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臥室裏周縈洗了澡換了衣服出來, 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尾沙發上的邊渡。


  他聽到動靜抬眼望過來,眼神深沉,像是有話要說。周縈這一晚上隻覺得累, 她走過來拉了一個枕頭說:“你睡這裏的話我就去客房睡。”


  邊渡站起來,從周縈手裏拿過枕頭說:“我去客房。”


  兩個短暫的靠近,邊渡很快退開, 半晌聽到開門聲。那邊邊渡的手在門把手上停留片刻,決定無論有什麽都有說出來。


  “周縈, 今天我很抱歉。”邊渡的聲音微沉, 帶著歉疚,“我媽她不是對你,也不是對你的家人, 她是對我。”


  周縈拉著薄毯一角的手頓了頓, 說:“我們之間不僅僅是這個問題,你知道的。”


  邊渡沒有再說什麽,他輕輕的關上門,出去了。


  次日早上, 周縈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外麵一點聲音也沒有, 隻有餐桌上擺著的早餐,還有一張紙條。


  “買的早餐, 如果涼了你就熱一熱。”鋼筆寫的字,筆鋒淩厲, 很有張力。


  周縈沒想吃, 都說了要分開了,再吃他買的早餐算怎麽回事。她把紙條揉成一團扔到了垃圾桶裏。


  家裏是不想待的,周縈隨手帶上昨天從公司拿的資料出了門。坐到車上,周縈剛發動了車子卻又停了下來, 她不知道要去哪。


  周縈很少思考這樣的問題,平時的她很忙,忙著各家美食店精品店打卡,各種聚會滿天飛,後來又忙著策劃活動,直到今天不知道怎麽就失去方向了。


  周縈想了一會才給許糖打電話,她還沒有起來。聲音啞啞的:“小祖宗,這才幾點你就給我打電話?”


  酒吧關門一般都比較晚,許糖通常睡到中午,她倒是給我忘了。不過既然吵醒了她就趕忙把要說的話說了:“我去你酒吧裏坐坐,告訴你一聲。”


  “青天白日裏你就打算要喝酒了?失戀了吧你?”許糖還蒙著,自己說完半天反應過來,樂了,“順嘴了,你想失也沒有。”


  說的這話有些紮心。她昨天想了半夜,想邊渡的話,越想越不明白。因為在她看來有些事情很簡單,如果你愛一個人,會想盡一切辦法對她好,把全世界都捧到她的眼前,邊渡沒有。


  許糖的酒吧外豎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牌子,外麵看上去有些複古,玻璃帶著中世紀的歐式花紋。兩邊掛著十分輕薄的風鈴,再大的風隻能發出低低的撞擊聲。


  周縈隨便找個地方坐下,這才拿出資料來看。《家族生活》擬邀嘉賓一共五個。三男一女,兩個年紀大的一個是主持人,一個是老戲骨。


  剩下兩個年輕的,女明星是白小純,男明星是杜彭澤。周縈拿著資料翻看,幾乎是每個人生平都給挖了出來。周縈這才感歎,這工作實在是做得到位。


  主持人和老戲骨其實幾乎都敲定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兩方關於合同和各種要求的扯皮。周縈細細地研究,中午還訂了個餐,在這裏一待就是一天。


  下午四五點,許糖晃晃悠悠的來了,坐在周縈的一側撐著下巴看她。周縈疑惑的扭過頭去:“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奇怪。”許糖眼底疑惑重重,“你平時不是不愛來這的嗎?說酒吧人太多,吵得慌。”


  周縈說:“現在不是還沒來人嗎?”


  許糖“哦”了一聲,突然笑道:“那你一會走嗎?”


  周縈:“……我能住這裏嗎?”出來了就更不想回去,她需要時間冷靜冷靜,想著要怎麽和家裏說。


  “和他鬧別扭了?我早上跟你說的那話你別往心裏去。”許糖指的是那句“你想失也沒有”,兩個人常這麽開玩笑,本來也不當個事。


  周縈“嗯”一聲,沒有細說。許糖也不多問,感情的事情周縈想說自然會說。而且真要到兩個人有大矛盾,周縈也不會對著別人去說他的壞話,怎麽也是領過證的另一半。


  許糖見有人進來了,拍拍周縈的肩膀說:“到我家住去,放得下你。”


  周縈應了下來。半夜跟著許糖回家。她的房子是一室一廳的,狹小老舊,上去都沒有電梯,最高也隻有五層。


  許糖不是沒有錢買,她是為了一個人。周縈根本沒有辦法理解許糖的那種執著,卻從來不勸她。


  她也沒有行李,全都是用的許糖的東西,出來的時候看到手機裏有好幾條信息,還有兩個未接電話。


  許糖正坐在桌前算賬,回頭對周縈說:“邊渡打過來的,我沒接。”


  周縈點點頭,去翻手機裏的信息。基本上都是各家經紀人發過來的,各有各的意見。白小純是直接答應了下來,杜彭澤的經紀人要求見麵詳細談。


  周縈一一回複完,才去看邊渡發給她的信息。


  邊渡:[你在哪?]

  邊渡:[幾點回來?我去接你?]

  邊渡:[周縈?]

  周縈想了想還是給邊渡回信息,她還記得以前的時候因為她沒接到他的電話,他四處找她。


  那個時候她根本還沒有結婚了這個概念,隻覺得有一種束縛感。兩個人因此鬧了矛盾,後來她道歉,他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


  周縈:[在許糖這裏,最近不回去。]

  過了良久,邊渡回了一個:[嗯。]

  周縈放下手機,撲到床上,拿枕頭把自己捂住。許糖扭頭看了看她,突然過來腳踩在床上踢了踢周縈說:“看你半死不活的樣子。”


  周縈:“你還不能允許我難受一下。”


  “難受屁!”許糖把一堆單子扔到周縈身上,“今天為了你我早早關門了,來給我算賬來。”


  周縈慢吞吞爬起來:“等我有了新歡,先甩了你。當一晚上服務員就算了,晚上也不給休息。”


  許糖樂道:“行啊。在這之前我得加倍的奴役你。”


  ****

  杜彭澤和他的經紀人要下周才能回來。周縈和其他幾家都把合同簽好了,也隻能等著,剩下的就是給許糖打白工。


  周放看到周縈還挺好奇,問她:“姐,你最近是不是欠許糖錢了?”


  周縈拿著點單的機子聲音冷淡:“點不點你?我們老板說了,這裏是有最低消費的。”


  “許糖才沒有說呢。”周放咕噥一句,見周縈瞪他,急忙道:“我等人,一會點還不行?”


  周縈說:“什麽人?狐朋狗友的別往這裏招。”


  “我是那種人嗎?”周放說著話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站起來四處張望,接著揮了揮手。


  周縈下意識向後掃了一眼,來人戴著一頂棒球帽壓得很低,身上是一件煙灰色的長衫,他身材很高,自帶耀眼的氣場,一路走過來,起碼好幾個人在看,隻不過因為光線暗,他又低著頭,都看不清臉。


  周縈回過頭來,低聲道:“盡會給我找事。”


  周放很懵:“怎麽了?我那天在公司碰見姐夫,聊了兩句,就約過來喝個酒啊。我們男人的友誼簡單又快樂,你們女人不懂!”


  周縈真想晃晃他的腦袋看看裏麵有沒有水。她轉身就要走,邊渡已經走到她身邊了,他下意識的伸手拉住周縈:“我給你買的東西收到了嗎?”


  她在許糖住的這幾天總是收到一些日常用品化妝品之類的東西還有零食水果。


  她想扔了吧又覺得可惜,就一直在屋子裏擱著,那小小的地方都要給塞滿了。


  “你別給我買,用不著。”周縈掙了一下,邊渡很快放手,似乎十分懂得適可而止。


  “姐,我們要點酒了,你趕緊的。”周放喊她,周縈回頭要笑不笑的說:“等著吧。”


  說完她就走了。過了一會讓人送了一大桌子酒,各式各樣,還專門選的最貴的,普通就酒類都不好意思上這個桌。


  酒吧輕盈的音樂聲突然變得滄桑低啞,周縈往不遠處的台上瞟了一眼,是換人了,她麵無表情的對許糖說:“唱的不怎麽樣。”


  許糖敷衍的哼了一聲:“沒關係,今天的酒賣得好,來了一個大款。”


  周縈靠著櫃台不吭聲,她能感覺到邊渡的目光時有時無的落到這邊。她又叫了人送酒過去。


  許糖的酒吧別的酒吧比起來關門不能算特別晚,這是清酒吧,最遲一兩點就散場。


  周縈和許糖收拾東西要走的時候周放和邊渡走過來。周放說:“送你們回去吧?非要住那麽舊的地方。”


  周縈飛快的看了邊渡一眼,也不知道他跟周放說了什麽。邊渡也正好看過來,四目相對,都有些無言的情緒在裏麵。


  從酒吧裏出來,有些起風了。許糖拉了拉衣服說:“得了,不用你們送,我們還能連個家都回不了?”


  “不是說最近不安全嗎?”周放挺堅持,“送送又沒什麽,我姐這樣的別看表麵挺能咋呼,遇到事情了就是個戰五渣,保護不了你。”


  周縈氣樂了:“我記住了。”接著她又說:“真不用送。”她是對邊渡說的,她心裏清楚,周放沒那麽多心眼。


  邊渡讀出了周縈眼底的堅持,心裏微涼,卻也隻好開口說:“你們小心點。”


  一連幾天,邊渡都來許糖的酒吧報道,有時候和周放兩個人,有時候獨自一個人。


  他幾乎不主動找周縈搭話,更不去煩她,就默默的待著。有時候喝一點酒聽聽歌,看看周縈做什麽,有時候好像會看手機,回回信息。


  周縈卻不能當他不存在,打烊的時候邊渡又是和她們一起出來。周縈走在前麵,快到馬路口時,她轉過身對邊渡說:“你別來了。”


  許糖見狀很快走開了。邊渡看著周縈沒有說話,路燈的光落進他的眸底,像是破碎的琉璃。


  “你在這裏我沒辦法……”周縈話還沒有說完,邊渡突然拉了她一下,周縈沒有防備,直接撞進了邊渡懷裏。


  周縈立刻去推他:“你……”這時後麵咚的一聲響,一個人跌坐到地上,渾身的酒氣。


  周縈被嚇了一跳,擠著邊渡往一旁讓了讓,邊渡微微向後仰了一下,頭上的棒球帽掉在了地上。


  周縈回過來,突然愣住了。邊渡的頭發剃得很短,幾乎貼著頭皮,周身的氣質都有些變,有一種冷硬的酷,再仔細看看他好像還瘦了。


  訝異了半晌,周縈才退開一步問:“你……這是怎麽個意思?”為伊消得人憔悴嗎?還斬斷青絲嗎?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腦海裏偏偏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邊渡笑了一下,唇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問:“好看嗎?”


  周縈真的愣住了,他這樣笑,有一種痞,甚至不能單單用好不好看來形容,就有一種直擊心靈的光芒。


  周縈移開目光也不說好不好看,隻是說:“原來那樣也沒什麽區別。”


  邊渡抬抬手,想揉一下周縈的頭發又忍住了,她的頭發好像是做了一個顏色,發色有些淡,她長得白,顯得人都有些軟。


  “接了一部戲,要求這樣的造型。”邊渡低聲解釋,“拍完就能長回來。”


  周縈“哦”了一聲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你別來了。”很快她的影子消失在夜色裏。


  過了一會邊渡才向著周縈的離開的方向走,一直轉過兩個彎,走進胡同裏,才是許糖住的地方。


  樓上的燈已經亮了起來,周縈過來拉窗簾,很快就什麽也看不到了。


  ****

  邊渡有幾天沒來了,周縈有時候看看著那個位置胡亂琢磨,也不知道他進組沒有。自己又要怎麽和家裏說,她父母還有一段時間才能結束旅程回來,她是不是就一句沒什麽感情了能打發他們。


  杜彭澤終於回來了,他的經紀人倒是痛快的約了周縈見麵。就定在當天的下午,因為他說他們的時間很緊,馬上又要走,隻能餘出這麽點時間。


  周縈沒有辦法,拿著資料帶著一個助理從中午就開始等在約定的地方。


  離機場不遠,他們是過來轉機。到了三點的時候兩個人終於趕到了。


  杜彭澤一見周縈有點懵,扭頭對經紀人說:“追我追到這裏來了?”


  經紀人:“……”


  周縈倒是落落大方,一點也不受影響:“不好意思,我早就解釋過了,我不是你的粉絲。那天我也想讓你報警,讓警察查監控,你可能是心虛,跑得也太快。”


  小助理不知道兩個人有什麽淵源,但是這氣氛著實不對,她急忙站直了說:“你們好,我們是《家族生活》的製片方。”


  杜彭澤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來,拉長聲音:“哦……”


  周縈懶得理他,因為時間緊,她迅速拿出整理好的資料和經紀人談。


  經紀人倒是對節目的立意和定位很感興趣。而且周縈分析的杜彭澤的現狀他覺得也十分準確。


  他不是沒有代表作,也不是沒有演技,但是往上走一個級別很難。杜彭澤現在需要更多的熱度來對他的事業做助力,畢竟流量的時代,他在這裏麵露露臉也不吃虧。


  經紀人當場就要答應下來,杜彭澤卻表示自己需要再考慮一下。


  周縈笑了笑說:“可以,但是我們時間有限。希望你能早點給我答複。”


  “行。”杜彭澤笑得有些深,他吊兒郎當的拿出手機裏,“加個微信吧,我想好了告訴你。”


  周縈對助理說:“把你微信給他吧,要不然他懷疑我別有用心。”


  助理微微紅了臉,問:“能加嗎?”


  杜彭澤沒應。經紀人笑嘻嘻的打岔:“加我的,等我們決定好了立刻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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