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秘見
聶卿走後,花好就起來了,在昏暗的天色中一直抱膝坐到天亮。
早膳她吃的不好,鶯歌瞧她臉色有異,便悄聲詢問要不要找太醫來看看,花好這兩天被“太醫”這倆字弄的特別煩,連忙擺手:“不要不要!我自己什麽都知道,要什麽太醫——”
然而話音剛落,她卻忽覺胃中一陣翻滾,忍不住跑到痰盂處吐了起來。
但早飯她根本沒吃什麽東西,因此吐也吐不出什麽來,隻是幹嘔了半天。
鶯歌嚇了一大跳,連忙來拍她的背,並再三勸她看太醫,花好隻擺擺手,皺眉說了一句:“太醫不靠譜,廚子也不靠譜了,快把這小廚房的廚子換掉!”
鶯歌還要再勸,花好卻已經收拾好,轉身出門去了。
然而這一天的事情還沒結束,回到房間裏,花好又在枕頭底下,發現了另外一張字條。
——若願一見,將屋中菊花搬出,置於左側門邊。
這張字條倘若出現在昨天,花好可能毫不猶豫就把屋裏的菊花搬出去了,因為昨天她為那字條的事整整困惑了一天,如果有人相邀,她是必定立刻就要看看這人究竟是不是秦又白的。
但是經過了一天的冷卻,她倒是有點清醒了。
首先,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是,這個傳遞字條的人,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在聶卿的眼皮子底下,能進到她的房間,把字條放在她枕頭底下而完全不被人發覺?
花好思來想去,覺得做這事的人,肯定就是合歡宮的,最有嫌疑的,應該就是每日幫她打掃房間的小宮女。但是這活計並不是一個人做的,而是幾個灑掃的小宮女輪流做的,到底是哪一個,還有待查證。
花好捏著這字條,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確定一定是秦又白的筆跡,不禁又陷入了猶豫。
到底要不要去見呢?
萬一是個陷阱怎麽辦?要不要告訴聶卿,讓他帶著人保護她,再去相見?
那萬一,又如果真的是秦又白,而他也真的有要事和她說,必須避著聶卿的耳目,那該怎麽辦?
花好思來想去,覺得這件事的最後著落,還得在那件所謂的重要事情上——大梁危矣。
大梁真的到了危險邊緣,必須由她出麵的地步了麽?
她,到底能做什麽?
又思索了一刻,花好藏起字條,搬了窗口的那盆菊花,打開門,放在了門旁的左邊。
誰知道還沒起身,不遠處忽然走過來一個小宮女,笑問:“柳兒姐姐,這天眼看就要轉涼了,還要把花放在外麵啊?”
花好心中頓時“咯噔”一聲,轉身一看,不是別人,卻是前幾日她“不舒服”的時候,鶯歌給她指派來照顧她的那個小宮女,名叫小巧。
這小巧本是在合歡宮內負責灑掃的,前兩天來照顧了她幾日,如今又回去灑掃了,不過因為跟花好稍微熟稔一點,所以比其他灑掃的小宮女,看著有臉麵些。
見花好不說話,小巧有點懵:“柳兒姐姐……我不會是,嚇著你了吧?”
花好回過神來,笑了笑:“沒事。”
然後想起她剛才的問話,又道:“菊花不怕寒的,稍微凍一凍,反而會開的更好。”
小巧露出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但是花好都已經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好訕訕一笑,走了。
小巧走後,花好看著被自己抱出來的菊花,也不由苦笑一聲,如今的時節,已經算是初冬了,菊花待在屋裏都開的不怎麽樣,人站在屋外稍微待一會兒都會覺得冷,她方才說的這句謊話,連她自己都不信。
她果然不太適合做勾心鬥角的事啊。
幸虧除了小巧,沒有別人看見,隻希望那背地裏傳紙條的人快些看到這盆菊花,早早現身,不要讓她多忐忑等待。
但是讓她沒料到的是,這件事過去兩天,又是風平浪靜,靜到她懷疑那天是不是把菊花搬回來太早了,以至於對方沒看到。
她心裏藏著事,左右難以安神,更怕會在聶卿麵前露出破綻,因此偽裝得十分辛苦。
這種辛苦沒有逃得過聶卿的眼睛,他覺得她是太累了,所以不顧她的反對,仍然每天都喊太醫來診脈,不過那老太醫卻每次都是搖搖頭,說兩句模棱兩可的話,也不開藥,就那麽走了。
“我聽鶯歌說,你這幾日不好好吃飯?”
“是廚房做的飯不好吃。”花好悶悶道。
“但是已經都換了第三個廚子了,今天這一個,是我的禦用廚子。”聶卿溫言道。
“那說明你的禦用廚子也不好。”花好沒好氣,“你要是一定覺得我生病,那就是你的禦用太醫不好,反正都該開除。”
聶卿苦笑:“但是,有問題的應該還是你吧?你老實說說,除了嘔吐,還有哪裏不舒服?”
“沒了。”花好推開他,“你要是能放我自在一個人,我就會舒服的多。”
“你一個人,我可不放心。”他跟過來。
“那就再派一個人陪我,就那個,那個……”花好想了想,“哦,對,就那個小巧,前兩天來照顧我的那個,還讓她來照顧我就行。”
聶卿皺了眉頭,似乎是在思索,想了半晌,終於還是妥協:“你就這麽不喜歡我在旁麽?那好,我就換人來照顧你,這幾天,先讓你清靜清靜。”
花好本以為他是說說而已的,沒想到他倒真是說到做到了,不多時,已經睡下的小巧又被叫了起來,安排在花好這邊,而聶卿則退了出去,囑咐小巧一定要照顧好花好,便離開了。
花好有些訕訕,不知道該怎麽跟小巧解釋這件事,隻好嘿嘿一笑:“咱們陛下真是和藹,我都受寵若驚了。”
小巧點頭:“誰說不是呢,這樣的陛下才惹人愛,你說是吧,柳兒姐姐?”
這話說的有點僭越,不過屋子裏隻她們兩個人,倒也沒什麽,花好一笑:“那是陛下對咱們娘娘愛重,所以才會對咱們宮裏的下人也這麽好的。”
“是麽?”小巧似笑非笑,“但我怎麽覺得,陛下是隻對你一個人好呀……縣主?”
“怎麽可能呢……”花好正要反駁,突然反應過來她的話,驚的立時“噌”的一下站起。“你,你說什麽?!”
小巧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是在感歎花好經曆了這麽多,仍舊是如此沉不住氣。
她整理儀容,站直身子,對著花好深深一拜:“奴婢小巧,乃是臨平王爺手下,特受命來與縣主相見。”
花好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
臨平王正是秦又白在來大梁之前的封號,但是來到大齊為質之時,皇帝已經加封了他碩親王,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他這個稱呼了。
但是不論是碩親王,還是質子,都帶著些侮辱的嫌疑,都不若臨平王來的尊敬。
見花好不說話,小巧又道:“那三封字條,也是奴婢放在縣主的枕頭下的。”
花好心下稍定。
也是,這件事,除了她自己,也就隻有那個放字條的人知道了,何況小巧也是管灑掃的,有著天然的便利。還有,那天她把菊花擺出去,小巧便在外麵等著她了,可笑她還一直以為是正巧撞上了小巧,還一直在做掩飾,甚至還在想為什麽接頭的人還不來,是不是沒看到那盆菊花。
想到這裏,花好忍不住搖頭苦笑。
小巧見狀,忙道:“縣主可是不相信奴婢?奴婢這裏有王爺給的信物。”
說著,從身上摸出一樣東西,呈給花好看。花好低頭一看,原來是塊玉佩,看那款式樣子,確實是秦又白曾經的貼身之物,但這也並不能說明她就一定是秦又白的人。
但緊接著,這小宮女便又說了兩件當初在侯府時發生的小事,並且這兩件小事,隻有花好和秦又白兩個人知道,花好這才終於相信了她的身份。
“你家王爺找我做什麽?”
小巧正色:“不是別的,正是為了那第一張字條上的事。”
——大梁危矣。
大梁的安危,真的和她有關?她一個人,就能力挽狂瀾?
花好仍舊是不信的。
小巧也看出了她的不信,徑直道:“這件事,一言半語說不清楚,還請縣主移步,和王爺相見一麵,由王爺親自跟您說。”
花好一怔:“見他?今天?”
小巧臉色凝重,點頭:“今天。”
“此刻?”
“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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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會功夫,而且還不弱。
這讓花好很是沮喪。
她認識的人裏,好像每一個都會功夫,卻唯獨她自己不會,在和別人的爭鬥中,每每都出於劣勢,實在是太鬱悶了。
說起功夫,她又想起了莫長老,她真是該纏著莫長老好好教她幾招的,隻是當時事情太多,沒時間學,而如今,莫長老和謝春風他們,也不知道如何了。
合歡宮的宮門在聶卿走後就下了鑰,但是門口卻還是有兩個小太監值守的,要從正門過,不太容易,索性小巧有功夫,拉著花好直接就從宮牆處飛了出去,一路避開守衛,直向禦花園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