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也太暖了
“我和傅筱月分手得很不愉快，本來我以為，這隻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可以私下協商。但是傅筱月的想法，顯然不一樣，”下了高速出口，蕭子鋒放緩車速，道：“一群人突然闖進了我家。”
周羽抬起頭，驚愕地看向蕭子鋒：“是傅筱月找來的呀？”
沉浸在思緒當中的蕭子鋒，沒有回應周羽的問題，顧自繼續：“出事的時候，我父親還在給學生上課，接到保姆電話，匆匆趕回去，正看到我母親……栽倒在地。”
聽到這句，周羽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那個畫麵，讓人無法想象。
蕭子鋒將車停在路邊，到後備箱取了兩瓶水，遞給跟下來的周羽，兩人索性一起靠在車後。
“警方後來調查的結果，傅筱月家幾個女性親戚進了門，先是用言語羞辱我母親，然後又想衝著對狀況一無所知，在客廳彈琴的鵬鵬動手。我母親上去保護鵬鵬，和那些人發生爭執，最終導致……她的心髒病複發。”說完這一句，蕭子鋒拿著水，仰頭喝了起來。
雖然此刻蕭子鋒神情淡然，周羽卻感受到了，他心底鬱積多年的傷痛。
“第二天清晨，我母親因為心髒衰竭去世，我……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麵，”蕭子鋒說到此處，聲音裏可以聽出一絲哽咽,“其實那幾天，我母親身體就不舒服，一直在家休息。出事前，她還給我打電話，讓我請假回去一趟，談談如何解決我和傅筱月的事。”
周羽抿緊了唇，突然明白，為什麽蕭子鋒在見到傅筱月時，眼中盡是冷漠。可把人家媽媽都害死了，傅筱月怎麽好意思，還想要和蕭子鋒複合，周羽有點想不通。
“對我父親而言，我是個罪人，他可以原諒傅筱月，原諒那些導致我母親死亡的人，卻絕不能原諒我。”蕭子鋒仰起頭，臉上露出苦笑。
周羽驀地想起，師父曾經說過，蕭子鋒當年愛死了傅筱月，可最後卻反目成仇，也不知道傅筱月做了什麽過份的事。
想了半天，周羽到底不敢問。
蕭子鋒看了一眼周羽，又把目光挪向了別處。
有些事情，蕭子鋒還是不太願意說出來。他不能像個怨婦一樣，絮絮叨叨地跟周羽講傅筱月那些可恨又可笑的行徑，實在不是男人所為。
於是，蕭子鋒轉開了話題：“當年我不顧我爸媽的反對，堅持要去校隊，不是有多喜歡打球，而是不太高興，他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鵬鵬身上，而我卻變得無關緊要。或許從那時起，我和父母之間，便已經埋下隔閡。說到底是我自己不懂事，沒能體諒他們的不容易。”
周羽：“……”
“是不是發現，我其實也挺混的？”蕭子鋒笑了笑，“如果有在天之靈，我媽一定不會原諒我，因為我的錯誤，不僅讓她失去了生命，也剝奪了鵬鵬在母親照顧下，可能有的康複機會。”
周羽定定地看著蕭子鋒的側臉，原來他一直背負著這樣沉重的愧疚，多難受啊！
“上車！”蕭子鋒說著，轉身往駕駛座那邊走。
周羽卻還在發愣，直到蕭子鋒又催了一聲，這才趕緊跟了過去。
因為要找車位，蕭子鋒讓周羽先去找醫生。
副駕駛那邊的門被“砰”地一聲關上時，蕭子鋒輕輕吐了口氣。
深埋多年的隱痛，他居然就這麽不設防地，幾乎全倒給了周羽，蕭子鋒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作為一個有三十多年閱曆，還算事業成功的男人，當然看得出來周羽眼中的仰慕。男人的虛榮，讓蕭子鋒很享受這種仰慕，並且一直以來，都試圖讓自己的一言一行，如外界對他的人設一般……完美無缺。
不過從此刻開始，大概在周羽心裏，他也就是個平常人了。
稍有些懊惱，可也讓蕭子鋒鬆了一口氣。
正在蕭子鋒低頭瞎想的時候，車窗突然從外麵被敲了一下。
蕭子鋒一轉頭，發現周羽又回來了。
車窗剛落下，周羽便說了一句：“師兄，你就當我沒原則吧，反正我認為，那些過去的事，錯不在你身上，或者……不全在你身上。”
蕭子鋒看著周羽，半天沒說話。
“還有……”周羽想了想，道：“我媽跟我說過，嚴老師曾經勸她，不要讓孩子從小就離開母親身邊。我剛才突然想起這事。所以吧，嚴老師其實一直心疼你，覺得沒能好好照顧你。沒有媽媽會怨恨自己的小孩，況且，她的過世，絕對不是師兄造成的。”
沒等蕭子鋒有所回應，周羽已經轉身走了。
蕭子鋒瞧著周羽背影許久，直到人進了醫院的大門。
等到蕭子鋒陪著周羽從醫院出來，再坐上車時，夕陽將要西下了。
“送你回家。”蕭子鋒道。
周羽沒有吱聲，將手裏的X光片拿出來，對著透過車窗照進來的餘暉看了看，又放了下去。
“醫生說你沒事，不用擔心。”蕭子鋒安慰道。
“我以前有一個師姐，就是受傷之後，狀態再上不去了。醫生也說她的傷沒有問題，可再出不了成績。會不會……我也跟她一樣呀？”周羽說出了心中忐忑。
注視周羽半天，蕭子鋒伸出手，在她後腦勺上拍了拍，語帶輕鬆地道：“如果我是你，應該慶幸傷口愈合得不錯，並且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
“從恢複訓練，我都不敢用力了。真怕又像上次一樣，不知道怎麽回事，哪個部位就受了傷，然後又得停訓好久。”周羽嘟著嘴道。
蕭子鋒靜靜地聽著，其實從周羽回到校隊訓練，他已經發現，周羽的心態可能出了問題。直到今天看到複查結果，蕭子鋒先是放了心，隨後便決定，後麵一項重要的工作，就是帶著她做心態調整，克服傷病造成的心理障礙。
“很久之前，國家隊有一位師姐，比賽中腰部受傷，當時人就站不起來了。醫生診斷她腰椎骨折，幾乎傷到脊椎。為此，師姐其後一年時間，都隻能臥床治療。當人們認為她可能要退役的時候，她卻奇跡般地重新回到賽場。這個故事是每屆國家隊的隊員剛進去之後，都會從冠軍榜上看到的。”蕭子鋒道。
“師兄也曾經受過傷，然後重返賽場，所以你們在大家心中，才是大神啊！”周羽欽佩地道。
“知道我剛才說的師姐是誰嗎？”蕭子鋒看看：“是你媽媽。”
“真的呀？”周羽大吃一驚。
“做運動員，傷病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因為身體原因而放棄，並沒有什麽值得指責的。但是，運動對我們來說，就是克服一切外在或內心的恐懼，突破生命極限，這或許就是我們走向賽場上的意義。”蕭子鋒說道。
周羽苦著臉：“我怎麽才能克服恐懼？”
現在就是這樣，拿起球拍，周羽心裏就慌，做每一動作，都在提心吊膽。再這樣下去，周羽覺得，她又得要退役了。
“你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已經想要克服恐懼了。”蕭子鋒說道。
周羽又連著歎了幾聲：“馬上就要比賽，我會不會是年紀大了，想法也多了，以前都不這樣。”
“在我麵前說年紀大？”蕭子鋒索性開了句玩笑。
周羽先是怔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
“走吧，回去好好想想，”蕭子鋒發動了汽車，“不會有什麽突然受傷的問題，現在的訓練，都是依據你目前的身體狀況製定，我們不可能拿隊員的健康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