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互相給予的力量
王崴無力地鬆開了手，幾分鍾之前他還以為他與王斯情比金堅不怕火煉，卻沒想到王遠實這幾句話，就點出了太多他們一直無視的逃避的欺騙自己的問題。
“叔。”王斯忽然開口，“您說您現在不是台長，隻是王崴的家長，那我可以叫您叔嗎？”
王遠實將目光移到王斯的臉上，微微露出笑容：“當然。”
“嗯。”王斯點了點頭，“對不起，我覺得您說的不對。”
一股暖流忽然從手上傳來，王崴扭頭一看，卻是王斯緊緊攥住了他的手。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駁斥您的一些觀點，但是這是我們交流溝通所難免的，希望您不要誤以為這是我對您的不尊重。”王斯的聲音底氣十足，全無了方才的慌亂不安。
王遠實眼神中有一絲驚訝，臉上卻還是波瀾不驚，微微頷首。
王崴也扭頭看向王斯，眼中滿是意外。
“首先，關於我媽的問題。”王斯麵帶微笑，從容不迫，“我現在的確還沒有找到機會告訴她，而且我也不敢保證告訴她之後她就能接受。比起您和阿姨來說，我媽的確沒有受過什麽教育，懂得不多，很有可能完全理解不了我們，甚至斷絕關係尋死覓活，這些都有可能，我都想到過。”
王崴聽著他說著，知道這正是他心裏最害怕的情形，連忙掙了掙手，反手將王斯握住，兩人十指交扣，互相給予著力量。
“但是無論怎樣，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我都不會讓我媽影響我和王崴的關係。我已經長大了，離開了我媽，我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更可以選擇和什麽樣的人組建自己的家庭。”
“對！對！”王崴聽了一時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連連附和。
王遠實笑了笑，說：“沒錯，我剛才也說了，我們的確沒有辦法決定你們的人生，但是我們為人父母的，希望自己的兒子過一個正常的人生，老來能抱上孫子享天倫之樂，這有錯嗎？你們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但是憑什麽剝奪我們的這個權利呢？”
“有錯。”王斯堅定的答道，令王遠實一時錯愕。
“您想抱孫子，您想要天倫之樂，這一切的基礎就是摧毀我和王崴的一生。為了自己快活，毀了我們，難道沒錯嗎？”
王遠實收斂了笑容，將手抱在胸前，“那你們為了自己的快活，就可以毀了我們嗎？”
“我們毀了您什麽？麵子嗎？您現在是要承認您覺得您的麵子比我們的一輩子重要嗎？”
“你們什麽一輩子？不過是年輕氣盛一時看對眼罷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出道前交過多少女朋友，還有王崴，當年的女朋友可是都領回過家來的，差一點就談婚論嫁了，最後也是說散就散了，男女之間尚且如此，就你們兩個，憑什麽在這跟我叫囂說一輩子？”王遠實眼角微微抽搐，語氣已沒了剛剛的淡定沉穩。
“當然了，在您麵前，我們都是小年輕，海誓山盟什麽的你看了都覺得可笑。不過您年輕的時候難道不是堅信著能和愛人一生一世白頭到老嗎？現在您和阿姨一起走過這麽多年了，您又憑什麽認為我們不能像您一樣做到呢？”
“就憑你們兩個都是男人！”王遠實一時沒有控製住，拔高了音量。
“男人怎麽了！”王崴見王斯被吼了，急火攻心也吼了出來。
王斯在桌子底下拉了拉王崴的手，示意他冷靜，自己則繼續說道：“沒錯，您終於把您的真實想法說出來了。您前麵做了那麽多委婉的鋪墊，好像是說理解我們、支持我們，但是隻是為我們考慮，才不建議我們在一起，但是說到底，您根本就是否定我們的感情。這說起來就有些矛盾了，因為您已經接受了小峻和秦律師，卻不能接受我們，難道您自己不覺得不合理嗎？”
王遠實鼻翼微張，臉也開始漲紅，克製著情緒說道：“我說了，你倆的情況跟小峻不一樣，跟小秦也不一樣！”說到後麵是還是克製不住，吼了出來。
王斯笑著搖搖頭：“是一樣的，這世上有同性戀，有異性戀，有雙性戀，還有無性戀、疑性戀、流性戀、泛性戀等等等等。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一樣的，隻有多數與少數之分。”
王崴一時呆了，什麽無性戀疑性戀，他聽都沒聽過，王斯這是哪裏來的理論？
“我們之前都交過女朋友，這沒什麽好否認的，但這不能成為我們不能在一起的理由。不論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對我們來說都是認真交往相處的對象。我們現在認定了彼此，就是要一直在一起。而您說我們和秦律師不一樣，是因為他已經結婚生子，現在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難道您想讓我們也分別結一次婚生了孩子離了婚再在一起嗎？你自己聽聽不覺得荒謬嗎？”
王遠實此刻已是橫眉倒豎，他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喘了半天的氣，開口說道：“你說的這些我聽不懂，確實聽不懂，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這個社會現實就是這樣，你說你們是平等的，你們要在一起，這個社會承認你們嗎？你們能結婚嗎？你們有跟別人一樣的權利嗎？你們太幼稚了！”
“沒錯！”王斯尚未開口，王崴卻搶過了話頭，“這個社會現在是不平等的，所以我們要反抗要爭取平等，不能因為不平等就甘心忍受！這是本末倒置的！”
他之前為了創作平權歌曲，沒少研究這方麵的內容，說到這裏，難免激動的全倒了出來。
聽了這話，王遠實卻搖著頭連連苦笑：“你們還要做革命者先驅者了？我簡直……”說著又搖頭笑了。
“我們確實是革命者和先驅者。”王斯淡淡的答道，“王崴的專輯我不知道您聽過沒有，就是為平權而創作的。而我剛剛上映的電影，劇情主線也是性少數群體的自我認同。還有咱們台正在籌備的那個同誌真人秀，不也是您同意製作的嗎？其實您也是平權推動者。這個社會在變得更好更平等，我們每個人都在做出努力。”
王遠實無奈地靠在椅子上，擺了擺手，“算了，你們的想法已經沒辦法改變了，我越勸你們你們隻會更逆反。”
王斯笑了笑，說：“我們也不指望就這麽幾句話能改變您幾十年固定下來的想法，隻是希望您明白，我們無論如何不會分開的。”
“對，不會分開。”王崴又附和道。
王遠實歎息一聲，抬眼看看王崴，說：“你沒想過你爸媽嗎？他們看到你這樣，多難過？你們把你留給我，將來我怎麽跟他們交代？”
王崴聽了，垂下目光，沒有說話。
王斯握著王崴的手，也不去看他，也不去看王遠實，眼睛盯著麵前的桌子上的木頭紋路，靜靜的等著。
“我爸媽，”王崴終於抬起頭，堅定地答道，“也一定認為我的幸福最重要。”
王斯的嘴角微微揚起，心也安定了。
王遠實徹底泄了氣，揮揮手說：“你們出去吧，跟你們說不通。”
王崴從容的拉著王斯站起身，說：“我覺得說的挺通的，我們的想法您都明白了，對於不能按照您給我規劃的人生活著，我很抱歉，但我隻能如此，為了自己，也為了王斯。”
說罷兩人轉身朝門口走去。
“等等。”王遠實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兩人轉頭看向他。“這事……先別跟你嬸說。”
王崴想了想，眼眶一熱，“嗯”了一聲，說：“我們先回去了，明天還有工作，叔您也早點回家休息吧。”
“嗯。”
兩人走出辦公室，關上門的瞬間，王斯一把抱住了王崴。
“哎喲，這才剛從我叔辦公室出來，忍忍，回家再說啊。”王崴笑著用氣音說道，怕被屋裏的王遠實聽到。
王斯顫抖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我特麽都快嚇死了。”
王崴聽著王斯的聲音不對，扶著他的身體拉開一看，才發現他臉色蒼白，繼而察覺到整個人都有些脫力。
“你怎麽了？”他難掩語氣中的擔憂。
王斯搖搖頭，又無力地靠在王崴肩頭，說：“讓我緩緩，嚇得我腿軟了，我都有點想吐。”
王崴連忙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低聲說：“剛才不還好好的？我看你說的頭頭是道的啊。對了，你那些話哪聽來的？我都沒聽過。”
王斯舒了口氣，說：“之前討論過出櫃的事之後我就留心看了看好多這方麵的東西，給將來做準備，而且宣傳我那個電影難免會說到這些，我一邊做節目一邊也學習了不少。剛才那是強撐著才把這些都說了，你個完蛋玩意兒，你叔才說了兩句你就認慫了，我要不硬起來，你是不是就得跟我分了？”
“不分不分！”王崴連聲說，“誰分了咱倆也不分。”
“你倒是敢，分了我就上各大綜藝曝光你成天在家摳腳吃螺螄粉，還要告你強奸。”
“我啥時候強奸你了？”
“你生日那回——”
“咳咳。”
兩人愈發沒羞沒臊的對話被一聲輕咳打斷，驚得急忙分開彼此，扭頭一看，原是小李。
“我送二位回家吧。”說完他就走向電梯，不敢多看兩人一眼。
王崴和王斯互相看看，發現對方都有些臉紅，於是都忍不住笑了笑，然後牽起了手跟著小李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