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應許之物(十二)[倒
緊接著,葉柳園不由得聯想到更多,他有些慌張地看向彌厄爾。
彌厄爾輕輕搖了搖頭,這麽想來,他怪異的膚色、發色和瞳色還救了他,讓費爾頓他們不敢對他動手。
彌厄爾否認了葉柳園擔心的事,葉柳園微微安下心,但緊接著問題就來了。
費爾頓幹了這樣的事,其他人呢?
福斯特主教?孤兒院的院長嬤嬤?還有修道院中會去孤兒院探望孩子的修士?
有多人知情?又有多少人參與這樣暴行?為何引而不發,讓這件事存在了這麽多年?
五年,至少在葉柳園帶彌厄爾走之前就有這樣的事發生在孤兒院,五年來他每次到孤兒院費爾頓都會找各種理由跟著他。葉柳園本以為他想隱藏的是關於聖物的線索,沒想到他最想隱藏的是這樣肮髒卑劣的事實。
無論什麽樣的懲罰,都無法抵消他們犯下的罪孽,更何況……更何況以費爾頓的身份,他甚至可能逃脫懲罰。
葉柳園對彌厄爾說:“打點水來,我給他擦洗一下身體,再找件幹淨的衣服。費爾頓估計很快就會發現這個孩子失蹤了,他估計會猜到可能是我幹的,會來找我,但他不敢大肆張揚。”
“一會兒他要找過來,你帶著這個孩子躲在屋裏,我去外麵應付他。”
“彌厄爾。”葉柳園垂眸,十指摸上那個孩子瘦削的臉,他道:“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以主之名起誓。”
彌厄爾拿了水和幹淨的衣服回來,葉柳園想上手幫那個孩子清理的時候,彌厄爾卻製止了他,代替他開始幫那孩子清理。
沒多久,就有人敲響了葉柳園的房門。
“你和他呆在這裏。”葉柳園對彌厄爾道。
他打開門,門外站著陰沉的費爾頓,費爾頓臉上陰鬱的神色幾乎壓抑不住。
“閣下。”費爾頓一開口,臉上的肉都猙獰地發抖。
“稍等,我們出去說。”
費爾頓越過葉柳園,往他身後房內看了一眼,恰和彌厄爾的視線撞上。
“閣下,我們在外麵說,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葉柳園冷笑一聲,完全不想在彼此之間維持什麽臉麵了。
費爾頓聞言後退了幾步,葉柳園邁步離開門口,順手帶上了門。
“有什麽事嗎?費爾頓主教?”
“今天孤兒院內丟了一個孩子,閣下有看見他嗎?”
葉柳園道:“今天我確實帶回來一個孩子,我和他挺投緣的,所以想將他帶回亞倫古堡養,有什麽問題嗎?”
“就像……就像阿撒茲一樣嗎?”費爾頓幾乎咬著牙,從齒列間擠出這句話。
阿撒茲?
葉柳園愣了下,旋即明白了,費爾頓說的阿撒茲,值得是彌厄爾。
“你想從我手中,奪走他們。”
這個‘他們’,值得不止是彌厄爾和那個男孩,還有很多。
權力、地位、榮譽……他苦苦經營的一切,這個靠著爵位上位的家夥輕易地就可以奪走!
這些對於他來講唾手可得的一切,他這個曾經的孤兒卻在福斯特那個又老又醜的混蛋手下苦苦爭求了四十多年!
葉柳園卻道:“你從未擁有過他們,他們是獨立的人,是同我們一樣的人,他們不屬於誰,你也沒有權利將自己的惡欲加諸於他們身上。”
“你已經快要得到你想要的了,可你還要和我作對。”費爾頓卻完全聽不進去葉柳園所說的,魔怔了一般自說自話。
“明明,明明你已經快要得到了,你卻想毀了我!”
“你想毀了我!”
“是你想毀了別人,是你毀滅了你自己。”葉柳園逼視費爾頓,堅定道:“行不義之人,必得不義之罪。”
“這是教義,費爾頓,你忘了嗎?”
那句話講的是追隨主的先知背叛主,不以主所賜予他的先知的能力引導世人,反而用來為自己謀求財富、權力與地位。最後那位先知卷入戰爭中,在亂戰中被敵人割下頭顱。
所以教經開篇第一句話就是“行不義之人,必得不義之罪”,而費爾頓顯然忘了這一切。
費爾頓陰狠地凝視著葉柳園,點了點頭,道:“好,好,既然如此,就祝賀閣下即將在祝禱禮上成為新的教區主教了。”
“祝閣下,一切順利。”費爾頓古怪地留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一場無形的交鋒以費爾頓轉身離去結束,葉柳園回了房間,看著床上的那個孩子,更頭疼了。
“收拾一下,我們回古堡。”
留在這裏也沒用了,葉柳園帶著彌厄爾和那個孩子回了古堡。
那孩子在馬車上醒了過來,但一直拒絕和葉柳園交流,也極度抗拒有人接近他。
回到古堡,葉柳園叫了管家威爾來,將這個孩子交給他安排。
“您將他交給管家。”彌厄爾安靜地看著一切,忽然開口道。
“嗯?”葉柳園回頭看他,道:“當然,威爾會安排好他的。”
一路上情緒有些古怪的彌厄爾仿佛被安撫了,走過來自然而然拽住葉柳園的袖口。
葉柳園以為他想起了以前那些事,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安慰道:“別多想了。”
已經比葉柳園還要高的彌厄爾彎下腰,乖順地給他摸頭。
隨著祝禱禮的日子越來越近,威爾曼公爵忽然來找葉柳園。
見麵之後,以前那些常有的寒暄和假裝的熱絡都沒有了,威爾曼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女王將要病死了,我將成為新的王。祝禱禮之後,你將成為教區主教,你會為我加冕嗎?”
女王要病死了?
葉柳園怎麽不知道。
隨後他立刻反應過來威爾曼話中的意思。
他想殺了女王,奪取王位。
“不。”葉柳園在等祝禱禮,祝禱禮上如果費爾頓有後手,也許他就能拿到聖物了,拿到聖物他就將離開這個世界,還搞什麽加冕不加冕。
“王位交接需要報備梵倫汀,如果你能得到梵倫汀的許可,為你加冕的將是教宗或總主教,輪不到我,威爾曼公爵閣下。”
葉柳園幾乎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威爾曼公爵凝視了他很久,最後轉身離去,這個畫麵讓葉柳園有些熟悉,費爾頓最後一次找他交談,也是以這樣的局麵告終。
送走了莫名其妙的威爾曼公爵,葉柳園回了書房,想在祝禱禮之前再看看這些那些資料,盡可能在費爾頓發難時掌握主動權。
夜晚,彌厄爾敲響了書房的門,進來後,他道:“您該去休息了。”
葉柳園看了眼窗外,天確實很晚了。
回到古堡,彌厄爾有了自己的房間,就不能和葉柳園睡在一起了。
葉柳園手裏的書還沒看完,幹脆拿著書縮回床上看了會兒,直到實在堅持不住,才合上書放在床頭,準備睡覺。
入睡前,葉柳園腦海中忽然劃過一個古怪的想法。
今晚來敲門叫他睡覺的是彌厄爾,以前不應該是管家威爾嗎?為什麽變成了彌厄爾?
這個疑問也隻是在腦海中一晃而過,很快他就睡著了。
他睡了後,房間門被推開,彌厄爾光腳踩著地毯走進來。站在床前,他拿起那本書翻了翻,又合上重新放回葉柳園的枕邊。
聖物。
彌厄爾心裏咀嚼著這兩個字。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葉柳園對於尋找聖物的執著,從他被收養的那天起,五年來他看著葉柳園無時無刻不再收集線索,試圖尋找失落的聖物。
他也讀了葉柳園的家族史,知道這種執著在亞倫家的血液中流淌,一脈相傳,幾乎無可動搖。
可他沒告訴葉柳園,讓聖物出世的方式是在祝禱禮那天,用他的血和生命做獻祭。
他隱瞞了這件事,出於私心。
彌厄爾俯身,像在修道院中每一晚那樣懸在葉柳園的身上,隻是這次的卻不是埋在他的脖頸中,而是輕輕地、輕輕地用唇貼在葉柳園的唇上。
不能說是貼,隻能說是若即若離懸在上麵。兩個人的鼻息纏綿交雜,彌厄爾的內心更加掙紮。
不得不說,他曾經有那麽一刻,懷疑葉柳園收養他和費爾頓一樣,是為了拿他做祭品。是為了讓失落的聖物出世。
可這份懷疑隻出現了一瞬,就被徹底地從他的腦海中清除出去。
彌厄爾知道葉柳園沒看過羊皮卷,不知道讓聖物出世的方法,也不可能提前五年收養他。
所以,這算是命運的巧合的嗎?
連彌厄爾都開始懷疑,這是不是真的是天主的安排。天主讓他在最絕望的時候遇見他的光,也注定他將為接觸到光,而付出自己生命。
葉柳園氣息受阻,有些難受得側過頭,柔軟的唇和他的擦過。彌厄爾閉了閉眼,白色的睫毛整整齊齊的壓下,如白蝶墜翼。
祝禱禮來臨前的前一天晚上,葉柳園半夜被唇上傳來的痛刺醒了。
一醒來,就看見彌厄爾懸在他身上,那雙淡紅色的眼睛在夜裏結結實實把葉柳園嚇出了滿身冷汗。
大半夜發現自己床上多了個人,還長得與眾不同。
廢話,這換誰誰不害怕。
“彌厄爾?你怎麽在這兒?”葉柳園反射性伸手想推開彌厄爾,緊接著才意識什麽,坐起身摸了摸唇,沉下臉問道:“你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