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李響
早上司朗來到醫學研究室,跟學習小組成員一起研討腦腫瘤相關的課題。這時候院長突然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我說個事啊,咱們小組今天新來了一位成員,是從海城市第一人民醫院調過來的,因為在腦係統方麵頗有自己的見解,特此被海城市派遣過來參加研究。”
“大家好,我叫李響。”
大家掌聲歡迎,臉上卻不是很歡迎。
這個李響看不出是男是女,一頭短卷發,帶著黑色大框眼鏡,***也擋住了半張臉,低著頭站在院長身後。給人一種特別壓抑又陰鬱的感覺。
院長把李響留在這裏就走開了。司朗作為組長,讓李響今天先不用參加研討,隻要坐在一旁跟著他們了解每天的工作就可以了。
李響點了點頭沒說話,一頭羊毛卷在頭上慵懶的搖晃著。
司朗接著主持研究方案的敲定。
下周司朗要接一個腦瘤的手術,幾個研究小組成員紛紛拿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見,輪了一圈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李響開口提出了一個新的角度。
“你說的這個角度很好。”司朗點點頭,“但相應的來說,手術成本也相對較高,對於普通人家還是不是很友好。”
李響解釋道:“這個方法雖然成本高,但是對於患者的治療效果也是有顯著提高的。起碼在後幾年的複發程度上要比傳統方法小很多。”
司朗沉思了一會,點點頭:“不錯,所以我現在正準備突破這個關口,讓手術既有療效又能降低成本。”
司朗又就這一病例剖析了幾點重要的地方,說明手術時的注意事項,最後敲定跟司朗一起上台的人。
“崔佳萌、張欣欣、王書恒,你們三個跟我上手術。沒有什麽異議的話就去吃午飯吧。”
眾人仨一幫倆一夥的去吃飯了,司朗也準備收拾東西跟崔佳萌去吃飯。
“上台手術可以帶我一個麽?”兩人走到門口被李響攔了下來。
“這次選的都是有上台經驗對手術方法比較熟悉的人。你恐怕缺少了點經驗吧?”沒等司朗開口,崔佳萌蹦出來沒好氣的說了兩句。
李響根本就沒把崔佳萌放在眼裏,眼睛一直盯著司朗:“可以讓我參加麽?”
司朗搖了搖頭用無奈的語氣解釋道:“崔佳萌說的確實沒錯。我看過你的履曆,確實在臨床上的經驗少了一點。”
李響藏在頭發中的眼睛流露出淡淡的失望,扭頭走了出去。
“這人怎麽看著那麽奇怪呢?”崔佳萌看著遠去的背影,“說他是個醫生,不如說他是個病人。臉上白的嚇人!”
“人家有自己的理由吧。”兩個人閉著眼睛接著去吃飯了。
李響並沒有去食堂,而是走到了地下停車場。先是繞著地下停車場轉了一圈,熟悉了一遍攝像頭的位置,找到了電源箱,拉閘。
李響打開了手機照亮,徑直走到司朗車前,從兜裏掏出一把刀,在輪胎上狠狠的捅了進去。
車胎開始放氣,遠處有保安說話的聲音,理想趕緊把手電筒關閉,躲在一輛車的後麵。
“怪事,怎麽突然停電了?”
“旁邊的小區電線就被老鼠咬斷了好幾條,這回估計也是老鼠咬的。”
兩個保安搬著工具箱走到電箱前檢查了一番,發現隻是電閘被拉了上去。
其中一個人伸手一推,停車場裏又恢複了一片明亮。
聽著兩個保安的聲音越來越遠,李響從一輛車後麵站起來,回到了樓上。
下午司朗繼續就下周要實行手術的病例展開深入研究,李響沒再提起要參加手術的事情。
晚上五點鍾,司朗解散會議下班,動身前往停車場,剛走到車旁發現前輪胎被紮了個大洞。
司朗:“……”
“喂,寶貝兒,我一會不能開車接你回家了,車胎漏了。你讓小孫接你一下順道過來捎上我。”
司朗掛了電話,給大樓保安打了個電話:“能幫我調一下今天的監控麽?我車胎被人紮了。”
“抱歉啊,司總,下午的時候樓下停了一會電,隻有來電時候的視頻。。
“那也行,發給我吧。”
過一會,司朗手機上收到了視頻的拷貝。
停電之前車胎還是好好的,等再次來電的時候,車胎上就赫然留下了大口子。
司朗盯著手機深思了一會,這是旁邊開來一輛車,緩緩停在司朗旁邊。
“朗哥,你車胎咋啦?”李響把頭從車窗裏伸出來。
“哦,刮了一下。”司朗笑了笑。
“那你上我車吧,我送你回家。”
司朗想了想,上了李響的車。司朗係好安全帶,然後給小孫發了個短信示意不用過來接他了,然後給車險公司打了個電話。
“不知道是誰這麽大膽刮了你的車。”
“可能是有求於我但我卻沒有答應的人吧。”司朗看著李響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李響把頭轉過來看著司朗,臉上帶著假笑:“可以去查一查監控。”
“不必了,你還沒傻到監控運行的時候就來捅我的車胎。”
李響聽完,一腳踩在刹車上,不可思議的看著司朗。
“說吧,想要什麽?”司朗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仿佛李響做的事情是小兒科一般。
李響雙手緊緊抓在方向盤上,之間都攥的發白,厚厚的一層頭發蓋住了他泛紅的眼睛,司朗看不清他的表情。
半晌,隻聽李響先是從喉嚨裏發出低低的笑聲,然後越來越響,像是一個猛獸複活發出的邪笑,聽著讓人瘮得慌。
“哈哈哈哈,還假裝自己是什麽白衣天使?連自己救的是一個殺人犯都不知道還有什麽資格被人當成神醫?”
層層疊疊的***下那兩隻眼睛發著瘮人的光,死死地盯著司朗像是要把他吞噬一般,聲嘶力竭的向司朗咆哮:“你殺了我父親,卻要去救一個殺了我母親的人!”血紅的眼睛裏流出兩顆淚,狠狠地砸在衣襟上。
李響雙眼目視前方,抓緊了方向盤,狠狠地踩下油門。車子沿著停車場出口一下子衝了出去撞在了十米開外的水泥牆上。
等司朗蘇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一整眼就看見柳曜睜著兩雙通紅的眼睛坐在床邊。
“醒了?我去叫醫生!”
柳曜慌慌張張的去找醫生,把椅子都帶倒了。
司朗剛蘇醒,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在他昏迷的那一瞬間已經被不可逆的扭轉了。
醫生過來檢查了一下,簡單的問了司朗幾個小問題,“精神狀態還挺好的。主要是外傷比較嚴重,建議臥床休息。”然後把點滴掛上就離開了。
“他……”司朗看著柳曜。
“嗯,死了。”
李響死了。海城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前院長李東偉的兒子自殺身亡。本來想連帶著司朗一起死的,但是司朗命大,活了下來,但是前擋風玻璃的玻璃劃破了司朗的手。
重點是手壞了。
一個臨床醫生手壞了,就意味著他要徹底告別手術台了。
就像是小提琴家沒有了手,芭蕾舞演員沒有了腿,歌手沒有了嘴。
“看來,我要失業了。”司朗看著自己纏滿紗布的手無奈的朝柳曜一笑。
柳曜的眼淚瘋狂的往下流。司朗僅僅是暈倒了小半天,他就感覺自己的心要裂開了,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無比的漫長,仿佛是跨了一整個世紀。就那樣盯著床上的那個人,心裏盼望著下一秒他就能醒來,能把眼睛睜開看他一眼。
但就是這樣煎熬的等待,司朗經受了整整八年。
柳曜每次想到這,內心都會痛的難以自抑。
“沒事,下半輩子,我養你。”
柳曜緊緊握住司朗的手,一分一秒也不想放開。
隻要你還在,我的世界就還在。
一周後,司朗出院。
那個曾經對李響的母親施以迫害的人被送去監獄,李響和他的爸爸媽媽合葬在一起。
曾經幸福的一家三口,如今卻落到這步田地。恐怕父子兩個人隻能在地獄相認了。
司朗回到了家裏,雖然做不成臨床醫生,但是還可以做顧問解答很多實際問題和傳授臨床經驗。司朗把自己畢生所學所感寫成了一本書,投給周知洋公司旗下的出版社獲得了醫學上的高度認可。
“看來我還沒有完全廢掉。”司朗撫摸著自己手上的疤痕笑著說道。
這樣就足夠了。司郎心裏想。
自己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那一瞬間,就是在柳曜沉睡八年後醒來的那一瞬間。這輩子能親手拯救自己的愛人,便是作為一個醫生莫大的自豪了。
崔佳萌現在變成了研究小組的組長,雖然司朗已經退居二線,但經常拉著司郎討論問題,時常讓司朗忘記自己手上有疾的事情。
司郎現在沒有那麽忙碌了,正一點一點的搜集著關於撫養孩子的相關信息和文件。
開始著手準備,才發現事情遠比自己想像的要複雜得多。福利院裏麵的孩子是不能挑選的,要找到一個合乎自己心意的孩子,要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