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長生酒(4)
第十一章 長生酒(4)
福至從未想過,懷疑杜也的某種非人類舉動。
因為福至一有時間就想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活,仔細算一算,還有一年零九個月可活,看似少,如果換算成小時,換算成分鍾,換算中秒,那竟會有大把的時間,福至這麽想著傻笑,笑著笑著,卻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她在想,自己要怎麽死?病死還是出意外?她想了想哪種都不好。
還有,這種事要怎麽和龍香說,直接說“我要死了”,她自己說不出口。
一旦某種悲傷的情緒迅速產生,那麽連帶著很多悲傷的往事都會被牽扯出來,福至想到了自己從未見過父親,想起來母親的死,那些影子來回盤旋於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龍香不在家,福至已經顧不及龍香到底去了哪裏,多半去了夏春來那裏吧。
福至不清楚夏春來是人是妖是仙,她隻是不想讓龍香去到他那裏,福至想要睡一下,可是閉上眼就出現夏春來親吻龍香的鏡頭,她突然覺得心裏好酸澀,這算什麽啊!她為什麽要跟一個男人爭男朋友啊!
難道在自己快要死去時,握著夏春來的手,要說“請你照顧好龍香”這樣的話嗎?
“扣扣”
福至驀地起身,擦幹眼淚,又照了照鏡子,“屋屋吧,進來。”
屋屋推門而進,“屋屋”地叫了兩聲,然後就聽到小屋屋肚子叫的聲音,福至拉開窗簾,外麵天已漆黑,就連樓下的幾家小店都關了門,福至拿過一旁的鬧表,發現竟然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自己就這麽一躺躺了一天,還什麽都沒幹,光顧著回憶。
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就浪費了這麽多!
“餓了?姐姐帶你吃飯去!吃漢堡炸雞?”
屋屋搖搖頭,這時福至的肚子也叫起來,她紅著臉自圓其說,“嗯,漢堡店確實有點遠,要不咱們看看涮鍋她家還開門不?”
屋屋猛點頭,福至想也正好再吃頓免費的晚餐!
穿衣下樓,到達涮鍋店的時候正是九點五十分,快十點了,店裏沒有老板娘,隻有杜也和幾個女服務員看店,這個時候,大冷天的,又是大晚上,店裏隻有一兩個人還在吃,冷清清的。
推門而入,門上的風鈴“叮當”亂響,一股熱氣撲麵而來,伴隨著涮鍋的香味兒,福至和屋屋都覺得肚子更是叫個不停。
杜也衝著福至點點頭,然後給福至安排了包間,因為十點鍾的時候就關涮鍋店的大門,隻留下包間裏的人最後吃完走後門。
此店一共三個包間,福至被杜也一直引著走到拐角處,前兩個包間都是關著門,想必還有兩撥人。
福至進入到包間,一股比大廳還要暖的熱氣撲麵而來,福至不得不摘下圍巾帽子,並且脫掉屋屋的小棉襖,以免屋屋一涼一熱感冒。
杜也點好鍋,放下海鮮和蔬菜就出去了,福至聽著杜也的腳步聲沒幾下便消失不見,想必去服務那兩個包間的客人去了,福至沒管,準備和屋屋搓搓手,飽餐一頓。
旁邊的包間裏傳來一聲輕微的震動聲,好似酒杯或酒瓶掉落在地的聲音,屋屋這時候就抹著小嘴兒,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全身都貼著牆壁,如果不看厚度,單看正麵,就像個壓扁了的畫片一樣。
“怎麽了?”
“屋!”
屋屋回頭叫了一聲,示意讓福至也過來聽,但是屋屋就那一個音,福至哪裏明白,過去琢磨好半天,又拿吃的誘惑,又威逼利誘,等到福至理解了屋屋的意思之後,剛要俯身去聽,就聽到“嘩啦啦”的啤酒罐與瓷磚接觸的刺耳聲。
然後就是一幫喝醉了酒的人,開門關門鬧鬧哄哄的,有的揚言要喝到天明,有的則說“我沒醉”之類的。
福至沒出屋都能想象的到外麵是一幫男男女女喝醉酒之後的醜態。
屋屋負氣地推了福至一把,等到福至和屋屋又坐到桌上時,門“吱呀”地響了一下,就這麽一聲,福至的手就抖了一下使得筷子掉落在地。
她很想說,剛才那一聲“吱呀”讓福至不知怎地心底發毛,心髒突然跳快了好多倍。
“李小姐,請問,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杜也帶著黑框眼鏡,額前的劉海往左攏了攏,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肩膀的衣衫過於寬大,還露出了屋屋上次咬的牙印兒。他帶著一種唯諾卻不委屈的樣子,小心的試探之後,是細心的解釋。
“我是怕嚇到李小姐的孩子。”說完走過去蹲下身,伸手摸摸小屋屋帶著帽子的額頭,“小孩子看上去才三歲吧。”
屋屋翻著白眼,頭一甩,很不情願他撫摸自己,但是沒甩開。
福至怕屋屋的帽子掉落露出兩個小角,於是道:“啊,我這孩子吧,不太喜歡別人摸她的頭。”並且像是想到什麽似的,道:“聽到和吵鬧聲,怎麽,有人打架?’
“不是,是第一個包間的客人喝醉了,幾個人互相攙扶著出來,打翻了易拉罐的酒瓶。”
杜也笑的很靦腆,勾勾嘴角,更像小姑娘。
他說:“那就不打擾了。還要什麽,就跟外麵的服務員小唐說。”
等到都吃完了之後,福至看了下表,已經是夜晚十點五十五分,她本想叫杜也收拾一下好好下班回家睡覺的,可是推開門既沒有看到杜也,也沒有看到杜也說的什麽女服務員小唐,走廊裏偏黑,左右兩邊個掛著個靛藍色的小燈,發出朦朧的光。
福至抱緊小屋屋,總有種進了鬼屋的最前端,被那種朦朧光照著的感覺。
第二個包間還是關著門,福至忍不住留意一眼,心想這麽晚還有人吃,於是側身聽了聽裏麵的動靜,裏麵沒什麽動靜,就當福至準備抱著屋屋快離開這個地方時,又聽到裏麵傳來一身悶悶的,酒杯掉落在地的聲音。
緊接著裏麵傳出來了聲音,挺動聽的調調。
“要喝嗎?喝了,你就會永遠的……”
聲音到後麵越來越小,飄飄渺渺的,但足以聽得出來,那是杜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