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曖昧
在沈小唯家死宅一周之後，辣菜覺得自己都要發黴了。
換上嶄新的電話卡，連好家裏的wifi，辣菜歡欣雀躍地投入到大眾點評和美團外賣的懷抱裏，把五道口附近的好吃的都叫了一遍，順便在時差中惡補了東野圭吾的新書和HBO的美劇。
這一切還要多虧老爸偷偷轉給她的一萬塊錢，也多虧小唯主動提出下個月再一起分攤房租。
那晚吵架之後，辣菜心裏一直不是滋味，一邊怨恨老媽蠻不講理，一邊又擔心她氣壞身體。還好老爸發來微信，說趙女士已經消氣了，就是拉不下臉來跟辣菜主動說話，讓她沒事的時候給老媽發個微信。
說起那晚，臉紅心跳的感覺又上來了。
花癡的小惡魔，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撓起了癢癢。
其實，那晚在何許家，什麽都沒有發生。
電光火石的心跳還沒持續幾秒，身後沸騰的白米粥就淤了出來，一片狼藉。
隻不過，隨隨便便被人摸了臉，實在有點不光彩。
當時，就該狂摸幾下眼前的胸肌，跟他扯平呀！！！
“就剩一點點了.……要不你喝吧….……”辣菜滿臉姨媽紅，小聲咕噥道。
“不用，我不想喝了。”
何許端起水杯，徑直向臥室走去。
他手裏拿的……好像是胃藥。
胃不舒服，所以要喝粥嗎？
一種疑似心疼的感覺酥酥滑過辣菜心底。
不行！
誅殺聖母心！
亂摸女人臉的金融渣男，是不值得心疼的！
胡亂喝完粥，把爐灶擦幹淨，時差終於如期而至。辣菜癱倒在冰涼的真皮沙發上，瞬間就睡著了。
晨光熹微的淩晨五點，她迷迷糊糊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幹燥舒適的床單上。
這裏……竟然是客房？！昨晚明明睡在客廳沙發上呀，難道是中年癡呆，失憶了嗎？
花癡的小惡魔吃吃壞笑，播放起真假難辨的閃回片段：
夜深人靜的客廳裏，高大英俊的男性軀體在微敞的浴袍中若隱若現，他一個公主抱，雙手緊緊擁住沙發上熟睡的女孩，女孩的前胸輕柔地上下起伏，緊貼在男人溫熱的肌膚上……
啊啊啊啊啊！
這是什麽虎狼劇本啊！
沈小唯和長跑十年的男友文愷租住在華清嘉園二室一廳的公寓裏。
這座2002年建成的小區，位於五道口的鬧市，小區樓下是曾在辣菜大學時期風靡一時的夜店Sensatianda，不論是清北還是北影，周邊的大學生最喜歡來這裏喝酒蹦迪。
經過多年霧霾和沙塵暴的洗禮，小區外牆的顏料已然失去光澤，蒙上了一層灰舊的外衣。
文愷的父母都是清華大學計算機係的教授，同年的小唯和文凱自大二在一起後便戀愛至今。
從小學習民族舞的小唯是北大經濟學院的係花之一，每次代表經院在百年講堂演出，文愷都會風雨無阻地拉著室友從隔壁的清華跑來，手捧一大束鮮豔的玫瑰花，廢寢忘食地搖旗呐喊。
雖然沈小唯對文愷一直沒有什麽山無棱天地合的火花，但男友的條件還算令人滿意，所以甜甜蜜蜜的兩人也是大學同學時常提起的模範情侶。
然而，三個月前的某一天，小唯突然發來微信，說覺得和文愷同住很累，想換到國貿附近的自如公寓。
辣菜：「你不會是要和文愷分手吧？」
辣菜：「？？？」
辣菜：「？？？？？？」
小唯：「我還沒有想好」
辣菜：「到底為什麽呀？」
小唯：「等你回國再細說吧」
如今回到北京，兩人還住在一起，氣氛也沒有什麽不對。況且，她的入住讓這對小情侶不得不擠到一間臥室裏去，一想到這裏，辣菜不禁讚歎自己神助攻的熊熊威力。
可是一牆之隔的自己，還是條孤獨的單身狗啊！
還好小唯和文愷良心發現，靜悄悄的夜裏不搞半點動靜，否則辣菜真的要在白日夢的小電影裏醉生夢死了。
“姐妹，你不覺得自己應該出門找工作了嗎？”
夏末秋初的陽光，把狹小的臥室照得溫暖繾綣。辣菜把頭埋在被子裏，不願麵對現實。
“啊啊啊……夢還沒做完呢，全被你毀了！”
“我看你做的是春夢吧！”
沈小唯一身靚麗的職業裝，無奈地站在辣菜床前，頻頻搖頭。她想要振聾發聵地勸說一番，卻又怕多餘的唾液會弄花自己剛剛塗好的口紅，於是直擊主題：
“今天已經9月1號了，文愷明天就會搬出去，下個月你再不拿工資，我們倆就要露宿街頭啦！”
“什麽？你倆不會真的分手了吧？？？”辣菜驚坐起。
“我同事學姐的影視公司正在招內容策劃，你要不要去麵試看看？”沈小唯好像並不想討論分手的事。
“你先告訴我你倆分沒分手！”
“招聘信息發你微信了。記得吃早飯！”話音未落，沈小唯輕盈的身影已消失在門邊。
“gratulations！你被錄用啦！”
女老板坐在柔軟的小沙發裏，笑眼盈盈地看著辣菜。
“啊……謝謝！可是，之前周老師在電話裏說，還要寫一篇劇本評估才能決定呢……”辣菜戰戰兢兢地說道。
“你不是說最喜歡宮崎駿嗎？”女老板一臉認真。
辣菜一頭霧水。
“在我這裏，「最喜歡哪位導演」這個問題，有三個免寫小作文的答案：埃德加萊特、科恩兄弟和宮崎駿。所以，今天可以開始上班嗎？”
莫名其妙地被這家叫做“超小號影業”的小公司錄用之後，辣菜坐在淩亂而狹小的辦公室裏，呆呆看著其他三位各忙各事的員工。
算上新來的她，總算有四名員工了。
6000元的試用期工資，連房租都不夠交啊！
但其他公司，不是嫌她沒跟過劇組，就是嫌她身處婚齡不夠穩定，更有甚者還要求她先按照製片人要求寫個一萬字梗概再聊。
現在這份工作，也許不是最理想的，但的確是最合適的。公司雖小，但隻要認真工作好好努力，一定會有實現自我價值的那一天的！
超小號影業的老板叫Rachel，江湖人稱“瑞秋姐”，自從半年前生了寶寶之後，經常曠工，大部分時間都在家遠程工作。
剛才一麵試完，瑞秋姐就背著裝滿吸奶器和奶瓶的媽媽包火速回家了。走之前，她看向被突如其來的offer砸得暈頭轉向的辣菜，不忘留下一句：
“寶寶，你不用驚訝。這年頭，錢難賺，人難招啊！謝謝你願意加入我們的小家庭！”
其他三位同事，分別是大師、周蠢蠢和斯蒂芬。
大師是一位多愁善感的文藝男中年，作為超小號影業的內容開發總監，長期處於空頭司令的狀態。如今喜得辣菜這位手下，也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辣菜同學，我剛給你發了五個劇本，你這幾天就先寫一下劇本報告，下周一給我吧，好嗎？”大師煞有介事地推了推黑框眼鏡，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一周五篇劇本報告？？？那麽她來之前，是誰在寫劇本報告呢……
執行製片人周蠢蠢對辣菜的到來感到興奮無比，作為唯一的女員工，她終於熬到了辦公室重回陰陽平衡的這一天。
周蠢蠢有一個聞名於圈內的綽號：渣男粉碎機。
她更有一個炫酷機智的愛好：炒期貨。
作為國情局1號種子選手and業餘負十段期貨炒手，周蠢蠢每天不是在用手機調查閨蜜渣男友現任女友的微博小號，就是貼在電腦屏幕前坐看期貨價格雲起雲落。
當然，有時候，她還是會工作的.……
“蠢蠢，你以前學的是電影還是金融啊？”辣菜十分好奇地問道。
“人家周大美女可是北京電影學院科班出身呢！”大師一臉自豪。
等一下……人家又不是你女朋友，你自豪什麽呀？辣菜不禁陷入對辦公室八卦的無限聯想……
“害，這個炒期貨吧，主要靠三觀。金融市場我不懂，農產品我也不懂，但是，我懂人性啊！！！”
辦公室陷入一片無語凝噎的靜寂。
神通廣大的斯蒂芬身兼總裁助理/營銷/行政/財務/法務數職，據說是瑞秋姐老公的遠房表弟。
軟萌小帥哥斯蒂芬長著一張清秀白嫩的小臉，不妖不孽，男女鹹宜，深受廣大導演編劇錢爸爸等客戶的喜愛。根據周蠢蠢的情報，斯蒂芬有95%幾率是深櫃，並且瑞秋夫婦早已心知肚明，彼此心照不宣。
唉，又一位花樣美少年淡出了岌岌可危的女性婚戀市場，悲哉啊悲哉！
想到這裏，何許的俊顏竟浮現在辣菜腦海裏。
從望京創意產業園區的小辦公室出來後，辣菜借著午休的時間，隨便吃了兩口手抓餅，便火急火燎地趕去位於頤堤港的東隅酒店。
幸好之前幫幾個獨立公眾號寫過影評，才找到這份兼職的機會。雖然今天要見的白老師是某著名電影營銷公眾號的負責人之一，但等下麵試的時候，一定不能慫！
“白老師，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實在抱歉！”在炎炎烈日下一通狂奔之後，辣菜還是晚了兩分鍾。
“沒事沒事，不用這麽客氣，叫我小白哥就好。”白老師放下手中的咖啡，彬彬有禮地說道。
簡約現代的酒店咖啡廳裏，滿是開會的人。
辣菜坐下之前，正好看到鄰桌的一對男女，兩人互送秋波的樣子，哪像是開會，分明就是相親嘛。
“想喝點什麽？我請你。”白老師笑容可掬地把菜單推到辣菜麵前。
這位年過三旬的北方男人，雖其貌不揚，卻也拾掇地齊整利落。
“啊，我喝水就行！”辣菜端起麵前的白水，咕咚咕咚一飲而下。這秋老虎的天氣，可把她熱壞了！
“小李啊，你是剛從紐約讀研回來嗎？”
“嗯，去年就畢業了，上個月剛回來。”
“那你是北京人嗎？”
“我是河北人。”
“哎喲，太巧了，我老家是石城的！”
“真的嗎？我是邯城的，竟然是老鄉，哈哈！”
辣菜暗自慶幸，老鄉見老鄉，麵試不用慌！
“你家裏是做什麽的啊？”
“我媽是公務員，我爸是雜誌社責編，前兩年都退休啦。”
“那你.……有男朋友嗎？”
這不是麵試嗎？怎麽突然打聽起個人隱私了.……
“.……沒有。”
“哎喲，太巧了，我也是單身呢！”
這節奏，怎麽越聽越不對呢……
辣菜努力逼自己掛起不失禮貌的商務微笑，臉都要抽筋了。
“現在的女孩子啊，太浮誇了，打扮得花枝招展，渾身散發著物欲，難怪都嫁不出去。”白老師眼底含笑，輕啜一口咖啡，“我覺得，你這樣的挺不錯，清純可愛，學曆也拿得出手，最重要的是，沒有什麽不切實際的野心。”
？？？
大哥，別人嫁不嫁得出去，關你屁事啊。
人家花枝招展的大美女就算要嫁，也不會嫁給你吧！
還有，什麽叫沒有野心？你哪隻眼睛看出來這位朝氣蓬勃的美少女沒有野心？！
辣菜暗自腹誹，內心翻江倒海，卻又不能當麵直懟。她怒火直冒，連商務微笑都懶得擠了。
“對了白老師，之前我發過去的影評小樣，您看完以後有什麽想法嗎？”辣菜一臉公事公辦的冷漠。
“哎喲，想法當然是不少啦！”白老師笑得意味深長，“這樣吧，今天時間有限，一會兒我還得去見個客戶，要不咱們周末約個晚飯，好好聊聊？”
話音未落，一個高大峻挺的身影迎麵走來：
“那晚過後，你怎麽不說一聲，就從我家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何許：小樣，敢背著我相親，看我不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