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受傷
進入國家隊的第一個休息日，周羽和林扣扣接到任務，作為二隊的代表，跟著教練和幾位師兄師姐，去參加一項青少年羽毛球公益推廣活動。
活動是在一間羽毛球俱樂部的訓練館裏舉行，一行人剛到達，不出意外地迎來了現場家長和孩子們的歡呼。
此時幾位國家一隊的世界冠軍被團團圍住，又是簽名，又是合影。作為無名小卒，周羽和林扣扣盡職地當起背景板，偶爾還要幫人拍拍照片。
直到，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拿著簽字本過來，遞到周羽麵前：“姐姐，給我簽個名吧！”
周羽頓覺受寵若驚，很認真地在簽字本上，一筆一畫寫下自己大名。
“你叫周羽呀？”小姑娘顯然不知道她是哪號人物。
“介紹一下，這位是去年全國錦標賽混雙冠軍，還拿過全國俱樂部聯賽的金牌，正好，我是她搭檔。”林扣扣不甘寂寞，過來湊熱鬧。
“哦，好厲害！”小姑娘還挺懂事地捧了一句場，可說完，轉頭就跑。
“怎麽走了啊，怎麽不找我簽呢！”林扣扣悻悻地道。
周羽瞧著小姑娘的背影，驀地想到了貝貝。離開蓉城前往北京之前，周羽特意給貝貝媽媽打了電話，想和她那小徒弟聊幾句，卻聽到一個意外的消息……貝貝病倒了。
按貝貝媽媽的說法，孩子腿疼好了一段時間，現在突然又疼起來。具體什麽情況，要等醫院檢查結果。周羽算算天數，結果應該能出來了，她打算晚上回宿舍，再問一問。
“悲哀啊！”林扣扣幾聲長籲短歎，轉身走開，周羽也不知道，他在說誰悲哀。
看著林扣扣快要擠到另一處人堆裏了，周羽趕緊提醒一句:“別忘了，一會還有比賽。”
“跟業餘的打，沒勁！”林扣扣幾塊金牌在手，如今也有了傲嬌的資本。
此刻訓練館中央一處場地上，兩名世界冠軍選手正在進行男單表演賽。周羽走過去，跟著眾人一塊看了起來。
“別說，國家隊進進出出那麽多男單選手，我最欣賞的還是老蕭。他那種拉吊突擊的打法，啟動快、爆發力強、進攻落點準，看著就幹淨利落。”一位帶周羽他們過來的教練，冷不丁說起了蕭子鋒。
視線還望向場內，周羽的腳，卻悄悄往人家那邊挪。
另一位教練接過話，聽上去滿是遺憾：“當年蕭子鋒前腳離開國家隊，我後腳才進來，都沒機會跟他打上一場。”
“那是你走運，他占著世界第一的那些年，幾乎沒有對手，當時打男單的都想做了老蕭，可就幹不死他。無論從個人天賦還是技戰術上講，到目前還沒出現比他條件更好的，以後也可能會有，不過挺難。”
“哎，怎麽突然提到他？”
“剛得到消息，蕭子鋒來這邊開會，這家夥呀，還真讓人忘不掉。”
周羽眼睛不由一閃，到底轉了轉頭。
“我一直不太明白，當時還在巔峰期，又不是受了傷，蕭子鋒怎麽說退就退了，你知道原因嗎？”
“我比老蕭退得還早，沒趕上這趟。隻聽說當時隊裏下了封口令，再加上那會兒資訊也沒現在發達，具體什麽事，真搞不清。隱約聽到一點，跟他那女朋友有點關係。”
周羽收回目光，唇角不由抿了抿。
此時的場上，兩位選手懟起了高遠球，拉了好幾個回合，引得孩子們興奮地叫起來。
到周羽和林扣扣上場時，和他們對陣的，是一對十五、六歲的少年選手，雖然臉上還帶著稚氣，不過無論男孩還是女孩，個頭看著都挺壯實。
打過幾球，周羽便看出來，他們受過一定的訓練，在業餘裏算是高手，但遇到職業的，顯然就不行了。
作為運動員，就算林扣扣口中不以為然，可一進比賽，他和周羽都是直奔著贏球而去。
因為太過投入，周羽和林扣扣都沒有察覺到，場館裏又來了一批人，並且裏麵還有一個他們非常熟悉的身影。
意外就在這時突然發生。
第二局才剛開始，林扣扣做了一個很平常的跳殺動作，卻在落地時，右腳一崴，隨後整個人栽倒在地。
周羽站在前場，聽到林扣扣“哎喲”一聲，猛地回過頭，正看到他仰躺在地上，一臉痛苦地捂住自己右側腳踝。
沒等周羽跑過去，一個身影已經擠過人群，衝進了場內，半跪到林扣扣的身邊。
周羽看著那人，一臉驚愕，誰能想到，蕭子鋒就這麽……從天而降了。
協英醫院的骨科觀察室，林扣扣睡在病床上，疼勁大概還沒過去，不時倒抽一口涼氣，一雙眼睛淒淒艾艾地看著周羽。
“剛才醫生不是說，扭傷的可能性很大，你別想太多。”周羽第N次地安慰道。
“老蕭說找專家幫我看片子，都多久了，怎麽還不回來？別是跟人在閑聊吧，我都疼死了！”林扣扣碎碎念道。
“我去看看！”周羽受不了林扣扣的哀怨眼神，打算出去透一透氣。
“完了，才進隊就受傷，”林扣扣想得有點多，這會兒看向周羽，“會不會國家隊把我退回去？”
“要退一起退唄！”周羽擰了擰眉頭，走出了觀察室。
周羽剛站到走廊上，便瞧見蕭子鋒回來了，手裏還拿著林扣扣剛才照的片子。
“師兄，情況怎麽樣？”周羽忙迎上去問。
蕭子鋒的出現，真是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就在林扣扣受傷的那一刻。
這時候就看出來，蕭子鋒是真心疼自己帶出來的隊員，簡單地查過傷情之後，他直接把林扣扣帶到這間據說擁有國內最好骨科專家的協英醫院。
“確定沒傷到骨頭，”蕭子鋒回道，走到觀察室門口，衝著裏麵林扣扣說了句：“腳踝外側韌帶損傷，腫得有點厲害，想要恢複，至少要半個月時間。”
林扣扣長長地歎了一聲，不知是難過不能繼續訓練，還是慶幸，問題沒他想得那麽嚴重。
周羽也跟過來，心情有點鬱悶，剛才那場比賽打得不算激烈，誰知道陰溝裏翻船，林扣扣居然在地上滑倒，很糟糕地受了傷。
“陸教練一會就和隊醫過來接你。”蕭子鋒又道。
“知道了，謝謝蕭指導！”林扣扣懨懨地回了句。
“不就半個月嗎，很快就過去了。”周羽又勸道。
有醫生和護士過來，繞過蕭子鋒和周羽，進了觀察室。
“我們就在外麵，有什麽事，你叫一聲。”蕭子鋒說了一句。
周羽還在往裏看，一隻大手忽地將她牽住。
和蕭子鋒對視一眼，周羽跟著他，站到了觀察室對麵的牆邊。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周羽忍不住嘟囔。
蕭子鋒沒說話，隻定定地看著她。
到北京這幾天，蕭子鋒一直在來不來見周羽這事上糾結，卻沒想到，他會在應邀觀摩國家隊公益推廣活動時，和周羽不期而遇。
向來是無神論者的蕭子鋒，現在相信了，這世上的確有種玄學，叫做……緣分。
“做運動員，缺乏自我保護意識，該讓他吃點苦頭。”蕭子鋒不太厚道地說了句，甚至還笑了出來。沒想到會因為林扣扣受傷，他和周羽有了難得的獨處機會。
兩個人的手一直沒鬆開，鑒於人來人往，身體之間卻又保持著距離。
“師兄怎麽會過來了？”周羽這才想起來問道。
剛聽說蕭子鋒來了北京，周羽還在心裏疑惑，師兄就在本地，不來找她就算了，說都不說一聲。
等見著了人，疑惑便忘掉，隻剩下心底的小歡喜。
“過來開會，”蕭子鋒解釋道，又往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太忙了，一直沒來看你。”
周羽低下頭，羞澀地笑了起來。
看著近在眼前的小丫頭，蕭子鋒此刻竟然又想到了喬芳。
再一次踢到那位的鐵板，蕭子鋒沮喪至極，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想過，要放開周羽。
“我來找你，你都會在，對嗎？”蕭子鋒突然間想要周羽一個承諾，真就直接問了出來。
“我能去哪兒呀！”周羽歪著頭望向蕭子鋒，並沒聽出，他話中另有深意。
也覺得自己矯情了，蕭子鋒咳了一聲,找了個話題：“到這兒習慣嗎？”
“師兄都問過好幾遍了。”周羽咯咯笑道。
蕭子鋒唇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再便捷的通訊方式，也無法如親眼看著周羽，讓他覺得安心。
“好吧，那我就再回答師兄一次。雖然我們在二隊，不過訓練也挺緊張。過幾個月，會有一場和丹麥青年隊的比賽。我和林扣扣說好了，要爭取打上比賽。”周羽說到這兒，卻又突然頓住，瞧向觀察室那邊，輕輕歎一口氣。
林扣扣這回受傷，也不知道對他會有什麽影響。
“時間來得及，林扣扣上場問題不大。”蕭子鋒猜出了周羽的想法。
向來周羽最信蕭子鋒的話，聽到他說得篤定，不免鬆了口氣，又繼續道：“我現在搞清楚了，一隊和二隊是升降製。如果表現好，很快就能升到一隊，可要是表現不好的話，也會從一隊掉下來。
麵對蕭子鋒，周羽就是忍不住想說心裏話：“我和你扣扣都還行，反正，短期目標，早點踏進一隊。”
“是這樣，”蕭子鋒想起來道：“剛才專家看過片子，林扣扣右腳踝有陳舊傷。這小子剛才也不說。現在問題是，即便這次情況不算嚴重，還是要注意。如果再來一下，可能會導致韌帶損傷，後頭站都站不穩，怎麽比賽，你盯著他，平時打支撐固定住，還有護具一定要帶好。”
周羽嗯了一聲，正要開口，觀察室裏傳來林扣扣的嚷聲：“周羽，我要喝水，渴死我了！”
“知道了，”周羽走到觀察室門邊，“別叫，我去給你買水，還要什麽？”
林扣扣朝著門邊看過來：“反正好吃好喝的都要，我怎麽這麽倒黴呀？喝涼水都塞牙，給我買奶茶！”
“有水喝就不錯了，沒有奶茶！”蕭子鋒過來懟了一句，拉住周羽的手，便往外麵走去。
周羽來北京沒幾天，人生地不熟。幸好蕭子鋒在身邊，拐來拐去，居然帶她找到一間設在醫院裏麵的小超市。
“師兄對這兒挺熟呀？”周羽此時一邊在貨架上挑著東西，一邊好奇。
“我曾經在協英住過好幾個月，”蕭子鋒環顧了一下四周，“當時經常半夜起來，自己轉著輪椅，跑這兒買巧克力。對了，給我拿幾塊。”
周羽笑了出來，蕭家兄弟真是親的，都喜歡吃巧克力。
“老蕭？”有穿著醫生製服的人進了超市，徑直站到蕭子鋒跟前，“從外麵經過，就感覺裏麵的人像你。”
蕭子鋒先有些意外，隨即笑了起來，過去和對方握了握手：“老蔣，回國了？”
“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回來時，你已經退役出國，電話都打不通了。”那位蔣醫生，顯然跟蕭子鋒很熟。
周羽正拿了幾塊巧克力放進購物車，無意間一抬頭，和蔣醫生對視了一眼。
“女朋友？”蔣醫生笑著問道。
回身看了一眼周羽，蕭子鋒衝著蔣醫生點了點頭，隨後替兩人做了介紹。
“果然是公眾人物，女朋友越找越年輕漂亮，”蔣醫生看來是個大大咧咧的，後麵更是脫口而出，“我當時就勸過你，天下何處無芳草，用不著在一棵歪脖樹上吊死。”
頭一回以蕭子鋒女友的身份見他的朋友，周羽本應該覺得不好意思，結果這會兒卻直勾勾盯著蔣醫生，琢磨他剛才說的“歪脖樹”意有所指。
“結婚了？”蕭子鋒岔開了話題。
“我兒子都6歲了，”蔣醫生笑嗬嗬地道：“對了，他腦子好像不太行，我最近在帶他打羽毛球，看能不能引上路。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六、七歲正好可以開始培養。我現在經常跟那小子吹牛，說我一朋友是世界冠軍，我家兒子還半信不信！”
“腦子不行，打羽毛球……”蕭子鋒嘀咕一句，頗有點哭笑不得。
“隨便說說，可別當真,”蔣醫生說著話，從口袋裏掏出名片,衝著蕭子鋒道：“既然遇到了，留個號碼，加個微信。以後胳膊腿兒不行了，盡管來找我，對了，生孩子可以找我老婆。”
周羽感覺有目光投過來，臉“騰”地紅了，往蕭子鋒身後躲了躲。
“你這話……我真沒法接。”蕭子鋒直搖頭，和蔣醫生換了名片。
蔣醫生看著要走，卻又突然停下來，好奇地問道：“上回怎麽聽說，有人影射你涉藥，得罪誰了？”
“沒有辦法，嘴長在人家身上。”蕭子鋒淡淡地道。
蔣醫生拍拍蕭子鋒肩膀，到底離開。
周羽一下想到那個範林放出來的謠言，按席溪說法，就是來勢洶洶，去也無蹤。前一天還窮凶極惡，擺明要黑蕭子鋒，第二天居然就無影無蹤了。
“師兄認識的人真多。”走到小超市外，周羽隨口道。
蕭子鋒笑了笑：“受一次傷，這邊上上下下算是認識得差不多了，老蔣當時還是住院醫生。你注意到他胸前帶著的銘牌嗎，現在他都是副主任醫師了。”
“受傷……是那次十字韌帶拉傷嗎？”周羽忍不住問道。
“怎麽感覺你比我，還了解我自己。”蕭子鋒半開玩笑地道，這時抬頭朝著不遠處一棟三層樓看過去，用手指了指，“當時我就住在那兒，醫生宣判，我的腿已經廢了，不能繼續打球。之後連續幾個月，我就躺在三樓病床上。你注意到有一棵梧桐樹了吧？每天一睜眼，我隻能看到它。”
“後來不是治好了嗎？”周羽問。
“因為……我不想就這麽栽了。”蕭子鋒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露出一絲稍嫌苦澀的笑。
“當時是傅筱月陪著你嗎？”周羽不知為什麽，腦子一懵，話就問了出來。
“不是。”蕭子鋒回得沒有一點遲疑。
周羽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她真夠傻的，和過去的人較什麽勁！
“上去吧，別真把那小子渴死了。”蕭子鋒說了一句，拿著周羽手裏的袋子，便朝著醫院大樓走去。
蕭子鋒步伐有些快，周羽追了幾步，忍不住問他：“師兄什麽時候走啊？”
“晚上的火車。”蕭子鋒回道，又瞟了周羽一眼，心裏滋味莫名。這麽匆匆見一回，下一次再見，也不知什麽時候。
如果可以，蕭子鋒真想時時刻刻跟周羽待在一起。這樣的分離對他來說，不僅是想念，也是忐忑。
“不是要和丹麥青年隊比賽嗎？我到時候會過來。”蕭子鋒忽然有了決定，轉過頭對著周羽道。
周羽的開心，瞬間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