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走火

  他要休妻。 他要，休了她，自此以後，再無幹係…… 蕭子瑜怔怔地望著他，眼裏是他的倒影，搖著頭，搖著頭向後趔趄，鉗製她的肩膀的婆子忍不住手一鬆，竟讓蕭子瑜給逃脫了。 她拖著這笨拙沉重的身軀，一步一步向後趔趄，倒在泱泱人群中，惹的眾人驚呼四起，又狼狽的起身，無人攙扶。 她一個人掙紮著起身，淚水順著麵頰不斷滑落，又跌跌撞撞地在旁人異樣的眼光中狼狽離去，落荒而逃。 蕭子瑜是不幸的。 她的不幸，成就了美滿的李成錦。 正堂處，喜娘在一片嘈雜中揚聲緩開了腔：“對拜，禮成——” 兩個如玉璧人，互相執著一杯茶盞，雙眼含笑，盈盈叩拜了上座的張婼，齊聲道：“娘。” 再也無人去關注那拖著八月身孕跌跌撞撞離去的瘋女人。 所有人問上一句，也不過是得了江平川一句淡聲回答：“瘋子罷了。” *** 蕭子瑜去了哪裏，誰也不知道。 她掩麵倉皇而逃，雙眼茫然，無神渙散，望著這江家的府門，一隻腳踏出，一隻腳卻在門檻後搖擺不定，就那樣僵持著許久，又將跨出的一腳收了回來。 她可以出去。 從此離開，天南地北，任她逍遙。 隻要出了這門，就再也不必回來了。 可是蕭子瑜不願意，想著離開，腦海裏卻總有那樣一道聲音，絮絮叨叨的重複說著：“子瑜，嫁給我，你受委屈了……” 她蕭子瑜是委屈。 雙八年華，從這江家的小門被兩個婆子抬了進去，隻換得了數兩銀子，可心裏也歡喜的不行。 她的夫君雖然身體不健朗，麵帶病容，可她本就是衝喜新娘，她不在乎。 有那樣一個人，曾對她那樣的好，好到骨子裏，好到心上，將被旁人摒棄如雞肋的她捧在手心裏。 被愛著，被深愛著…… 宛如溺水之人，不慎拽住了最後一根蘆葦，哪怕這是斷的，明知道自己還會掉進水裏，也甘之如飴。 無聲的哽咽從喉中嘶啞溢出，那樣的疼。 鑽心的疼。 蕭子瑜死死地捂著自己的胸口，茫然的想：為什麽會這樣疼呢？明明那個人，說出那樣絕情的話的人，不是她的江郎呀…… 蕭子瑜扶著自己的身體，一步一步，緩慢地朝著自己那破落的小院走去。 那跨出府門的一腳，終究是因為心底深處的眷戀，被牽絆住，收了回來。 *** 是夜。 江家府上燈火通明，亮的耀眼，座上推杯換盞，各懷心思，將那白淨秀氣的新津狀元郎灌的滿醉。 終至夜幕時分，江平川堪堪地擋住了那些個送上來的酒杯，揉著自己劇痛的額，蹣跚著，慢慢走向新婚的寢房。 李成錦估摸著在房內等待多時了，再不去，就遲了。 江平川黑黝黝的眸子盯著那貼了喜聯的門，靜靜地駐足，似乎這深秋的晚風將他的醉意吹醒了半分。 半晌後，才慢慢伸出手去，眼簾低垂。 同一瞬間。 在房門內的新娘子靜坐著，從那火紅的蓋頭下露出一雙柔媚的眼，細白的皓腕伸出，將點燃了的蠟燭推到滿是軟布的床上。 大火滿天，照亮了所有迷醉人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