季瑤冷笑道:“看來顧大當家這個大當家的位子坐的也不穩啊。”
顧雲凡寒著臉下了逐客令,道:“來人,送蘇小姐回去休息。”
季瑤臨走前飄飄然扔下一去話:“我若是顧大當家的話,斷然不敢用這樣有歪心思的人。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道理,顧大當家是個明白人,想來不會不明白的。如此,我就靜候顧大當家的好消息了。”
顧雲凡看著季瑤婀娜娉婷的身姿緩緩消失在視線裏,緊握的雙拳有鮮血滴落,額上青筋暴露,怒吼道:“仇五,召集人馬去天牢。”
仇五嘴角輕扯,心裏罵道:郭來福,你他媽也有今天!。
顧雲凡到天牢的時候,裏麵的郭來福依舊扯著嗓子道:“他顧雲凡算個什麽東西啊。以為隨便派個阿貓阿狗來傳個話,老子就得像得了聖旨一樣趕過去?”
有人道:是啊,論資曆,論威望,我都覺著郭堂主比那小白臉更有資格當寨子的大當家,大家夥說是不是啊。
顧雲凡一腳踢開了虛掩著的木門,寒聲道:“我算個什麽東西,也不是你個莽夫所能置喙的。”
說完就是一記窩心腳,踹在了郭來福的胸口。郭來福原本就喝的半醉微醺,被顧雲凡這突如其來的一腳,直踹了個四腳朝天。
跟郭來福一起喝酒的幾人見狀,立刻抽出了家夥往顧雲凡身上招呼而來。
顧雲凡大喝道:“意圖刺殺大當家,按寨子裏的規矩該如何處置?”
仇五倒也激靈立刻喊道:“格殺勿論。”又對著身後的人罵道:“都是死人嗎?還不將這些反賊給拿下。要是大當家有個好歹,仔細你們的項上人頭。”
結果可想而知,郭來福被俘,其餘黨共計四人,均被亂刀砍死。
仇五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演了出戲,大當家居然放過了郭來福,於是試探著問道:“大當家,為什麽不?要知道夜長夢多啊。”
仇五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顧雲凡看了仇五一眼,銳利的目光似乎要將仇五給看個通透,一字一頓道:“殺雞儆猴。”
仇五隻覺顧雲凡這一眼意味深長,似乎看破了自己的小伎倆,隻豎起了拇指,輕聲說了句:大當家的英明!
顧雲凡暗道,看來是他先前殺的人不夠多,居然讓這些人升起了這樣的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