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皇帝是條狗12
受到驚嚇的九月落荒而逃。
見它逃之夭夭,謝重華都替它鬆了一口氣,不跑的話,她真怕惱羞成怒的景宣帝一個忍不住殺了九月泄憤。瞅一眼臉色發黑的景宣帝,謝重華有那麽點想笑,很是辛苦地忍住了。
景宣帝額頭青筋一突一突地跳,就差那麽一點,獒犬就被九月這畜生給那個那個了,一回想那畫麵,景宣帝便覺得胸口燒著一把火,很想宰了色膽包天的九月下火鍋。
“看來得給九月去勢了,省得它到處發情,有傷風化。”景宣帝一邊報複一邊防患於未然。今天是被他看見了才幸免於難,可他又不能時刻盯著,閹了,必須閹了!
“春天嘛,難免的。”謝重華略有點尷尬的樣子。
“它連公狗都不放過!”景宣帝憤慨,簡直是色中餓鬼!
嘖嘖,看來受到的衝擊不小,情緒如此外露,謝重華心念一動,火上澆油:“許就是玩鬧,九月就喜歡撲人,它又格外喜歡旺財,經常撲著玩,今天也就是巧合而已。”
景宣帝一臉被雷劈的崩潰,想起之前九月就一個勁往他身上撲,莫不是這賤狗就是想……景宣帝整個人都不好了。
謝重華不懷好意:“其實有時候旺財也會撲九月身上玩鬧。”
景宣帝再遭雷劈,忍不出發出靈魂拷問:“它也會撲在九月身上那樣?”
在景宣帝難以置信的目光下,謝重華強忍著歡快,茫然地點了點頭,就見景宣帝的表情裂了。
謝重華假模假樣地問:“陛下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吞了蒼蠅似的景宣帝咬著後槽牙:“閹了九月吧,它這樣成何體統。”
“這樣的話,”謝重華皺皺眉,認真問景宣帝,“那旺財是不是也要一塊閹了?”
景宣帝難以置信地看著謝重華,彷佛在控訴她的冷酷無情。
謝重華振振有詞:“總不好厚此薄彼的,況且隻閹了九月,旺財照樣會胡鬧。”
景宣帝身下忽然有點涼,情不自禁換了一個站姿,迎著謝重華詢問的視線,景宣帝聲氣不由弱了幾分:“那還是算了吧,到底有違天和。”
謝重華卻改了態度,義正言辭:“其實陛下說的也有理,九月和旺財這樣,到底不好看。尤其旺財是烈犬,閹了性子會更溫馴,更適合養在後宮。”
“不行!”景宣帝矢口否認。
謝重眨了眨眼,納悶地看著激動的景宣帝。
景宣帝清清嗓子,知道自己失態了,可這事關男子的尊嚴,有時候甚至比命還重要,他沒法淡定。萬一株連他怎麽辦,就算不會株連,可他每天有一個時辰會變成狗,做狗已經夠憋屈,他不想更憋屈地做一條閹狗!
“朕也就是隨口那麽一說,到底有傷天和,九月,”景宣帝頓了頓,昧著良心說,“九月和旺財都是好的,沒必要讓他們遭這個罪。”
謝重華靜靜地看著景宣帝表演。
景宣帝也知道自己這態度前後變得有點快,不禁有點尷尬。這事鬧的,皇後怎麽就不堅持堅持,轉眼就變了立場,女人當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陛下可真偏心,對九月就要閹了,輪到旺財就心軟了,看來九月今天是托旺財福了。”
“你還說朕偏心,你難道不是偏心九月。”景宣帝絕對不承認自己酸了。
謝重華理所當然:“我自然是偏心九月的,九月可是陛下送給我的。倒是陛下,有了新歡轉眼忘了舊愛。”
不防她如此說,景宣帝怔了怔,心口流過一陣暖流,整個人都柔軟起來,他伸手摟住謝重華的腰,將她攬入懷裏,語調溫柔含笑:“怎麽會,朕自然是更喜歡九月的。這不是旺財剛受了委屈,不好雪上加霜。”
謝重華靠著景宣帝,眼神如寒夜冰星,聲音卻是暖的俏皮的:“那樣我就替九月放心了,它還沒失寵。”
不知怎麽的,景宣帝想起了藏在太極殿暗格裏的那份遺詔,愧疚從心裏漫上來,漫得他舌尖又澀又麻。
“怎麽可能,這麽多年的感情。”
景宣帝在正陽宮用了午膳才走,臨走時正好九月在眼前,他狀似隨意地說:“不如讓朕養幾天九月,省得你說朕不疼它。”
謝重華差點氣樂了,說得倒是冠冕堂皇,還不是怕九月‘冒犯’他的狗身。
“那可不成,九月和我一天都沒分開過,陛下要是想九月,就多來看看它。”
計劃失敗的景宣帝也沒堅持,他也知道這個可能性不大,隻是忍不住那麽一說,本來還想說看著點九月別讓它犯事,可這話一說,不就是打臉自己最疼九月的話,又該惹皇後不高興了。因此隻得按下這個念頭,帶著對九月這條流氓狗的不放心離開。
景宣帝暗暗一歎,還是得盡快解決這個麻煩,做狗太危險,不隻得防人還得防狗!
當天下午,景宣帝就悄悄地微服出宮,尋世外高人旁敲側擊。
帶著希望去,伴著失望回。
景宣帝繼續糟心地變狗,經過前兩天的兵荒馬亂,第三次變成狗之後,景宣帝已經能淡然處之,好歹時辰一到他就能變回去。
確定自己能回去,景宣帝便有了心思做點別的,尤其是在聽宮人閑聊說起謝家女眷進宮之後。
進宮的是謝重華的繼母賀氏和三嫂蕭氏。
“你三哥讓人送來的狗到了,隻是有點水土不服,現下病懨懨的,等它緩過來了就送進宮。你三哥也是的,送勞什子狗,惹了一堆的麻煩,太後沒少給你氣受吧,回頭把那狗給了魏婉兒,免得她再鬧騰。”
蕭氏聲音爽朗,透著一股子鮮活勁,說起丈夫時,哪怕是在埋怨,眼睛都格外明亮。
看在眼裏,謝重華不由笑。當年是蕭氏先相中了她三哥,追在三哥後麵跑,三哥從最開始的無奈到後來的樂在其中。其實家裏原本是不大同意兩人婚事的,不是蕭氏不好,而是蕭氏家世太好。她母為先帝胞姐臨川長公主,父為永寧侯。後來是臨川長公主疼女兒,進宮求了先帝,先帝允了,謝家才敢結親。婚後夫妻二人琴瑟和鳴,是兄嫂中感情最好的一對。
這樣鮮活明快的蕭氏和她記憶裏的蕭氏,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記憶裏的蕭氏,整個人都死氣沉沉,濃重的悲哀從骨子裏透出來。
謝重華最後一次見她時,她瘦削憔悴幾不成人形,彷佛一陣風就能刮走,臉上的痛苦簡直難以掩藏。
那一年的早春格外的冷,謝重華養在窗前的杏花樹沒有熬過來。她跪坐在羅漢床上,窗外便是光禿禿的杏花樹,一縷陽光透過枯黃的枝條斜照進來,落在她雪白的臉上,眼底的血絲清晰可見。
“這是我和長公主在太極殿前跪著求來的。”
“長公主拳拳愛女之心,我卻有私心。”
“你我都知道,我是活不長的。眼下皇帝還留著我,不過是為名聲計。他借謝氏坐穩江山,大權在握便羅織罪名誅殺謝氏,如此過河拆橋,人人自危,留著我好歹顯得他念舊情,然我這皇後廢不廢都是一個樣,想照拂家人有心無力。”謝重華眼底滾下一滴淚,落在手背上,隱隱發燙。
謝家年滿十六的男丁斬立決,未成年男丁以及女眷流放。
謝重華和臨川長公主在太極殿前跪來一道口諭,準蕭氏與謝挺和離。夫妻美滿卻七年無子,如今看來禍兮福所倚,沒有兒女,蕭氏更無牽掛。然蕭氏不願,她心存死誌,隻等為謝挺收了屍便追隨而去,肝腸寸斷的臨川長公主請謝重華相勸。
眼底蓄滿淚,卻在降落未落那一瞬被重重壓下,再抬眸,謝重華平靜無波,彷佛喜怒哀樂怨悲憂都已經被剝離。
“那些人便交給三嫂了,有你在,我放心,三哥也放心。”謝重華蒼涼一笑,“日後四時八節的祭掃也就全囑托給三嫂了,免得我們成了孤魂野鬼。”
巨大的悲哀從心底漫上來,蕭氏眼淚滾滾而下,椎心泣血的哭聲溢出喉嚨,如困獸悲鳴,哭聲漸漸密起,蕭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顫抖。
“妹妹,放心。”蕭氏的聲音破碎不堪,就像是喉嚨裏哽了一口巨大的苦水,苦無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