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長大
於斌掛了電話,伸手輕輕摩挲著牆紙。
那是柳曜和司朗在四年前剛開學的時候幫他貼的,他現在閉上眼睛還能看到當時柳曜坐在床上晃著腿跟司朗打鬧的樣子。
四年時間過去了,周圍的人都沿著各自生命的軌跡前進著,唯有柳曜掉了隊。他的記憶永遠停留在那個美麗的夕陽裏,眼睛裏最後看到的是鑲著金光的司朗朝他跑來的身影。
於斌自從天坐在馬路邊上痛哭的那一晚開始,就慢慢開始了人生的蛻變。他變成了一隻破繭的蝶,四年之後在陽光下撲棱著美麗絢爛的翅膀。
在麵試官的層層考核下,他以優異的成績拿到了自己喜歡的一家公司的offer,直接進入了管理層,人生徹徹底底的開了掛。
可是為什麽人生突然開掛,隻有他和她才知道。
這是屬於他們兩個陌生人之間的秘密。
“如果你要是個女孩我都要愛上你了。”
於斌翻著聊天記錄突然想到有一天他對自己說的話。
從認識沈佳開始,就知道她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她長得好看,學習成績好,人緣好,能吃苦。在她身上於斌根本找不出什麽缺點。
除了讓他吃素的時候。
對這樣的女生不動心是不可能的,可是那時候於斌隻是地上的一個土豆,沈佳是舞台上的明星,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甚至連幻想都是一種奢侈。
那麽現在,他有資格與她平視了麽?
現在的他因為運動長高了不少,身材也變得好看了,每年都能拿到學校的獎學金。就在昨天剛開完的畢業典禮上,是他身為優秀畢業生在台上進行講話。
現在的他,有這個資格了麽?
沈佳,現在的我,能夠給你足夠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沈佳掛了電話,心滿意足的歎了口氣。
不管於斌的回複是怎樣,他覺得已經足夠了。
高三那年進清北班的第一天,她就因為肚子疼整個人都沒法直著腰。是於斌默默的接了杯熱水放在她的手邊,什麽也沒說,臉紅的要命。
排考場的時候,他總會幫沈佳把桌子上一摞摞的書搬到後麵的櫃子上。這個男孩敏感、脆弱、自卑,但他善良、熱情、認真。
班級裏的花開了,大家都讚美花的美麗,沒有人知道那是於斌每天澆水的勞動成果。
教室前麵的垃圾桶經常是幹淨的,夏天的時候也不會傳出來異味,大家以為原本就是這樣,其實是於斌每節下課都會把垃圾桶裏的垃圾收拾幹淨。
做十分,說一分。
這就是於斌。
“姐就是喜歡你這種類型的。”沈佳在心裏對於斌說,“我喜歡你。能得到你的回應是最好的,但如果不能得到你的回應,我也祝你永遠幸福。”
第二天一早,於斌起床洗漱幹淨收拾床鋪。
“斌哥,穿的這麽正式,要去開會啊?”餘斌室友問。
“嗯……不是。去見一個重要的人。”於斌臉上稍微有點紅,臉上帶著一絲害羞。
“送女孩?是女朋友麽?”花店老板娘在花束裏挑挑揀揀,拿出一捧紅色的玫瑰花,“女孩現在都喜歡這個紅玫瑰,浪漫的很。送這個準沒錯。”
於斌穿著淺灰色的西裝,手裏抱著九十九朵玫瑰花,乘地鐵做了三站,走進了沈佳的大學校園。
“咱們樓下有個男生手裏抱著玫瑰花,是要表白麽?”
“長得還行,有點憨憨的,很可愛。”
“喂?什麽?你在樓下?!”沈佳趕緊抓了一把頭發穿上鞋往樓下走。
走到樓下,看見了站在門口手裏捧著一大束紅玫瑰的於斌。
這是她見過的於斌最帥氣的樣子。
“沈佳,今天我是來給你答複的。”於斌走向穿了一襲紅裙的沈佳,周圍有好多吃瓜群眾圍了過來,紛紛站在一旁看熱鬧。
“之前的我,以為你是天上的星,可以欣賞,卻不能碰觸。這顆星星曾在我大學短暫的四年裏成為了我的啟明星,我努力了四年,現在終於能試著伸手摘星了。”
“所以,你願意成為我的女朋友麽?私定終生的那種。”
熱烈芬芳的玫瑰遞了過來,沈佳伸手抱在懷裏,紅紅的臉頰、紅唇、紅色的長裙、紅色的玫瑰花。
美得不可方物,幸福的難以企及。
這場戀愛,就像是一場盛大的煙花,而引線則整整燃燒了四年。最後煙花盛大,溫暖的人把星星捧在手裏帶回了家。
現在這兩個人正站在司朗麵前,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行啊你倆。”司朗看著他倆,在於斌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咱們斌哥總算開竅了。”
“等你倆結婚,我帶柳曜去參加你倆的婚禮。”司朗坐在床邊,手裏握著柳曜的手。
旁邊的周知洋李般若也各自走上了人生的高峰。周知洋現在一名家喻戶曉的作家,已經出了好幾本書了,銷量坐火箭一樣的往上漲;李般若則成為了一名語文老師,在大學裏負責教古詩鑒賞。
金添一手拎著果籃,一手牽著遲曉彤。
今天上大學之後終於用自己的行動抱得美人歸,兩個人都是嘴上不會說,但是都為對方做了很多的人。金添這個護妻狂魔特意跟遲曉彤簽了同一家公司,兩個人現在的辦公室隻隔著一堵牆。
邢舒邢朗還是之前那樣,表麵上看去風風光光,一張嘴就顯出兩個人上天入海的皮。現在兩個人合夥創業,現在的小公司市場價值已經值五百萬,而且前景也是一片大好。
宋淩雲現在是一名緝毒隊的隊長,同齡人都還在家躺著打遊戲的時候,他已經真刀真槍的和毒梟開火對峙了。
至於夏喬,她烏黑的長發不見了,頭皮上冒著一些小青茬,手上盤著珠子,身上穿著道袍,腳上蹬著布鞋。
“夏喬……”
“司朗,別來無恙啊。”夏喬輕輕頷首,“如你所見,貧尼已了卻紅塵一心皈依佛門。”
“如今歸藉於水月庵,叫貧尼念慈便好。”
放下十丈軟紅塵,潛心問道。
她再也不是之前紅著臉跟男生表白的那個愛害羞小姑娘了。
眼裏是慈悲,是清白人間盡數相逢隻剩孤寂的悲涼,卻又淡淡的透出一些滿足和寬慰。
我們都長大了。
在時光的長河裏,我們是向死而生的旅人,沒有回頭路,背負著愚蠢的曾經奔向明天,,等我們的雙腳被地上的泥沙磨出鮮血的時候,便是我們長大的那一瞬間。
我們懷揣偉大的平凡走在朝聖路上,招展的大旗一路飄揚。
十二個老同學的相聚,光景似當年,卻又是一番淋漓的慨歎。
“希望柳曜能盡快醒來啊。”大家圍在床邊一陣唏噓。
就算你倒下了,我們也願意像當年高考的時候那樣,我們等等你,等你從夢中醒來,等你熬過冬季的冷,醒來時恰好是春暖花開。
尹禦站在門外,輕輕的摩挲著手腕上的那條黑色皮質手環,依舊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冰山臉,隻是眼神裏卻有些暗淡無光。
那三個姓薛的被他折磨的差不多便交給了警方,警方在尹禦的提點下也是狠狠的從基層到上級狠狠的來了一次大換血。
十年前的黑心陰險,無數人的喪命黃泉。
現在,也該結束了吧。
柳曜在司朗的照顧下題中有了明顯的增長,瘦削的臉頰稍微有了一些肉,身上也稍微長胖了一點。
每天都進行精準的體檢,確保一切指標都在正常範圍內浮動,把致死的可能性抑製到最低。
七天後。
司朗坐在辦公桌後麵看著剛出來的報告單,旁邊圍的是這次跟司朗一起上手術的人。
“血常規、尿常規?”
“正常”
“肝功腎功血糖離子血脂?”
“一切正常。”
“明天上台做手術,請大家今晚務必保證良好的休息。”司朗站起來朝各位配合他主刀的醫生鞠了一躬。
這些醫生都是醫院裏的骨幹,年紀都比司朗大不少,還有不少醫生是別的醫院調過來的。為了配合這次手術確保萬無一失,他們也是在上手術之前經過了好一番訓練。
“那我們明天見。”
“明天見。”
我在十八歲的青蔥年紀與你相遇,我陪你走過很多的路:回家的路,上學的路,鋪滿玫瑰花的路。
現在的我,三十二歲,即將陪你一起走過一條生死之路。
我曾經也有幸跟你一起穿過很多扇門:臥室的門、淋浴間的門、ICU的門。
明天的我將為你推開一扇嶄新的門。
我不知道門後會有什麽,那番景色我也不敢去揣想。
或許是滿天的霞光,你雙臂羽化歸來;也可能是萬頃深淵,你走的不聲不響。
無論是怎樣,我都陪著你。
生門,亦或死門。
晚上司朗回到家中已經是晚上的十一點鍾了,司康曼還沒睡覺,坐在沙發上手裏捧著柳曜的化驗單,明天司康曼也將會站在司朗的身邊,參與到手術的過程當中。
“爸,你還沒睡啊。”司朗把公文包撇在一旁,單手解開了西服扣子倒在了司康曼的腿邊。
“累壞了吧?”
“嗯。”
“快去洗漱吧,明天還要早起呢。”司康曼伸手梳了梳司朗的頭發。
“爸,你緊張麽?”司朗眼睛裏帶著說不清的情愫,朦朧的,無神的,疲憊的,但卻不敢鬆手的勁頭。
司康曼溫柔的輕撫著司朗的臉旁。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這麽重要的手術,不僅是全世界的矚目,也算是關乎自己半個親人的生死命關。
“生死早已有定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柳曜是個有福之人。”
“你盡管盡人事,生與死,就聽天而定吧。”
“爸。我知道你這是安慰我呢。”司朗低低的苦笑了一聲,“可是我偏偏就不想聽天命,我不想把我愛人的生死交給那麽虛妄的附屬,我要的是他逆風翻盤,我要的是不朽的生機,我要的是大雪寒三界他仍一枝獨放的奇跡。”
“我隻想要他睜開眼睛看看我。”
司康曼眼角稍微有些濕潤,酸的發紅。心疼司朗,一顆心都剝離成碎片。
“爸,明天跟我並肩作戰吧。”
“爸爸很榮幸,快去睡吧。”
“晚安。”
明天即將迎來一場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