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擁抱

  日上三竿。


  半夢半醒中,隻覺身下有點涼。


  女孩慵懶翻身,右腿往左邊一戳,碰到了毛刺刺的東西。


  好紮。


  她抵住困意,掀開眼皮,旖旎的柔光中,男人天然雕刻的側顏映入眼底。


  何許還在熟睡。他濃密的睫毛,在高挺的鼻梁兩側投下朦朧的剪影。


  所以,剛剛碰到的,是男人荷爾蒙分泌旺盛的毛發麽……


  辣菜瞬間清醒了。


  她躡手躡腳爬下床,隨手抓起落地窗邊的亞麻毯子,胡亂遮住潔白的身體,腳尖一點,身輕如燕地溜進主臥洗手間。


  雙手撐在名貴的白色大理石台麵上,辣菜看著鏡子裏妝發大亂的自己,麵露凶光。


  還是兩年前好啊。


  春宵未過就逃之夭夭,隻留下一片如夢似幻的美好。


  要是讓何許看到現在這副眼屎與口水齊飛的絕世衰顏,他怕是要後悔眾裏尋她漫漫兩年了吧!!!

  一不做,二不休,辣菜打開水龍頭,彎下腰,嘩嘩洗起了臉。


  突然,她腰間一緊,男人溫熱的身體貼了上來。


  “怎麽躲在這呢?”何許音色微啞,“我還以為你又跑了。”


  棱角分明的下巴戳在她肩窩,像觸電一樣,渾身一陣酥麻。


  她看著鏡子裏眼眸低垂的他,不禁有點心疼。


  這個男人,表麵上冷若冰霜刀槍不入,心裏卻極度缺乏安全感呢。


  “你閉上眼!”辣菜在他懷裏轉過身去,雙手捂住他雙眼。


  “?”


  “不許看!……讓我整理一下儀容……”


  話音未落,何許便掀掉她裹在身上的毯子,將溫軟馨香的身體考拉抱起,向一片淩亂的床大步走去。


  “你放我下來!我要洗臉!我素顏美女的人設不能崩!!!”辣菜小拳拳亂錘。


  “早就崩了。飛機上重逢的時候,你臉上也有眼屎。”


  “……”


  無語凝噎中,辣菜被何許一把扔回床上,開始新一輪的顫抖浮沉。


  身心俱疲間,她暗自腹誹,早知道關於他性/無能的謠言是假,她才不會誤上這條如狼似虎的賊船啊!


  黑色邁巴赫豪華商務車裏,駕駛員Andy正襟危坐,嘴角抽搐。


  想笑不能笑,才最寂寞。


  後視鏡裏,辣菜手捧包裝精美的紙盒,一臉嫌棄地瞪向何大資本家:

  “何許,你是不是有惡趣味?”


  “怎麽,這份禮物,還喜歡麽?”


  辣菜看著盒子裏灰舊的白色高跟鞋,那雙穿在腳上根本無法奔跑的白色高跟鞋,那雙一夜瘋狂後被落荒而逃的她遺棄在雨中的白色高跟鞋。


  一陣羞恥感湧上心頭。


  “人家兩年前丟掉的鞋子,你竟然還留著……莫非你有戀足癖?!”


  “我這叫,”他眼底含笑,“純情。”


  Andy受到了驚嚇。


  慌亂中,一個急轉彎,辣菜身子一斜,被何許擁入懷裏。


  Andy想說,他是真的沒眼看。


  怪不得大家都說總裁助理難當呢,老板不愛用司機,和女朋友膩歪的時候又非要拉他來當司機,還天天強行喂狗糧,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無奈之下,他隻好打開音箱,在慷慨激昂的古典交響樂中麻痹自己。


  四目相對間,辣菜看著眼前故作純情的雕塑臉,雙頰一熱,急忙推開他:“金牌渣男還裝什麽純情,”她柳眉輕挑,“昨晚在美術館,我可是聽到不少流言蜚語。”


  何許蹙眉不解。


  “什麽比弗利山莊幽會戛納影後呀,和新加坡首富千金秘密訂婚呀,同時綠著好幾個女明星,私生活撲朔迷離呀……”


  “不是告訴過你,這種緋聞,不許當真嗎?”何許傾身,拍了拍Andy的肩膀,厲聲道,“你快告訴她,我前幾周出差期間是不是忙瘋了!”


  Andy挺直肩膀,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是!何總日理萬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連飯都吃不飽,覺都睡不夠,根本不可能有體力去搞外遇!!!”


  何許:“……”


  “哼,不是最近搞的,也是之前搞的,”辣菜醋意滾滾,“說,你到底搞過幾個!”


  “都說了是初夜了,”何許淡淡道,“除了你,誰也沒搞過。”


  Andy受到了更大的驚嚇。


  他他他,根本不想聽這些少兒不宜的東西啊!


  救救孩子吧!

  他急忙調大音量,交響樂愈演愈烈。


  慌亂中,又一個急轉彎,何許一下沒坐穩,寬闊的臂膀壓到了辣菜身上。


  辣菜坐直身體,用手肘將他無情頂開:“你一個玩世不恭的豪門闊少,還能把初夜留到27歲?我!不!信!”


  “你不也把初夜留到27歲了麽,”何許用手指撥了撥她小巧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彼此彼此吧。”


  “……”


  他是怎麽知道的?!


  莫非那晚……真的一丈紅了???

  Andy忍無可忍,將音量調到最大。


  尖銳的音符刺得人血脈賁張。


  何須附到辣菜耳畔,挑釁道:“就知道討伐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怎麽了?”


  “昨晚抱你的那個男人,是誰?”


  “……他是我前男友,劈腿渣男一個,不用在意。”


  “可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不一般,”何許醋意上頭,“比之前那個姓蘇的還要濃烈。”


  “……”


  “把你手機給我。”


  “幹嘛?”


  何許眉頭緊鎖,奪過手機,手指劈裏啪啦一通操作。


  辣菜搶回來一看,以為自己瞎了。


  朋友圈(三秒前):


  「我已經是何大資本家的女人,請其他無關男士不要再與我聯係,謝謝。」


  下一秒,交響樂達到了高潮。


  不瘋魔不成活的朋友圈被辣菜及時刪掉,卻已然覆水難收。


  微信瞬間炸鍋,99+提醒輪番催命。


  沈小唯:「姐妹,該吃藥了?」


  周蠢蠢:「我草草草草草,你倆終於公開了嗎!我司終於要火了嗎!!!」


  瑞秋姐:「辣菜,明天早上來我辦公室,咱們好好聊聊。」


  大師:「劇本報告呢?光顧著談戀愛了?」


  斯蒂芬:「我就想問問,何總活好嗎?」


  鄭菲菲:「哎喲親愛的,這就宣布主權了嘛?放心,雖然昨晚來放映會的女校友都比你優秀,但是沒人會跟你搶的啦。」


  高中同學:「辣菜,你是不是被盜號啦???」


  一片兵荒馬亂中,辣菜不禁慨歎,還好爸媽小舅和各種親戚沒看見!


  將獨斷專行的何大資本家修理一番後,辣菜回到華清嘉園的公寓換了衣服,便匆匆趕往後海參加小唯組織的擼串局。


  走出人山人海的地鐵站,深秋的涼風裹挾著街邊小吃的鮮香撲麵而來。她緊了緊羊絨圍巾,擠過熙來熙往的遊客,快步向烤串店走去。


  小唯一眾人圍坐在烤串店角落裏的長桌邊,三張拚起的桌子足足能容下十餘人,桌上擺滿了花花綠綠各種串。


  “哎呀,這不是何大資本家的女人嘛!”小唯飛快眨了兩下眼,滿臉壞笑。


  “都說了不是我發的!”辣菜沒好氣地坐下。


  “辣菜,咱們有好幾年沒見了吧?”短發職業女遞來一杯紮啤,“你什麽時候從紐約回來的啊?”


  “我八月底回來的,”辣菜接過紮啤,笑眼盈盈道,“你呢,還在花旗工作嗎?”


  “她跳槽到我公司了。”


  辣菜抬起頭,看到謝子鳴站在眼前,麵色憔悴。


  她怒上眉梢,起身要走,卻被小唯按下:


  “淡定,估計是我們班男聲叫他來的……一會我和文愷要跟大家宣布婚訊,你千萬別發飆,就當他不存在,好好吃你的串!”


  “我去,你倆終於要結婚了?!”


  “老謝,你丫怎麽才來啊!”瘦高北京男拉開身邊的椅子,招呼謝子鳴坐下,緊接著轉頭吆喝道,“服務員,再來兩杯紮啤!”


  謝子鳴身穿黑色連帽衛衣和哈倫褲,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他這副大男孩的打扮,真是一反常態。倒像極了大二那年,兩人初見時的模樣。


  辣菜避開謝子鳴的視線,兀自喝起了啤酒。


  察覺到氣氛的微妙,小唯急忙舉起手中的紮啤:“親們,跟大家宣布一個勁爆的消息,我和文愷,明天就要去民政局領證啦!”


  “這有什麽勁爆的,你倆未婚先孕都不勁爆!”


  “靠,花式虐狗嗎?”


  “哎喲,愛情長跑終於修成正果,文愷,恭喜啊!”


  眾人起哄間,文愷的笑容卻有些不自然。


  他眼底閃過一絲冰涼,剛巧被辣菜瞥見。


  她正思忖著怎麽回事,卻感到手中一震,原來是短發職業女的酒杯碰了過來:

  “小唯文愷新婚在即,子鳴喜當爹,辣菜找到金龜婿,作為萬年單身狗,我敬你們一杯,沾沾喜氣!”


  這下換作辣菜笑得不自然了。


  謝子鳴目光綿綿,出神地凝視著斜對麵的辣菜。他示意地抬了抬酒杯,低聲道:“辣菜,昨天我酒後失態,要是做了什麽困擾你的事,還望原諒,”他收起目光,將酒杯送到嘴邊,“我自罰一杯!”


  眾人十臉懵逼。


  這對分手多年的古早味情侶,莫非舊情複燃雙雙搞起了外遇?


  高瘦北京男撓了撓後腦,支支吾吾道:“那個……老謝,你和菲菲的婚禮定在哪天來著?”


  謝子鳴喝著悶酒,緘默不語。


  “……好像是元旦吧……是吧子鳴?”短發職業女也一唱一和,強行解圍。


  “元旦?那快了啊,恭喜恭喜!”某同學急忙舉杯祝賀。


  謝子鳴眼皮低垂,似笑非笑,懨懨道:“有什麽好恭喜的,結了婚,生了孩子,更要沒日沒夜拚命賺錢了。”


  場麵愈發尷尬。


  高瘦北京男意圖活躍氣氛,故意揶揄道:“你個年薪百萬的金融新貴,還好意思在你哥我麵前擔心錢?”


  “年薪百萬有什麽用,連她買包買鞋的零頭都不夠。”謝子鳴拿起服務生剛剛端來的啤酒,繼續往喉嚨裏灌。


  “害,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嶽父的家底,少說也有幾個億吧,人家菲菲哪用得著你的錢啊。”


  “就是,你都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了,還有啥好抱怨的!”


  眾人紛紛哄笑起來。


  原來如此。


  辣菜不禁唏噓。


  這個謝姓渣男,真是從一而終,擇偶標準永遠都在向錢看。


  “跟真愛比起來,這些都是浮雲。”謝子鳴意味深長地看向辣菜。


  辣菜嚇得把剛喝到嘴裏的啤酒又吐回了杯子裏。


  所以,他今天整這麽一出悵然若失“致青春”的戲,就是為了撩她?


  老婆在家身懷六甲,他卻在這裏裝模作樣滿嘴瘋話?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呀。


  “辣菜,那個何許,你最好小心點,”謝子鳴放下酒杯,神色嚴峻,“我同事說,他前幾年在康奈爾讀研的時候,聽到過一些關於何許的傳聞。”


  “什麽傳聞?”短發職業女急求吃瓜。


  “說是他們那幫富二代,在兄弟會裏玩得很瘋,甚至還強/暴過女學生。”


  ???


  好你個謝姓渣男,竟然開始妖言惑眾了?!


  辣菜攥緊小拳頭,恨得牙癢癢。


  小唯說,把他當空氣。


  何許說,這種緋聞,不許信。


  席間都是多年未見的大學同學,大吵一架未免太過drama queen。


  沉默是金,眼不見為淨!


  “我剛才進門前,看到門口蹲著幾個警察,說是要響應國家號召,多抓點信口雌黃散播謠言的罪犯,好為民除害。”辣菜放下紮啤,滿臉雲淡風輕。


  眾人不忍去看謝子鳴的臉,隻好似笑非笑地尬在那。


  “大家先吃,我去個洗手間。”不等謝子鳴開口辯解,辣菜便一躍而起,甩給他一個殺人於無形的眼刀,轉身便往玻璃大門邊的洗手間走去。誰知路過大門,卻看到夜色中有一男一女,漫步在後海湖邊。


  她定睛一看,認出了那件卡其色長款大衣……


  這不是她男朋友嗎?


  可他身邊的女人,好看得有點過分。


  孤男寡女夜行散步,一定沒好事!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手機,哢嚓拍下捉奸的瞬間,隨即便給何許發了過去。


  兩秒後,電話襲來。


  “你在哪?”何許音色焦灼。


  “你猜。”辣菜看到何許用手勢匆匆與女人告別,然後像無頭蒼蠅一樣東看西望,竟覺得有點好笑。


  突然,灼熱的目光穿過熙來熙往的人群,透過玻璃大門,直直向門內的她射來。


  他看見她了。


  一個晃神,辣菜這才反應過來,千萬不能再讓醋王何許與謝姓渣男打照麵!

  她飛也似地漂移到桌邊,拿起包包,向眾人倉皇告別,又飛也似地漂移到門外,剛好跟何許撞了個滿懷。


  桌上擼串的眾人,紛紛看著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隻見高大英俊的男人微微頷首,一顆輕柔的吻落在女孩額頭。


  大家的表情都像吃了糖。


  隻有謝子鳴像是吃了屎。


  銀錠橋上,何許望著月影清淺的湖麵,將辣菜輕擁入懷:“怎麽不問我她是誰?”


  “我可沒那麽小心眼。”辣菜嘟嘟小嘴,口是心非。


  何許早就看穿了她的小九九,輕聲道:“她是我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辣菜抬起頭,看著略顯凝重的清俊側顏,滿臉擔憂,“我怎麽不知道你在看心理醫生?”


  “是幾年前的事了,”何許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收起凝重的神情,眼角泛起笑意,“說吧,怎麽補償你?”


  “?”


  “我讓你吃醋了啊。”


  辣菜偷偷一笑。


  男朋友還挺會。


  “雖然你也讓我吃醋了。”


  “……”


  他果真還是看到了烤串店裏的謝子鳴。


  辣菜怕他醋勁上頭,急忙雙手環住他撒嬌:“不是說要補償我嗎……我要星星要月亮要整個銀河係!”


  橋上步履匆匆的人群裏,一雙驚愕的眼睛斜覷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對深情相擁的年輕男女 ——

  “那我可養不起你。”男人滿眼寵溺。


  “沒關係,跟你在一起,喝西北風我都願意。”女孩柔情似蜜。


  中年男子收起瞠目結舌的神情,一邊拿出手機偷拍,一邊豎起風衣領子,大步流星離去。


  走遠後,他心急如焚地撥通電話:

  “姐,你們可能又得來北京一趟了。”


  作者有話要說:何許:憋死我了,剛才好想把謝子鳴揪出來狂揍一頓!

  作者:快猜猜這個中年叔叔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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