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礫石矩陣（下）
“其實應該是十三年了。”
“不，快十四年了。”
“我每天都算著日子生活。”
“十四年，太長了。”
“我叫久畯，那一年我十八。。。”
久畯陷入了回憶。
故事從開端到結尾，久畯用了整整一個時辰的時間來講訴。
久畯意猶未盡，看向霍星塵道：“你能理解嗎？”
故事很精彩。
能寫一本書。
雖然霍星塵沒有經曆這樣的事情，但能想象得出來。
鍾子期是個很好的列子。
可對於久畯來說，鍾子期是小巫見大巫。
久畯？
堤防之心不曾放下，他試探性問道：“你可認識久玉晨？”
久畯猛然睜大眼睛，疾步向前來到霍星塵身前，拉著霍星塵的手激動道：“你說的是久家的玉晨嗎？”
霍星塵不著痕跡後側一小步，與久畯拉開些許距離，正好可自如翻轉殘月。
眼睛不會騙人。
久畯眼波流動，與當時的熱淚盈眶不同，眼眸中透著興奮，是見到親人那種神情。
忽而久畯神情再次變動，變成了擔心，變成了懼怕。
見霍星塵不說話，久畯又急道：“玉晨也進來了？”
被困住了！
被困住了！
被困住了！
怎麽辦？
久畯甩開霍星塵的手，不停的來回走動。
時而抓著頭發，時而嘟囔著。
霍星塵甩了甩泛紅發痛的左手，道：“久玉晨他沒進來，你不用擔心。”
久畯一愣，繼而惱怒起來。
但一想覺得不妥，尷尬嗬嗬笑了起來。
霍星塵皺眉道：“你和久家是什麽關係？”
久畯又陷入了沉思當中，許久才道：“我是玉晨的叔叔，那年我十八，玉晨兩歲，離開的時候，玉晨還嚷著要我抱呢。”
“你大哥叫什麽？”
“久賢。”
“家中還有什麽人？”
“母親早逝，也不知父親如何了。”
“久家和其他兩大世家是什麽關係？”
久賢再次愣神，搖搖頭道：“我不清楚，至少現在不清楚。”
也對，十四年，變化的事情太多了。
霍星塵已信了七成，剩餘的三成是久畯的為人。
所以，他不得不謹慎。
兩人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可能是久畯麵對這樣的情況已經麻木，習慣了這種安靜得可怕的生活。
霍星塵話也不多，但想破開這個礫石矩陣，兩人必須交流起來。
“前輩，你對這個地方有何見解？”
久畯身體一顫。
霍星塵突如其來的問話讓他有些不適應，沉默了很久才道：“我研究了十四年，這裏不能吸收星輝，每走動一次，矩陣就會變化一次，那些線條是按星海位置分布，除此之外，還有就是這些藤蔓，以吸食血肉為生，如果很長一段時間得不到滋養，便會枯萎致死，繼而這些藤蔓便會被礫石吸收，滲入礫石當中。”
霍星塵指著方石問道：“裏麵這些線條是按星海排布？”
久畯道：“以七星為例，第三顆便是這樣的存在。”
霍星塵搖搖頭道：“前輩，你可能是錯的。”
一直低著頭的久畯忽而抬起頭來，看向霍星塵，又看向那塊方石，繼而走向前觀察良久也不說話。
霍星塵道：“有沒有可能是《論述集》中的《蒼穹論》？”
霍星塵上前將方石上麵那層稀薄的氣息抹去，待其完全恢複之後，點向第一顆亮點。
亮點走動，形成一次路線，他再點向第二顆亮點。
如此反複，將之前得出的論斷講與久畯聽。
“《蒼穹論》？”
久畯微微驚訝，這本卷宗不說很難找，但很少有人去看這類隱晦的卷宗。
因為對武者來說，它隻不過是一本史前卷宗，講的是風雲大陸的形成而已。
至於裏麵講訴的蒼穹隻是寥寥數筆，眼前這個年輕人怎麽能將蒼穹與之對應上去呢？
再觀這些線條的形成，久畯豁然頓悟。
“有幾分相似！”
久畯再次將上麵那層稀薄的氣息抹去，不斷的點著亮點，觀察著線條的走動。
半個時辰後，久畯猛然站起身盯著那些藤蔓。
“我真蠢，真蠢！”
久畯給自己扇兩巴掌。
霍星塵不明所以，估摸是久畯知曉了破解的辦法，便沒去問，也沒有打擾久畯。
他心中一喜。
沒想到無心的一句話，讓久畯再次點燃了信心。
這是好事。
但也不是好事。
如果，如果真的出去了，久畯如何去麵對現在的風雲大陸。
十四年！
人一生最美好的年華就在這十年當中。
霍星塵由衷的佩服眼前這個渾身漆黑忙碌的男子，十四年的孤獨與挫折，卻沒讓他對生命的執念有所鬆動。
“少年郎，過來幫忙！”
久畯喊著，雙手不停的將藤蔓給拉起來。
“去那邊，將這些藤蔓全部拉起來，一定要小心根部，千萬不能讓他給斷了。”
霍星塵連忙跑向久畯的對麵，剛要下腳，久畯攔住他道：“別踩那些枝葉！”
霍星塵立即收腳，小心的避開地上的枝葉，然後如同久畯那般小心的拔起插入地下的藤蔓。
三個時辰過去，兩人才將這些藤蔓全部拉了起來。
拉起後的藤蔓已開始慢慢枯萎。
久畯麵色凜然，雙手緊緊握住一根有三指寬的藤蔓根部。
喝！
隨著久畯一聲悶哼，他手上附著的星輝慢慢將藤蔓給包裹起來。
星輝源源不斷的送入藤蔓，一炷香之後，藤蔓出現了明顯變化。
原本青綠的藤蔓變成了透明的藤蔓，那些在藤蔓裏麵的血液清晰可見，隨著星輝的灌注，這些血液開始滾動起來。
久畯麵色微紅，氣喘了起來。
霍星塵知道，那是星輝損耗過度的緣故。
他雖不知久畯要做什麽，但還是與他一樣，雙手握住藤蔓將星輝灌入。
又過去一炷香的時間。
“繼續，不要斷。”
久畯收回手，急速喘了幾口粗氣。
見久畯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小刀，霍星塵沒由來一陣心慌。
久畯沒有說話，用小刀在藤蔓根部方圓一丈外畫著奇形怪狀的線條。
霍星塵忽而放下心來，暗罵他多心。
極細看去，久畯畫的這些線條和方石上的線條有幾分相似。
看了許久，霍星塵暮然驚醒，道：“前輩，這是蒼穹裂變時的線條嗎？”
久畯將這些線條畫完之後，立刻跳入這個線圈之內。
久畯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道：“沒錯，二十線條所組成的便是那蒼穹的裂變線條。”
霍星塵有些不信，久畯居然在那麽短的時間內看出門道。
這些線條不算複雜，但亦是不好排布。
從霍星塵開口說出《蒼穹論》後，僅過去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
霍星塵的表情久畯看在眼裏，說道：“我這十年，可不是白待在這裏的。”
霍星塵有些不好意思，但能這般快速將這些組合，久畯年輕的時候不是妖孽，便是猜測。
久畯蹲下身子又開始畫線。
那是一幅星宿圖。
久畯看了霍星塵一眼，笑道：“你想的不差，我是猜的。”
霍星塵一臉黑線。
久畯又道：“不過還是有根據的。”
“蒼穹的裂變，星海的形成，星宿的組合，再到星辰的位置，你細細聯想，我畫的這些線條有什麽不一樣。”
霍星塵眯著眼看了許久，心中一頓，喃喃道：“前輩，這些線條是礫石柱和方石。”
久畯給了霍星塵一個讚賞的目光，然後再次垂頭，一邊畫一邊道：“這十年來，我一直將這些礫石柱和方石記在腦海裏，然後每天不停的將這些礫石柱和方石對應上星辰的位置，但卻毫無進展。”
“我試了很多方法，包括星宿也排布進去，甚至一些我能想起的陣法也排了進去，還是沒有辦法破除這道屏障。”
“現在我遇到了你，遇到了《蒼穹論》。”
久畯沒有再說話，而是專心的畫著線條。
霍星塵呆呆的看著久畯，道：“前輩，你很厲害。”
將最後一個線條畫完，久畯問道：“少年郎，你叫什麽名字？”
“霍星塵。”
久畯聽罷，微微眯了眯眼睛。
霍星塵不解，問道：“這個名字有什麽不妥嗎？”
他不喜歡別人嘲笑他的名字，他會很生氣，後果也會很嚴重。
就像老爹給他取陳炎這個名字一樣。
老爹可以嘲笑他，但他人不行，不然他就會像胖揍曹恬一樣，胖揍那個人。
久畯笑道：“沒什麽，記起一個人而已，他和你一樣姓霍。”
霍星塵道：“他叫什麽？”
久畯搖搖頭道：“之前給你講的那些故事，那個人也隻是告訴我他姓霍，我也不知道他名字是什麽。”
霍星塵不再說話，他有種錯覺，這個姓霍的人可能是他老爹。
但，不應該在魔笛廢墟中嗎？
久畯蹲在霍星塵身後，道：“你溝通到了什麽星辰？”
霍星塵不解，但還是說道：“火龍星宿。”
“火龍星宿？”
霍星塵點點頭。
久畯笑道：“少年郎，你很厲害。”
霍星塵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別人讚賞你是一件好事，你應該值得驕傲。
但他卻沒有一絲的興奮，因為久畯這個人，也因為久畯在他腳底下畫的火龍星宿圖。
久畯畫完之後，在霍星塵對麵畫上了他溝通到的星宿圖。
“水猿星宿？”
霍星塵不禁震驚起來，看向久畯的眼神已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那是崇拜，那是尊敬。
久畯苦笑道：“那又如何？十四年，我想過死，但卻不能死，因為我要去找她，所以不能死。”
霍星塵道：“她是誰？”
久畯麵色微紅，撓撓頭道：“她叫李嬋，一個很美麗、善良、多愁善感的女孩。”
霍星塵長大嘴巴，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
李嬋！
美麗？
善良？
多愁善感？
霍星塵差點沒將舌頭給咬斷。
臭名昭著的李嬋，在久畯麵前居然是這樣的存在？
霍星塵本有心打擊一下久畯，但想想還是算了，畢竟那是久畯的事情。
十四年！
真的會改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