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須臾……


  “娘,這裏有個人,受了重傷,快點過來幫忙。”不多時,草叢裏傳來杜伊著急的聲音,讓牛車上的人,忍不住害怕的哆嗦一下。


  劉氏出於謹慎的態度,緊跟在杜伊的身後。聽到聲音,視線所及的是一個不滿二十左右的年輕人,渾身是血,麵色發黑。一看是明顯的仇殺,她有些怯步了。


  “伊伊,咱們還是別多管閑事。回去吧,別招惹麻煩。”劉氏拉著杜伊的手,就要往牛車走去。


  紫弈城輕皺著眉頭,耳旁那兩個人話的聲音,他都聽得很清楚。奈何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也睜不開眼睛。


  該死的,等他回到京城,不將老六連根拔起,他誓不罷休。迅影怎麽還沒來,難道他就要落屍荒野?眼下也隻有這個女人能救自己了。


  而杜伊此時心裏卻有一種怪異的感覺,貌似有點不舍的因素存在。雖然她也明白,若是救了這個人,就等於找了一個麻煩。


  瞧那衣服,質量不錯,肯定是個富家公子。現在這個樣子,不用想就是仇殺。那這樣的人,她還要救嗎?救人的話,要找大夫,家裏的銀子也不多。救回一個年輕的男子,又容易招惹閑話。到底是救,還是不救?


  就在杜伊琢磨的時候,手被劉氏拉著,褲腳卻被那人緊緊的抓住。


  “娘,我們還是救他吧。畢竟這是一條人命,咱們不能見死不救!”最終杜伊還是心軟了。不管眼前的男人怎麽樣,等他的傷好一點,到時候讓他還醫藥費,順便給食宿費。


  當然了,要是能給點銀子,報答她的致命之恩,那是最好不過了。


  “伊伊聽話,這種人,咱們救不起。想想你的身份,聽話,別惹事上身。他若是命大,自然還會有其他的人來救的。”


  劉氏很是堅定的態度,杜伊心裏也明白是為何。可若是不救,她的心裏過意不去。


  “娘!”


  就在這時,原本拉著褲腳的手,直接緊握住她的腳環。紫弈城知道這樣於理不合,但他不想這樣喪生。他還有很多事沒做,還有很多事等著他處理。


  “救……我!”


  看到眼前男人,依舊閉著眼睛,卻很堅定又費力的出這兩個字。而著他微微張開的嘴角,不斷的有黑血溢出。


  杜伊已經下定決心,救!


  “娘,不管怎麽樣,先救人要緊。我瞧著他也不是什麽壞人,應該不要緊。若是等他醒來,想使壞的話,直接將他綁起來送官也來得及。”


  拗不過杜伊的劉氏,隻好將跑到牛車那,喊了兩個漢子過來,將人搬到牛車去。


  “我劉嫂子,你怎麽這麽傻。連對方是什麽人都不知道,就這樣救回去。”


  “嬸子,你家可還有伊伊和桃花兩個姑娘。就這樣救了一個男人回去,不太好吧?”


  劉氏知道,這是村裏的人好心。他們的話,她又何嚐不明白。隻是伊伊要救人,她也是沒辦法。


  算了,大不了就如伊伊所的,實在不成,就送到衙門去得了。當然,這是她在心底安慰自己的話。


  牛車剛到村口,就陸陸續續的有人下車了。第一個下車的人,對著劉氏道:“大妹子,我去給你叫車大夫。你就安心將來送回家,也省得來回折騰。”


  “多謝馬姐了!”


  劉氏也不客氣,橫豎人也救了,這會兒都已經到了村裏。想要再拋下,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以往的牛車,是到了村口,大夥兒就自動下了,各回各家。但現在不一樣,車上有個受了重傷的人,要送回劉大柱的家裏。因此,大夥兒也跟著坐在車上,到了他們的家門口,也就停一停。


  招弟家在村子前,得到的消息,自然要比較早。看著那牛車一路走走停停的,便飛快的朝桃花家跑去。


  “桃花,你在家嗎?”


  “噯,我在呢。你不是剛送了河螺,才回去的嗎。怎麽又來了,跑得這樣急,是不是你家又發生了什麽事?”


  桃花掏出自己的繡帕,替招弟拭去了汗水。想到她的家,就緊皺著眉頭。心裏卻琢磨著,一定又是招弟的奶奶,又怎麽滴了。或者是她嬸,又使幺蛾子了。


  不過看她那麽急,肯定是發生了大事了,這可如何是好?按她直接分出去住算了,反正眼不見為淨,不至於在家裏除了受她奶的氣,還非得受她嬸的氣。


  “桃花,你娘和伊伊姐救了一個人回來了,在牛車上。我聽人,還是個男人,二十左右,滿臉是血。”


  招弟終於緩過氣來,這才出自己跑到這裏來的目的。


  桃花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招弟,你別開玩笑了。就我家這樣,伊伊怎可能會救人回來。就算是救了人,家裏也沒地方住啊!”


  桃花家就三間可以住人的屋子,杜伊當初還是和桃花一起住的。這人真要是救了回來,那也沒地方住的。


  “是真的,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你先燒點水,一會兒車大夫應該回來了。我先回去了,要是我奶看不到我人,又該罵我了。”


  桃花拉住招弟的手,道:“我剛蒸了饅頭,給你拿兩個,你先等著。”


  “桃花,你等等。我現在帶回去的話,也吃不到。你先給我留著,等晚點的時候,我找個機會過來。”


  招弟除了在家做家務之外,她們姐妹隻要一有空,就會被指使去刺繡。


  “那成。我先給你留著。要不,幹脆就在我家吃了再走。”


  “晚點再,我先回家了。”招弟完這話,人也跑遠了。


  因為麗娘的關係,廚房鍋裏的熱水就沒斷過。這會兒也剛好不用燒水,桃花就站在門口,等著遠處的牛車過來。


  鄉下原本就是個安靜的地方,本就沒有什麽樂子,平日裏那些婦人也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難得的那桃花家裏又有了新的討論點,這下可把那些人給樂壞了。


  牛車還沒到家門口,就見有婦人現在桃花家門口站著了。


  “哎喲,可算是來了。”趙劉氏一臉的幸災樂禍,仿佛看到了什麽大八卦,又偏巧是桃花家的,心裏好不暢快。


  “嫂子,你若是沒什麽事的話,就先回去吧。我家裏還有事,也不方便招待你。”


  雖然兩家是鄰居,但桃花跟趙劉氏原本也沒什麽交集。這會兒聽到她那聲音裏掩藏不住的笑意,桃花心生厭惡之情。當下便沉下臉色,很是不客氣的開口敢人。


  趙劉氏的臉皮也厚,有好戲看她豈能錯過。便也裝作沒聽懂桃花的意思,道:“嫂子我不用你招呼,你家裏我熟悉的很。你隻管忙你的就是了,大家鄰裏鄰居的,用不著客氣。”


  杜伊在決定救人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當看到那麽多的人,跟在牛車後,即便心裏不痛快,也未表露出來。


  鐵牛老早也聽到了這些話,想到那年輕的男人,又想到桃花,便也跟著人群前來了。當看到站在家門口的桃花,心裏漏跳了兩下。


  桃花這段時間,因為靈芝的滋味,又加上適當輕微的鍛煉,身體自然是比以前要好很多。此時那比村裏的姑娘都要偏白的麵色中,帶著一絲的紅潤,這讓鐵牛放心不少。


  當牛車停住的時候,鐵牛看了一眼桃花,走上前對劉氏道:“嬸子,我來吧!”


  因是長期勞作的緣故,鐵牛抱起昏迷中的紫弈城,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知道這個家裏就三個廂房,當下便不作其它的考慮,將人直接抱到劉氏和李大柱的房間去了。


  原本紫弈城倒下的地方,此時迅影麵色鐵青的站在那,眼眸中剩下一片狠厲。看到站在麵前的風雷電火,沉著聲音道:“等找到爺後,你們各自去去領五十鐵鞭。現在給我盡快去查清爺的下落。京城方麵,切不可透露半句口風。就算是皇上那邊問起,有我頂著。下去!”


  “是,首領!”四個穿著黑色勁衣,同樣裝束,麵龐各不相一,卻同樣憂心的年輕男子,對著迅影恭敬的做了個手勢,各自散去。


  紫弈城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昏昏沉沉之際,總覺得耳邊有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在話。伴隨著話的同時,還很溫柔地拿著繡帕給給他洗臉。


  每當要睜開眼睛看清楚的時候,一股無力感再次襲向他。模模糊糊之中,好像又看到了那張泫然欲泣的臉。


  他想,他一定是想太多了。要不然怎麽感覺,每次都是看到杜家大姐的那種泫然欲泣的臉。明明當初隻有一夜的情緣,那還是在鳳城,他被人下藥之時的事情。


  這段時間,杜伊隻要一有時間,就過來照看紫弈城。。她不清楚自己心裏的感覺,按理,眼前的這個人與她明明沒有什麽交接之處。可心底有股恨意的同時,卻又有著一股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貌似是一股不舍的感覺在作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也不是很清楚。


  劉氏自從那帶人回來之後,安置在自己的房間裏。她和桃花母女仨一個房間,劉大柱和紫弈城便一個房間。


  劉大柱和二郎回來之後,發現救了一個男人,便也沒多什麽。隻是自那之後,便也沒在上山摘葡萄。


  劉大柱偶爾上山砍了柴,曬幹了去賣,其他的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下河摸河螺。二郎不是在家陪著麗娘,就是扛著鋤頭去菜地裏除草,偶爾的時候,才和他爹一起下河摸河螺。


  為了避嫌,桃花不是躲在自己的房間裏刺繡,就是在麗娘的房裏,陪她話。


  劉氏每早上都拿著河螺去鎮上的何記酒肆,除了那回來後的第二是與杜伊一起去的之外。每當看到何記酒肆的生意越來越好,河螺賣得越來越多之時。她也與有榮焉,心裏高興不已。


  “娘,他還要多久能醒來?”


  “大夫應該快了。伊伊,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要懂得避嫌,便老是在這出現,被人看到了,要閑話的。”


  劉氏端著一碗熬爛的粥進來,剛好看到杜伊喂床上的男人喝了水。當下便皺著眉頭,心裏有一絲的不快。


  姐咋就不懂得避諱呢,這要傳出去,那她的聲譽就毀了了。


  “娘,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叫二哥過來。”算一算時間,這人都就回來有七八的功夫了,眼見越來越冷,可床上的這個人和冬眠了似的,一直昏迷不醒。


  喝了那麽多的藥,那毒也該退了差不多了吧,就連他身上的傷,也都好了很多。可那人,怎麽就是醒不過來呢?難道是沒了求生的意誌?不該,實在是不該!

  看到杜伊出去了,劉氏端著一碗粥,舀了一勺子,一手捏開紫弈城的嘴巴,將粥喂下去,一遍道:“你這子真是好福氣,能夠得到我們家姐的青睞。雖姐現在什麽也不是,但假以時日,一定能夠奪回屬於她的一切的。


  你若是有良心,等醒了以後,不要找我們家麻煩。至少我們家也救過你一命,你可千萬不能恩將仇報。


  你年紀輕輕的,身體底子好,就這麽點傷,也該醒了。別在我們家住下去了,雖然孩子爹臉上不什麽。但我家有兩個閨女在,你一個大男人的住在這,也會被人閑話的。你若是有心,就快點醒來吧。


  等在冷點,要下雪了,你想再回去,就不容易了。到時候大雪封山,路難行。”


  劉氏如果知道,眼前她捏著嘴巴的男人,是紫陽國大名鼎鼎的弈城王,怕死半夜都會嚇死。更別她一直嘀嘀咕咕,嫌棄人家給他們家帶來了麻煩。


  紫弈城這段時間的毒素也清理了差不多,隻是好久都沒有好好睡一覺了,又感覺這一家子的人,比較樸實。便也安心的住了下來,也好好的調養下身體。


  其實早在今日杜伊出去之後,他已經徹底的清醒了。不過他還是裝作昏睡中,同時也很是配合劉氏的動作,慢慢的一點一點將粥喝了下去。


  等劉氏出去之後,他確定隻剩下自己一人之時,這才睜開眼睛,撐起身體坐了起來。


  想不到這鄉野之中,也有醫術不錯的大夫。不過幸好他在中毒之前,已經吃下了一粒護心丸,否則哪裏能夠撐到這裏等著大夫前來。


  盤好腿,閉眼運功,將身體裏剩餘的殘毒閉到喉嚨處。隻見他的顏色越來越紅,臉上細汗密集,順著剛毅的下巴,滑落衣襟中。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聽“噗”的一聲,一口黑血,噴到地上。


  原本在廳堂內補衣服的劉氏,聽到聲音,連忙扔下手中的針線,跑回房間。


  “你,醒來了?可有哪裏不舒服?”劉氏看到紫弈城的嘴角掛著一絲黑血,以為又是毒發作,心下緊張不已。。


  這是紫弈城第一次睜開眼睛,將眼前的一切納入眼中。劉氏的房間,在他的眼裏,都比不上王府裏茅房來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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