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錯位的人生12
“大人, 我說‘我是陸梨, 但並非被你推下懸崖的那個陸梨, 那個陸梨已經死了, 死於你之手’,李如月一直都沒有否認。”
兩眼發直腦袋一漲一漲痛的李如月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心跳漏了一拍, 急聲道:“不是!你是自己掉下去!陸梨是自己掉下去的!你到底是誰?”
幾斤崩潰的李如月衝向陸梨, 方跑了兩步, 便被衙役攔住,李如月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你到底是不是陸梨?”
陸梨盯著幾欲發狂的李如月的眼睛, 聲音渺茫:“我是幫被你殺死的陸梨回來討公道的陸梨。李如月,她死了,你不是見過她了, 她被摔成了一堆爛肉, 偏偏卻死不了,隻能靠著仇恨支撐的那口氣苟延殘喘, 可還是沒熬過去, 在滔天的怨恨中被活活疼死。死不瞑目的人無法投胎,隻能飄蕩在人世間。”
她的話裹挾著一股陰寒,穿透皮肉,直到靈魂深處, 那些猙獰可怖的噩夢在這一刻被勾起,席卷而來。
陸梨變成血肉模糊的惡鬼,張著血盆大口, 向她走來。李如月想逃,可她手腳動不了,像是被惡鬼釘在原地。動不了的李如月抖如糠篩,牙齒上下打戰,聲音破碎的不像話:“你別過來,你走開,你別過來。”
“你看見陸梨了吧,”陸梨的聲音輕飄飄的,“她的樣子很可怕吧,畢竟被推入懸崖,身體被懸崖峭壁和樹木花草刮擦,又重重摔在石頭堆上,沒摔成幾瓣隻是摔成血人,已經夠幸運了。不,是不幸,死也就痛一瞬間的事,可陸梨是生不如死,最後還是活生生被疼死了。
李如月,陸梨不是女兒可你也是你侄女,又讓你女兒享福了,你好歹也給她個痛快點的死法啊。”
“是她自找的,是她不讓我們母女倆好過,她是罪有應得。”李如月心中那根線“啪”的斷了,惡狠狠地嘶吼,“她該死,她害的我們母女那麽慘,她不得好死!”
“她怎麽就害你們了?”衛國公憤怒的聲音傳來,他知道陸梨被李如月推下懸崖,可知道到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李如月有多殘忍。那可是懸崖,她到底是承受了怎樣的痛苦才活著站在這裏,又是經曆了怎樣非人的折磨才改頭換麵。
陸梨嘲諷地牽了下嘴角,直視順天府尹:“大人,李如月她承認了。”
順天府尹神情凝重,有動機,有人證還有李如月的表現,真相如何一目了然。
李如月如遭雷擊,後知後覺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冷汗唰的滾了下來,頃刻間就打濕了後背。她怎麽會說出去那樣的話,陸梨,是她:“是你,你是不是給我下了藥,控製了我。肯定是這樣的,我吃過你的藥。吃了你的藥,我就不對勁了,肯定是你做了手腳,大人,我要告她,她害我。”
陸梨冷冷地看著她,她的確動了手腳,讓李如月神智混沌,一點一點摧毀她的精神,今天熏得香配合之前的藥,能讓她暴躁易怒衝動,也就更容易失態,說出心裏話。畢竟當日在懸崖下隻有她和李如月兩個人,隻要李如月不承認,就定不了她的罪。
李如月接著道:“她還害了我母親,一出事我母親的眼睛就痛起來,哪有這麽巧,肯定是她動了手腳。”
“口說無憑,你有證據嗎?”陸梨挑眉。
李如月覺得她自己就是,她不該是這樣的,叫嚷著要請名醫請禦醫。
禦醫又不是什麽大白菜,說叫就能叫,不過為了免除後患,順天府尹還是請了府衙內的仵作和專職郎中過來。
陸梨輕輕一挑嘴角。
自然是查不出來的,李如月又叫囂著他們沒用要請禦醫,顯然腦子不太靈清了。
“肅靜!”順天府尹臉黑了下。
李如月憤恨的瞪著眼,瞳仁裏幾乎要射出冷箭來:“你害我是不是?你害我!”
“我要想害你們,直接一劑藥神不知鬼不覺地毒死你們。”
眾人聽著竟覺得那麽點道理。
“你想折磨我們,讓我們生不如死,”李如月扭曲著一張臉,“我還不知道你,你這個人睚眥必報心狠手辣。別人虧欠你一分,你就要十分百分地討回來。你就是陸梨,你肯定是陸梨,你居然沒死!”
“真正的陸梨死了,被你害死了。”陸梨淡淡道,看著李如月的神情卻彷佛在說,你說得對。
李如月覺得冷,滲透骨髓的冷,“你沒死,你就是陸梨!你要不是陸梨,你為什麽要斷指還恩。”她彷佛抓到了一個把柄,竟是笑了,“你不是陸梨,你還什麽生恩?”
“你是說這根手指頭嗎?”陸梨舉起包紮過的左手,小拇指上纏繞著層層疊疊的白紗布。
頂著眾人的目光陸梨慢慢解開紗布:“我答應了陸梨,替她伸冤替她試探李家人,如果李家人沒良知,那就替她還了生恩,她不想欠李家人。至於我為什麽會答應在你們看來這樣荒謬的請求,一來是我著實同情陸梨的遭遇,本該是父母雙全千嬌百寵長大的公府千金,卻因為親姑姑的一己私欲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好不容易熬出頭了又給親姑姑推下懸崖,在痛苦中慢慢死去。二來就是,與我而言,斷一根手指頭真不是什麽大事,又不是接不回來。”
又不是接不回來。
還能接回來?!
那語氣彷佛在說今天晚上吃麵條。
親眼目睹陸梨斷指的人難以置信的盯著陸梨的左手,那裏還有清晰的血痂,可的確是完完整整的。
陸梨輕描淡寫:“養上幾個月也就好了。”她瞥一眼震驚的衛國公,“斷過,生恩我已經替陸梨還了。接回來是我自己的本事,不代表陸梨還欠你們,陸梨欠你們的已經還了。”
衛國公竟然不知道還是該悲還該慶幸,他隻能木然著一張臉坐在原地。
“你就是陸梨!”李如月目眥盡裂,一點虧都不肯吃,她怎麽可能不是陸梨,她就是陸梨!她真的沒死,回來討債了。早知如此,她不應該推她下懸崖的,沒死成還學了一身的本事,她應該親手殺了她,親眼看見她死了。
“你手臂上有胎記,你是陸梨,陸梨手上有胎記。”
李如月似是鑽了牛角尖,一定要證明她就是陸梨,至於證明陸梨是陸梨可以少一條殺人罪,李如月完全沒有想到,她現在整個人都混混沌沌,隻剩下和陸梨作對的執念。
陸梨看著順天府尹:“大人,真正的陸梨身上的確有胎記,而李采薇沒有,可當年衛國公夫人柏氏生下的孩子身上卻是有胎記的。李如月當年掉包了兩個孩子,為了隱瞞此事,先是十八年前殺了產婆等知情人,四年前又殺了陸梨。”
一旁的丁大石接話:“大人,我娘就是當年接生的產婆,當年李夫人綁架了我要挾我娘,我娘不得不幫她調換了孩子。事後我娘聽聞李夫人把出生不久的孩子送出京城,就說李夫人心狠手辣連親侄女的命都不在乎,隻怕容不下她。她娘就想離開京城,隻還沒等離開,她就淹死了。可我娘漁民出生,怎麽可能淹死。屍身上明顯有被人強按的痕跡,分明是被人按在水裏淹死,然而辦案的官差卻視而不見還威脅我們識時務。我們就知道怕是李夫人所為,民不與官鬥,更何況是堂堂公侯府第,我們隻能當母親是淹死的,連夜逃離京城。
大人,這是我在母親遺物中發現的遺書,原來家母猜到自己凶多吉少,便留下一封信說明來龍去脈,起碼有個伸冤的機會。
大人,這張銀票是當年李夫人給家母的封口費。
此外,大人,還有當年經辦我母親一案的仵作和官差可以作證,家母是死於非命,他們也承認當年是受李夫人指使。”
“胡說八道,你以為隨便找幾個人出來說幾句話就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換孩子,一派胡言,我看你是想攀高枝想瘋了。”李如月強裝鎮定,到了這份上還不肯承認,大抵是覺得自己不承認就不存在了。
“攀高枝。”陸梨似笑非笑,“我又不是陸梨,可攀不到衛國公府這根高枝。就算是真正的陸梨,她也不想攀,真當你們是什麽香餑餑,人人爭搶,自私自利無情無義的東西,令人作嘔。”
李如月哽了下,就聽見她繼續道:“大人,還有一人能證明這些事。昨日衛國公府的人都承認了這些事,隻是他們為了所謂的名聲便想徇私枉法,要我忍氣吞聲,替李如月隱瞞種種醜事,我不願意,李如月就想殺我滅口。幸好我請了祁王府的劍書少俠保護,才幸免一難。”
少俠劍書開心,終於輪到他出場了,他一直在偏廳裏,簡直被驚呆了,還能這樣操作,陸梨不是陸梨,可他覺得她就是那個陸梨。想明白其中用意之後,劍書表示:牛逼!真的是個狠狠人!
千萬別得罪,不想被報複。
更重要的是萬一以後跟人比武,缺胳膊斷腿了,還得求人家給他接回去呢。
突然間覺得以後比武都特別有底氣了。
劍書繪聲繪色地把昨天自己在屋頂上聽到的看到的全說了,還加入了濃烈的個人感□□彩。
李如月瞳孔劇烈收縮,祁王的人,要沒有祁王的允許,怎麽敢站出來說話。李如月五內俱焚,陸梨這個小妖精,她又勾搭上祁王了。
難道不管她怎麽做,她和薇姐兒的命運都逃不出上輩子的結局。
李如月還在憤恨不甘,一個衙役匆匆跑進來說長寧大長公主和柏氏來了。
她們來幹嘛?
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李如月驚疑不定地望著長寧大長公主和柏氏。
下一刻,不祥的預感成真,長寧大長公主和柏氏是來作證的,證明李如月親口承認過,調換孩子,推陸梨下懸崖,以及長寧大長公主親眼目睹李如月想再次殺害陸梨。
李如月渾身的力氣被抽離殆盡,她癱軟在地,臉上不見丁點血色唯有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