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掛了電話後,冉以初從劇院後門走出來感覺外麵的陽光特別刺眼,他下意識地伸手遮在了眼睛上方然後抬頭望了望天空。


  明明已經入秋了,可陽光依舊毒辣。


  一想到再過一個禮拜就要進行半個月的非人軍訓,冉以初就覺得照射在皮膚上的陽光像火一樣灼熱地燃燒著。


  而正當他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時,卻聽到了上方傳來一絲微弱的哭泣聲。


  冉以初依舊抬著頭慢慢轉過了身體,視線尋著聲音望去。


  當他看到之前還和自己在候考室裏聊天的男生此時坐在七樓的窗戶上抹眼淚時,頓時瞳孔一收,拔腿就往後門衝了進去。


  “喂,這裏有人要自殺……快點過來啊!”冉以初一邊發瘋地爬樓梯,一邊打電話報了警。


  “地址在哪?”電話那邊的女警員也提高了警惕。


  “齊大音樂學院這邊的劇院七樓。”


  “好的,你嚐試轉移下對方的注意力,我們馬上派人過來。”


  冉以初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差點爬過了頭。


  他走出了安全通道,在長長的走廊裏奔跑著,直到在一間沒有鎖門的儲存室外麵看到了裏麵坐在窗戶上的一個背影。


  擔心對方會受到驚嚇,冉以初氣喘籲籲地在門口喘了很久的氣,盡量平複了自己的情緒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同學。”冉以初努力地讓自己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男生聽到身後有人,慢慢地轉過了腦袋。


  “還認得我嗎?”冉以初沒敢靠近他,隻是保持著距離和他說話。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男生擦了擦眼淚,自嘲道。


  “我是來找你聊天的。”冉以初搖了搖頭。


  “為了拖延時間麽?”


  “我很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冉以初說。


  “我在後台聽到你彈琴了,你比我強太多了,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人,你怎麽可能理解?”男生雙眼通紅,一臉生無可戀。


  “不,這都是表麵的。你之前和我說過,你為了這次比賽花了兩年時間準備,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我其實也跟你一樣,我的壓力並不比你小。”冉以初緩了口氣,繼續道,“我的爺爺就是今天評委團裏的冉春堂,從小我就被無數人寄予期望,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看。隻要我稍微沒做好一丁點,就會受到別人的白眼。”


  “冉以初”,對不起了。


  男生怔怔地看著冉以初訴說自己的故事,情緒也比剛剛穩定了點。


  “你今天所看到的,也是我在無數個日夜裏努力所得到的。”


  “是啊,為什麽同樣是努力,我卻什麽都沒有得到?”男生苦澀一笑,身子也跟著晃了一晃。


  冉以初嚇得剛要上去,就被勒令製止住了。


  “你別過來!”男生的情緒又激動了起來。


  “你知道死亡有多恐怖嗎?”冉以初回想到了自己的那場車禍。


  這是他記憶裏最痛苦的一段畫麵,可今天,他還是強迫自己去回憶起它。


  “你又沒死過。”男生低頭望了眼自己的腳下。


  隻要終身一躍,就可以徹底解脫了吧。


  “我曾經也死過一次。”冉以初立在一張桌子旁邊,用一隻手撐著桌麵,“那是一段非常灰暗的記憶。刀片劃過手腕,看著那止不住的鮮血像泉水般噴湧而出,我以為自己終於可以解脫了。”


  “你為什麽要自殺?”男生不解。


  “對自己太失望了,就像現在的你一樣,總覺得自己一無是處還不如一死百了,早點解脫。”冉以初說著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翻開了掌心。


  手腕處,一條猙獰的傷疤格外刺眼。


  男生望著他的那道疤,怔了怔,有點想象不出眼前這個如此優秀的人也會輕生。


  “你坐在窗戶上的時候,腦海裏有沒有劃過家人的臉?”冉以初問。


  “有……”男生垂下了眼皮。


  “你想過他們在失去你之後的痛心嗎?”冉以初一點一點地靠近他,“聽到你之前彈過的曲子會流淚。”


  他想到了冉以玥在醫院坐著輪椅痛哭的畫麵……


  “夜裏常常因為思念你而失眠。”


  一次次從噩夢驚醒……


  “甚至……睹物思人。”


  喊青木穀子那聲“媽媽”時的淚流滿麵……


  “你是幸運的。”冉以初含笑。


  “幸運?”男生迷茫地望著他。


  “因為你還活在這個世上,還有那麽多牽掛,那麽多愛你的人。”笑容底下的冉以初,一點點地揭著自己內心的傷疤,逼著自己去麵對那些痛苦的往事。


  男生並不知道,冉以初是有多羨慕他。


  “你呢?自殺的時候沒想過這些麽?”男生依舊不解。


  “那時候的我,很軟弱很自負,自以為在這個世上沒有關心我的人,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割下了動脈,躺在冰冷的地板時,我開始回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冉以初望著他,“可是,人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自殺也隻是在逃避自己的懦弱而已。”


  “所以你後悔了。”男生幫他接了下一句。


  “沒錯,我後悔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內心已經強大起來了。沒有什麽事物比死亡更可怕的。我克服了內心的恐懼,才變成你如今看到的這個我。”


  聽了冉以初的一番話,男生的眼睛有絲猶豫:“我……真的可以變強麽?”


  “嗯,你可以的。”冉以初眼神堅定地看著他。


  原本以為,再上前一步就能死死抱住男生防止他輕生,可在關鍵時刻,一串警笛聲驚動了對方。


  “啊……”男生受到了驚嚇,身體往外直直傾倒。


  “小心!”冉以初臉色頓變,條件反射地衝了過去,拚了命地一把抓住了男生的一隻手。


  “我不想死……”男生懸在半空,抬著頭望向臉都憋紅了的冉以初,涕淚交零。


  “你用腳嚐試找個東西踩著。”冉以初的雙手幾乎快要脫臼了。


  底下聚集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拍照的,拍視頻的,不明真相的,全都替他們捏了一把汗。


  很快警車與救護車相繼而來,一邊分散人群,一邊在地上放充氣墊。


  “你相信自己嗎?”冉以初問。


  “我不知道。”男生邊哭邊搖頭。


  “這次的經曆會是你的一次蛻變,從今往後,你再也不用畏懼死亡,更不用害怕別人的目光,好好做你自己。隻有足夠自信,你才會成功。”冉以初繼續分散著他的注意力,說服他內心的恐懼。


  “我能和你做朋友嗎?”男生問。


  “當然!”冉以初微笑地看著他。


  在他們說話的時間裏,警察也趕上來了。


  得到解脫的冉以初如獲釋放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辛苦了。”其中一位警察遞給了他一瓶水。


  冉以初顫抖著雙手想要去接那瓶水,可瓶身卻從他的手心滑落直接掉在了地上。


  “還能站起來嗎?”警察替他擰開了瓶蓋,把水喂到了他的嘴邊。


  “那個男生呢?”冉以初恍惚地看了眼周圍。


  “已經送上救護車了。”


  “我想休息一下。”冉以初無力地耷拉著肩膀,一頭倒在了警察的身上。


  “我帶他去醫院。”那個警察把水遞給了自己的同事,一把抱起了冉以初往外走,迎麵撞到了拄著拐杖的冉老爺子和一旁陪同的沈硯喬。


  “以初怎麽樣了?”冉老爺子一臉緊張地看著警察懷裏臉色蒼白的冉以初。


  “狀態不是很好,要送去醫院檢查才行。”警察說。


  “你這孩子,怎麽能這麽傻?”冉老爺子心疼地看著冉以初。


  “爺爺,我沒事……”冉以初虛弱地笑了笑。


  “你還笑,你要是今天出了什麽意外,我要怎麽向你爸媽交代?”


  “先送他去醫院要緊。”警察沒多逗留,抱著冉以初就朝樓梯走去。


  外麵的救護車還沒走,冉以初坐上去的時候,那個男生也在。


  “你還好嗎?”冉以初見他神色恍惚,不禁擔憂地問。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男生很自責地向他道歉。


  “以後好好活著。”


  男生點了點頭,然後有些過意不去地盯著冉以初的手。


  他希望冉以初的手沒有因為救他而受傷,畢竟這是一雙天才的手,是他無法觸摸的一個高度的手。


  一路上,兩個人分別被醫生護士輪番檢查情況,沒再交流過一句話。


  去了醫院後,因為冉老爺子的再三強調,醫生不敢絲毫怠慢地給冉以初做了各項身體檢查,確定無礙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以後碰到這種事,不要一個人上,要先找幫手。”冉老爺子不放心地給冉以初做著思想工作。


  “好。”


  “本來有一堆話想跟你聊,可你今天也累了,就好好休息休息。”冉老爺子囑咐到。


  “我知道了。”冉以初繼續聽話地點了點頭。


  “外麵的媒體還有記者都被我差人打發了,就讓硯喬送你回去吧。”


  冉以初也沒拒絕。


  “走吧,我送你回去。”一直陪同在冉老爺子身邊的沈硯喬這才開了口。


  “等我一下。”冉以初說著就朝樓上走了去。


  他在長長的走廊裏看到男生孤零零地坐在長椅上,於是走了過去:“家人還沒來嗎?”


  “他們在路上。”男生回了他。


  “我叫冉以初,你呢?”


  “周生生。”


  “那我們交換個號碼吧。”冉以初說著掏出了手機。


  “你為什麽願意和我這樣的人做朋友?”周生生不懂。


  “隻是想跟你做個朋友,沒有為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寫這一章,突然能感受到冉以初的痛


  抱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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