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儂我儂
這天，周羽跟隊裏請了假。
雖然身為新人，初來乍到就翹訓，挺不合適，不過，周羽今天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厚著臉皮，她還是跟二隊的領導開了口。
此刻周羽正站在協英醫院檢測大廳外的平台上打電話，從她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貝貝被他媽媽和護士一起推到了核磁共振室。
貝貝被確診患上小兒骨腫瘤，為了得到更好的治療，他媽媽決定帶著孩子來北京。
聽到這個消息，周羽震驚了幾秒，隨後便主動說要幫忙。雖然開玩笑時，說貝貝是她小粉絲，其實周羽把這孩子當徒弟看。郭炳輝當初怎麽關照她，周羽也怎麽關照貝貝。
早上周羽先去機場接貝貝母子，隨後便陪著他們來到了這間醫院。
專家的號是頭一天周羽就預約好的，算是沒耽誤時間，很快就到了檢查這一步。唯一糟糕的是，她們在門診被告知，因為床位緊，想住上院，還要等幾天。
周羽和電話那邊的蕭子鋒道過再見，走回來時，貝貝媽媽獨自坐在角落一張椅子上，雙手捂著自己的臉。
“亭如姐，都已經到這兒了，咱們不著急啊！”周羽走過來，坐到了貝貝媽媽的旁邊。
“謝謝你，”好一會後，貝貝媽媽哽咽地開了口,“孩子爸爸工作太忙，根本抽不開身，如果沒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周羽輕輕拍了拍貝貝媽媽後背：“不要緊的，我媽常說，誰家都會有自己的難處，能幫就幫一把。”
從包裏拿出紙巾，塞進貝貝媽媽手裏，周羽的眼睛，卻望向了那間貝貝進去的檢查室。
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貝貝媽媽坐直了一點：“我不能哭的，孩子什麽都懂。昨晚臨睡前，他還問我，到了北京，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心裏頓時揪了一下，又怕貝貝媽媽情緒控製不住，周羽趕緊打岔：“我剛才給師兄打過電話，他正幫我們想辦法，看能不能早點進病房。”
話音還沒落，一名醫生已經站到了她們麵前。
“周小姐，孩子進去做檢查了？”對方問了一句，摘下自己的口罩。
看到是蕭子鋒的那位朋友蔣醫生，周羽忙站起身：“進去了，蔣醫生，麻煩您！”
蔣醫生擺了擺手，轉身朝檢查室走去。
貝貝住進病房時，已經是下午。
六點之前必須歸隊，周羽給孩子買了點吃的，便跟貝貝媽媽告辭。
“剛才聽隔壁床的說，蔣醫生就是骨腫瘤方麵的專家，他們還是等了一個月，才排到床位。”貝貝媽媽送出來，心情比之前略微放鬆了點。
“找到好醫生就行，我覺得貝貝不會有多大問題。”周羽又安慰了一句，卻沒沒敢告訴貝貝媽媽，這是按病情輕重分配的病床。
“其實錦城醫院水平也不錯的，可醫生都說，截肢是最好辦法。貝貝不願意，他說以後還要打羽毛球。我們當爸媽的也不忍心，他才12歲……”貝貝媽媽說著，眼圈又紅了起來。
周羽揉揉貝貝媽媽的肩膀，道：“剛才蔣醫生不是說，可以不截肢嗎，這是多好的消息啊！”
貝貝媽媽一個勁地點頭，這時看著周羽，道：“貝貝一直把你當做偶像，今天在機場看到周教練來接，這麽多天，他頭一回笑了。麻煩你以後多鼓勵他，貝貝相信你的話。”
說到這裏，貝貝媽媽又趕緊解釋：“我知道你忙，不是讓你老來看他，打個電話就好。”
“沒有問題，我能打電話，打到讓他嫌煩，”周羽刻意放鬆語調，隨後又道：“等休息日，我一定過來陪他。林扣扣也說要來，他挺熱鬧的，肯定能哄好貝貝。”
貝貝媽媽一邊感謝，一邊又不住地歎氣。
婉拒了貝貝媽媽的相送，周羽一個人走到電梯間。
醫院的人，此時漸漸少了。沒等一會，周羽麵前的電梯門便打開。
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從裏麵蹦出來，身上背著天藍色的小書包，看上去虎頭虎腦。周羽多瞧了他幾眼，主要是注意到，小男孩懷裏還抱著一副羽毛球拍。
“你媽就讓你一個人上來了？”身後有人問道。
周羽聽到聲音熟悉，便回過了頭，原來說話的是蔣醫生。
二十多分鍾後，住院大樓下的一塊空地上，蔣醫生因陋就簡劃了個球場，中間拿根繩一栓，便讓周羽和他兒子小健打一局。
“兒子，這姐姐可是全國羽毛球冠軍，你要能贏她一球，老爸花那麽多錢送你去訓練，可就不虧了！”蔣醫生給兒子加油的方式，還挺與眾不同。
周羽忍著笑，陪著小健玩了起來。
沒打幾球，小健就不樂意了，控訴道：“姐姐，你不能讓讓我嘛？”
周羽到底樂了出來，看這小家夥實在可愛，到底還是漏了一個破綻，將球輕輕挑起，讓他有機會扣一球。
小家夥倒機靈，興奮地舉起球拍，看樣子真要扣了。
隻是結局感人，小健因為太激動，直接撲個空，球從他旁邊飛了過去，落到地上。
“爸爸，我打不過姐姐！”小家夥急得蹦起來。
蔣醫生哈哈大笑，拿手指著兒子：“我就不明白了，學到現在，你怎麽沒一點長進，確定你學的是羽毛球？”
“不行，我要第一嘛！”小健被他爸爸擠兌得，眼淚都出來了。
“打不贏還耍賴，誰教你的？”一位女士走過來，衝著小家夥訓了一句。
蔣醫生臉立刻變了，嚴肅地對兒子道：“知道什麽叫體育精神，認賭就要服輸，輸了沒有關係，咱們好好訓練，以後繼續努力！”
“我以後再不跟姐姐打了！”小健不高興地瞪著周羽。
“小姐，對不起啊，孩子小，不懂事！”女士趕緊跟周羽道歉。
“沒事啊！”周羽趕忙搖頭。
“有你這麽講話的嗎，立刻跟姐姐說對不起！”剛才還把兒子寵得不行的蔣醫生，這時扮起了嚴父。
周羽覺得蔣醫生父子挺有趣，索性衝著小健問道：“為什麽不跟我打了呀？”
“我打不過姐姐，以後我要跟爸爸打，他打不過我。”小家夥嘟著嘴道。
女士直搖頭，蔣醫生則被氣得笑出來：“我服了，玩窩裏橫，是吧？”
說話間，蔣醫生為周羽和女士互相介紹。
周羽早猜出，這位就是“管人家生孩子”的蔣太太，卻沒想到，蔣醫生剛說出她的名字，蔣太太直接問道：“是蕭子鋒的女朋友？”
“問那麽多！”蔣醫生隨口回道，便把話岔到別處。
蔣家夫婦十分客氣，表示耽誤了周羽時間，便由蔣太太開車，送周羽回隊。
周羽坐上副駕駛座，回頭看看後麵的小家夥，又跟蔣太太客氣一句：“麻煩蔣太太了。”
“不用客氣，反正離得又不遠。”蔣太太回道。
車子開了出去，蔣太太寒喧道：“周小姐過來很長時間了嗎？”
“還沒到一個月。”周羽道。
“也是在二隊？”蔣太太問話裏，特意用了一個“也”。
雖然不解其意，周羽還是點了點頭。
“挺好。”蔣太太這句的含義，周羽也沒有明白。
就在這時，周羽手機響了一聲，有新信息過來。原來是席溪關心林扣扣的傷，問他恢複得怎麽樣。
周羽趕緊回信息，告訴席溪，林扣扣已經能下地走路，看著還算正常。
又聊了幾句之後，席溪發了一位陌生男士的背影照片，地點應該是餐廳，看來她又去相親了。
周羽忍不住歎了口氣，被蕭子鋒說中了，無論尚可還是林扣扣，席溪的確……一個都沒選。
看著手機屏幕想了好一會，周羽隻回了四個字：“祝你順利！”
周羽一直相信席溪的判斷力，應該可以做出更好的選擇。
席溪也沒多說，隨手又發來條新聞。惠英寧宣布複出，回了鴻興俱樂部。
很長時間沒聽到這個人的消息，周羽感覺，惠英寧都像是上個世紀的人了。
“周小姐和蕭子鋒認識了多久？”蔣太太忽地又開了口。
周羽抬了抬頭，愣了片刻回道：“兩、三年了吧！”
蔣太太點了點頭，後麵又不說了，似乎再找不到話題。
然而，當她們的車停在訓練館大門外，周羽開門要下車時，卻被蔣太太叫住：“周小姐，恕我直言，你年紀太小，還是缺乏生活閱曆。”
突然被批評了，周羽愣了一下，不明白人家為什麽突然說這一句。
“與人交往，不能隻看表麵，要多了解他的人品。尤其是涉及到感情問題，女孩子更要慎重。”蔣太太一臉鄭重地道，倒像在勸周羽。
突然被灌了雞湯，周羽一頭霧水，而蔣太太衝她擺擺手，便將車開走了。
這個休息日，周羽如約來到了協英醫院貝貝的病房，還帶上了林扣扣。
貝貝已經開始化療，也就幾天沒見，孩子的頭發都快掉光了。
雖然看著心疼，可當著貝貝的麵，周羽全當沒注意到。
倒是坐在床邊的林扣扣大大咧咧地來了句：“你這發型不錯，回頭我也來這麽一下。像咱們這種天生長得帥的，剃什麽頭都好看。”
周羽覺得林扣扣真夠冒失，可此刻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貝貝，卻笑出了聲。
“貝貝，有朋友來看你了？”蔣醫生走近病床，對著床上的貝貝問了一句。
貝貝笑了笑，轉頭對旁邊病床上孩子道：“周教練和林教練都是國家羽毛球隊的。周教練還是我師父。”
“厲害啊，國家隊的給你當師父，讓我兒子知道，還不嫉妒死。”蔣醫生說到這裏，朝周羽看了一眼。
“蔣醫生，是不是有什麽事？”在陽台收衣服的貝貝媽媽過來，神情緊張地問。
“我就是來跟你們說檢查結果，從指標看，恢複得和我們預期一樣。這孩子有毅力，不過要再接再厲。雖然治療很辛苦，但是為了把咱們的病治好，一定要堅持住！”蔣醫生對著貝貝鼓勵道。
“我知道的，隻要打敗病魔，我以後也能當冠軍！”貝貝說這句時，眼睛裏盈溢出了光彩。
朝著貝貝媽媽點了點頭，蔣醫生正準備出去，又回頭看向周羽：“周羽，有點事跟你說。”
周羽應了一聲，趕緊跟到了外麵走廊上。
摸著下巴沉吟半天，蔣醫生才開了口：“跟你說聲‘對不起’，我太太那天講了不太合適的話，你不要放在心裏。”
“什麽話呀？”周羽愣住。
“我太太跟傅筱月……”蔣醫生話說了一半，看向周羽，問道：“你知道傅筱月是誰吧？”
周點了點頭，不明白怎麽又跟傅筱月扯上了。
蔣醫生吐了口氣，道：“我太太和傅筱月算是朋友，在子鋒同她那點糾葛上，我太太很沒立場地站在傅筱月一邊。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知道真相，還要認死理。”
周羽終於想起來，蔣醫生指的，應該是那天在訓練館大門外，蔣太太奉送的雞湯。
“傅筱月……怎麽說呢，”蔣醫生搖了搖頭，“當時年輕漂亮,特別會玩，喜歡被眾星捧月，戀愛的時候，你儂我儂，看不出來。一旦有點風吹草動，人影都瞧不見。算了，我也不能講太多。反正我太太要是說蕭子鋒壞話，你不用理會。老蕭沒苛待過任何人，包括傅筱月，我拿名譽擔保。”
周羽：“……”
所以，那天蔣太太是在諷刺蕭子鋒。
為了……傅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