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Kiss Goodbye
黃昏時分，落日在海平麵盡頭燙出一抹金紅。
吹著溫暖濕潤的海風，走過鵝卵石鋪就的蜿蜒小徑，辣菜、周蠢蠢、Andy和大磊哥人手一隻新鮮的椰子，美滋滋地來到電影節創投會場的大門前。
跟在四人身後的何大資本家難得卸下了筆挺的西裝鎧甲，換上了白色Polo衫和藍灰色九分褲，襯得胸肌和翹臀的線條愈發迷人。露天泳池邊，身材火辣的美女們嬉笑陣陣，放肆地投來熱切的目光。
周蠢蠢猛吸一口清甜的椰子水，心滿意足地湊到辣菜耳邊低語：“辣菜寶貝，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們也不敢敲詐大老板一頓大餐，還逼他給大家買椰子喝，”她雙眼一閉，滿臉陶醉，“這種肆無忌憚虐主的感覺，簡直比喝椰子水還爽！”
“你可拉倒吧，你們虐主倒是虐爽了，我就慘了。”辣菜一臉悲催。
“為啥？”Andy耳聰目明，急忙加入了大逆不道的虐主研討會。
“他今晚肯定會加倍虐我的啊！”
話一出口，辣菜就後悔了。
她正琢磨著如何把這句令人浮想聯翩的話圓回來，卻早已被周蠢蠢揪住了小尾巴：“媽呀，怎麽虐呀？”她眉飛色舞道，“是五十度灰那種，還是霜花店那種？？？”
走在周蠢蠢邊上的大磊哥臉色一綠，急忙撓了撓耳朵，小聲咕噥了一聲：“我什麽都沒聽見。”
Andy繞到大磊哥身邊，默默吐槽：“我早就發現了，隻要有何總和辣菜在的地方，就會分分鍾開上車……”
“真沒想到，何總平時看著斯斯文文的，原來那方麵如此奔放啊……”大磊哥一臉憂慮，“萬一他折騰一晚上，第二天起不來，我豈不是要一個人去搞定那些專門從歐洲飛過來的AR電影公司了……”
“你們幾個偷偷摸摸嘀咕什麽呢？”何許低沉的聲音把身前的四人齊齊定住。
四人慌亂地互使眼色，最終指定周蠢蠢同誌來圓場。
周蠢蠢對其餘三人甩下一個凶狠的眼神，不情不願地掛上畢恭畢敬的微笑，轉身道：“何總，我們在討論，這海南島的天氣，是多麽的四季如春，多麽的風和日麗呀！若不是托了您的福，我們哪有機會在寒冬臘月來到美麗的三亞，感受祖國河山的波瀾壯闊呀！”
何許臉上寫滿了懷疑。
Andy見周蠢蠢圓得太過虛情假意，急忙上演現實主義小人物關懷的戲碼：“害，我看了天氣預報，說北京今天淩晨就會下第一場雪，一想到下雪天穿著皮鞋往地鐵站走我就發愁，我從小最怕腳冷了，為什麽男生不能像女生一樣穿毛茸茸的雪地靴啊……”
“你看你這點出息，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周蠢蠢嗤之以鼻：“一年僅此一次的初雪，當然是要穿上美麗凍人的長靴短裙，和心愛的人一起度過啦！”
“大姐，你連男朋友都沒有，就別跟這嘚瑟了啊。”大磊哥一針見血。
“大磊同誌，您這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已婚男士，就不要天天刺激我們這種大齡單身狗了好嗎！”周蠢蠢轉念一想，幸災樂禍道：“不過今晚的初雪你也沒法陪老婆孩子一起度過了，是不是很傷心，很難過呀，哈哈！”
“嘖嘖，你們這種滿腦子儀式感的小年輕都太膚淺了，”大磊哥一臉得意，“等過幾天回到北京，雪積厚了，我帶著老婆孩子一起堆雪人，不是更浪漫？”
突然，何許神情嚴肅地清了清嗓子。
場麵即刻恢複平靜。
他猶豫半秒，看向辣菜：“今晚要不要一起飛回北京，看初雪？”
其餘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狗糧噎得夠嗆，轉身便去推創投會場的大門。
辣菜臉頰緋紅，匆匆向何許丟下一個“莫要在公共場合秀恩愛”的眼神，便轉身跟上其他三人的步伐。
大門推開的那一刻，場內所有人紛紛交頭接耳地向門邊看來，眼睛越瞪越圓，嘴巴越張越大。
著名高冷男神何大資本家，竟然正在低著頭笑？
還是害羞的那種？
辣菜察覺到眾人目光的異樣。她轉過頭，恨鐵不成鋼地對陶醉在“秀恩愛”中不能自拔的何大資本家唇語道：“你人設快崩了，嚴肅點兒！”
何許一晃神，急忙收住眼角眉梢的笑意，秒變冷漠臉。
辣菜心滿意足，回過頭繼續往前走，卻差點與迎麵走來的高挑女人撞個滿懷。
女人對她禮貌頷首，隨即越過她的頭頂看向何許，張口就是純正的美式英語：“Xu，long time no see。”
何許怔了半秒，臉頰的紅暈瞬間消泯：“……Olivia？”
女人身穿白色Balmain職業套裝，腳踩尖頭鱷魚皮紅底鞋，胸前巨大的蛇形Bvlgari墜飾與臉上暗黑係風格的東南亞名媛妝交相輝映，把整個人淩厲的氣場又翻了三番。
“e on，你這是什麽表情，我長得有那麽可怕嗎？”Olivia揚眉一笑。
何許也似乎放鬆下來，對她禮貌寒暄：“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還在新加坡發展嗎？”
“我去年剛搬到上海，”她警惕地掃視一眼其餘三人，“Xu，他們是你同事嗎？”
“是，”何許上前一步，一把摟住辣菜的肩膀：“忘記跟你介紹了，這是我女朋友。”
這一摟，引得在座的各位同行紛紛側目，議論聲如成群的蚊子嗡嗡一般，在禮堂內擴散開來。
辣菜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虛。
雖然她與何許的戀人關係難免會引來很多類似於上次衛生間事件的流言蜚語，但既然兩人的戀愛已成事實，就沒必要再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藏著掖著。她從來也不是個喜歡花力氣去藏著掖著的人。與其躲躲藏藏，不如一鼓作氣勇敢麵對。
打不倒踩不扁的小菜苗，根本沒在怕的好嗎！
Olivia略顯詫異地看向辣菜，眼底閃過一絲戒備的神情。感受到敵意的辣菜正要伸出手去大大方方自我介紹，卻聽見麥克風裏傳來主持人的聲音：“各位來賓，創投項目陳述會正式開始，請大家入座。”
Olivia對幾人點頭示意，便轉身回到第二排媒體席靠近過道的座位。辣菜和周蠢蠢也急忙在演講台左側的項目團隊區隨便找了兩個位子坐下。
周蠢蠢剛一入座，便和《動物世界》裏機警的美洲豹一樣，轉頭望望最後一排的何許，又傾身瞅瞅前排的Olivia，急忙附到辣菜耳邊低語：“辣菜寶貝，剛剛我用堪比4k超清攝像頭的雙眼掃描了那個Olivia的胸牌，好像是什麽直播平台的CEO！”
“哦。”辣菜假裝不感興趣。
“我說你怎麽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啊！你品品Olivia這個名字，嘖嘖，一聽就是妖豔賤貨！”
“妖豔賤貨又怎樣，她還能把何許吃了嗎？”辣菜緊咬牙關。
“誰讓你不全副武裝！你看你打扮得跟個女大學生似的，哪有個正房樣啊！”她看著一臉喪氣的辣菜，篤定地拍了拍她的手，“沒事兒，等會咱演講完，姐姐就發動我國情局一號種子選手的熊熊威力，幫你把那個妖豔賤貨的資料全部扒出來！”
說到演講，辣菜看了看台上正在與第一排的評審團進行問題互動的團隊，憂心忡忡道：“蠢蠢，我看別的項目好像都是三四個人上去演講，咱倆是不是有點單薄啊？”
“沒辦法，誰讓導演在非洲拍戲回不來呢，”蠢蠢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辣菜的襯衫領口，“乖，別虛，反正PPT上的內容咱倆早已熟稔於心，等下如果有不好回答的問題，就放著我來！”
一陣禮貌的掌聲後，主持人對應台本念到：“下麵有請《冥王星戀愛日記》的項目主創代表，製片人周蠢蠢，編劇李辣菜。”
辣菜和周蠢蠢起身走向演講台，卻在路過第二排的時候聽到一聲鄙夷的幹笑：“李辣菜？這名字也太土了吧。”
兩人回頭去看，發現聲音來自一位妝容精致的黑長直女生。
她的身邊，竟然坐著氣場逼人的Olivia。她一臉傲慢地對上辣菜的目光，隨即又目中無人地別過頭，兀自看起了手機。
辣菜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與黑長直爭執，便推著火冒三丈的周蠢蠢匆匆登上演講台。
項目演講以周蠢蠢為主，辣菜為輔。兩人都是麻利幽默型選手，所以短短十分鍾的演講進行地還算沁人心脾。
演講結束後，幾位評審問了一些關於劇本、預算和籌備進度的問題，兩人也都對答如流。隻有一位身穿中山裝，看起來又紅又專的評審憂心忡忡地提出了幻想穿越題材潛在的過審風險，兩人也隨機應變地回答了可能的修改方向。
周蠢蠢正要以風采飛揚的結語收尾，卻見到第二排媒體席邊上的黑長直似笑非笑地舉起了手。
全場就她一個人舉手，她還偏偏坐在重要的媒體席。周蠢蠢左右為難，騎虎難下，誰知辣菜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話筒，咬牙切齒地說出兩個字：“請。問。”
黑長直迫不及待地一躍而起，使勁往下扯了扯緊得讓看的人都喘不過氣的包身裙，一把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話筒，細聲細氣地捏起嗓子：“我想問一下李辣菜小姐，”她若有似無地嗤笑了一下，“讓從來沒有出席過電影節創投會的著名出品人何許陪你來這裏，有什麽訣竅麽？”
這位姐，怕不是狗仔出身吧？在專業場合問出這種帶有導向性的私人問題，不怕給她家媒體丟臉嗎？
“這女的是哪個公司的，怎麽還問起八卦來了？”
“太不專業了吧，丟不丟人啊。”
“台上那個編劇可怎麽答啊，這不明擺著殘害人家項目嗎？”
“哎你剛才拍下來沒？傳到朋友圈肯定炸了。”
台下傳來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甚至不時有人轉過頭去窺探最後一排何許的神情。
何許忍無可忍，正要起身處理，卻被辣菜慷慨激昂的聲音按了回去：
“訣竅就是，不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八卦和羨慕嫉妒恨上，努力工作，認真創作，為社會主義文化繁榮建設做出自己的貢獻！！！”
一秒的尷尬。
突然，中山裝評審猛地起身，激情澎湃地鼓起了掌：“好！說得好！”
全場也終於繃不住，掌聲伴隨著笑聲蕩漾開來。
何許望著演講台上開懷大笑的辣菜，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的可愛女人，真是一位驚天動地的奇女子。
遊艇甲板盡頭，海風微涼。
恬靜的月光灑在如紗的海麵上，伴著陣陣波浪，把沙灘邊隨風搖曳的棕櫚樹林照亮。
方才創投會上的同行，以及一部分前來參加電影節的業內人士，都聚集到了這艘大型遊艇上。這裏，正在舉辦一場名為“電影人之夜”的休閑派對。疲憊而興奮的男男女女，人手一隻高腳杯，三兩成群地寒暄交談。慵懶的爵士樂被揉碎在陣陣海浪聲中，聽得人時而迷醉，時而昏沉。
周蠢蠢和辣菜一人一杯香檳酒，有說有笑地靠在甲板盡頭的圍欄上吹海風。
“剛才太過癮了！”周蠢蠢眉飛色舞地與辣菜碰杯，“你是沒看見黑長直和Olivia當時的表情，簡直就是生無可戀表情包！”
“害，我剛才也是一時激動，”辣菜輕啜一口香檳，“那個黑長直到底怎麽回事啊，我哪得罪她了？”
“因為她是Olivia的員工啊！”周蠢蠢環顧四周，壓低音量，“我剛才用手機查了一下，Olivia的公司叫「橄欖直播」，去年剛成立，注冊資本有五個億！我心想這姐們從哪忽悠來這麽多錢啊，再一查，原來她爸是新加坡首富，The One傳媒集團的董事長！”
“我靠，這麽大來頭，那不得搞死我？！”
“搞你幹嘛！”周蠢蠢朝身後斜了斜眼，“你自己看，她要搞的是你男朋友。”
一窗之隔的室內吧台邊，Olivia手握一杯紅酒，正笑容嫵媚地在何許耳邊說著什麽。也許是為了避嫌，何許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後海那晚，他談起心理醫生時，也是一樣的神情。
何許似乎感應到了辣菜的目光。他轉過頭，對窗外的辣菜微微一笑，又回頭和Olivia說了什麽，便舉步向甲板盡頭走來。Olivia看向何許方才轉頭的方向，與辣菜的目光不期而遇。
辣菜不由一怔。
那不可一世的目光裏，竟然閃過一抹……同情？！
“看什麽呢？”
辣菜循聲回頭，看到何許站在眼前。她餘光一掃，發現Olivia已消失在窗邊。她迅速收起臉上的驚訝，掃視一周道：“蠢蠢呢？”
“她看到我走過來就立馬溜了。”何許笑得意味深長，將手裏的薄毯披到辣菜肩上。
“哼，你還笑，一定是人家對你這個大老板心懷不滿，不願意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氣！”
“那你呢？”
“？”
“你是不是也對我心懷不滿了？”
辣菜嘟了嘟嘴，沒有作聲。
“Olivia是大我一屆的康奈爾學姐，”何許促狹一笑，“以前追過我。”
辣菜哼了一聲，沒好氣道：“我看現在也還在追吧。”
“追也沒用，”何許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一臉寵溺，“因為我隻想追你。”
辣菜臉頰一燙，急忙推開他手：“你……你收斂點，別人都看著呢。”
“想要不被人看的話，現在就走？”
“去哪？”
“回北京看初雪。”
“別逗了大老板，我明早還要跟蠢蠢一起去見發行方呢。”
見何許沒有作聲。辣菜以為自己的不解風情傷到小公舉的情緒了，急忙雙手抱住他手臂撒嬌：“哎呀，大磊哥不是說了嘛，看不到初雪，一起堆雪人也很浪漫呀！”
海風吹來，將她細軟的黑發吹散在臉上。何許抬起手，把碎發撥到她耳後，望著波光點點的海麵：“其實也不一定要在北京看初雪，”他將她輕擁入懷，“紐約的初雪還沒到來，不如我們一起去紐約看初雪吧。”
想到讓兩人相遇的紐約，辣菜隻覺心間一陣溫暖。她莞爾一笑，雙眼眯成彎彎兩道月牙：“這個提議我喜歡，一言為定！”
“何……何總！”兩人轉過身，隻見Andy臉色煞白地跑來，上氣不接下氣。
“怎麽了？”何許劍眉微蹙。
Andy左看一眼何許，右看一眼辣菜，似乎在糾結該不該直說，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發生什麽事了？”辣菜不由擔心起來。
“就……就是……剛才有個營銷號爆料何總，幾分鍾後就上熱搜了……”Andy聲音顫抖。
“估計又是些空穴來風的八卦，”何許責備道，“你都處理過多少次了，怎麽還慌成這樣？”
Andy一臉悲催，顫顫巍巍地把手機遞給何許：“您……您自己看吧……”
辣菜湊上前去，一字一句地讀著手機上的新聞標題：
「著名出品人何許海外私生活曝光：曾身陷留學生強/暴案」
“這造謠造得也太離譜了吧？”辣菜一聲驚呼，抬頭看向何許，卻在他臉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張。
“何總，我媒體那邊的朋友說，好多來參加電影節的記者已經在碼頭等著了，準備遊艇一靠岸就堵著你采訪！”
何許目光渙散，緘默不語。
“這事兒怕是要影響到不少咱們控股的公司，我剛才聯係了租船公司，他們的快艇已經開過來了！”
“何總，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辣菜見何許無動於衷，急忙握住他的手，努力克製住聲音的顫抖：“我和你一起走！”
何許終於回過神來。
他轉過頭，深邃的眼眸注視著辣菜，似乎想要把她鐫刻進黑不見底的瞳孔裏。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Andy焦灼地喊了多少句話，何許才閉上雙眼，微微頷首，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這一吻，深情而絕望，仿佛要攫走她身體裏所有的能量。
恍惚中，他掙開她的雙手，緩緩吐出三個字：“相信我。”
下一秒，何許和Andy的身影已消失在樓梯盡頭。
一聲轟隆的巨響，白色快艇在平靜的海麵上劃出一道裂痕，向黢黑的夜疾速駛去。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寶寶們別慌，小虐勝新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