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大梁危矣
不爭一爭,哪來的好日子過呢?
所以,慕容雲秀想要爭寵,花好是十分能理解的。
“但她要是下毒手害人,我就不能姑息她了。”聶卿如此說。
“害人那也是被你逼的。”花好撇撇嘴。
“哎,你這丫頭,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呢?”他伸過手來撈她,卻撈了個空。
花好躲到一邊:“我這是就事論事,不會因為你是皇帝,我就偏袒你。”
聶卿微微一笑,忽然壓低聲音:“你怎麽就能確定,前幾次,都是董瑞兒下的手呢?”
花好一怔:“董瑞兒死前都招了?”
“沒有,她什麽也沒說。”
“那沒證據的事,你說什麽說?”
“我隻是想告訴你,正瑞京之中,皇城之內,根本就沒有真正無辜之人,每個人,不過都是在為自己做事而已。”聶卿忽然收斂神色,鄭重道。
花好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接了一句:“就算是,很多人,也不過求個活命罷了。”
※※※
兩個人討論結束的第二天,傳說中的女仙被請來了,到了合歡宮,女仙做了一個外人不能參觀的法事,然後跟神明溝通了一下,接著便宣布鶯歌肚子裏的孩子是個男孩。
皇帝頓時龍顏大悅,立時下了聖旨,給這孩子取了名字,並封為了太子,且又附加了一個條件,隻要鶯歌平安無事生下太子,立刻封為皇後。
這一下,前朝後宮都炸鍋了。
合歡宮的宮人全都喜上眉梢,一個個比過年還要喜慶,長春殿裏剛因為慕容雲秀被封為貴妃而彈冠相慶的宮人們,這下子全都沉下了臉,一個個噤若寒蟬,生怕哪裏做的不對,惹惱了慕容雲秀。
慕容雲秀倒也沒有肆意對奴才們發脾氣,隻是寒著臉,在椅子上呆呆坐了很久,最後抬手給自己的哥哥慕容子航寫了封信,交給心腹遞出宮去。
前朝更是炸了鍋了,慕容家一派的新貴紛紛上書給皇帝勸諫,當然了,也不好明說不讓人家鶯妃的兒子當太子,畢竟這宮裏還沒有正宮皇後,他們隻是委婉地勸誡了一下,還沒生出來就封太子的這件事比較荒唐,可以等到皇子生下來再做決定。
至於這皇子生不生的下來,那當然是兩說了。
不過,對此聶卿的態度卻是很堅決的,他認為生下來封和現在封沒什麽區別,因此拒絕收回詔書,因此弄得朝臣心有怨氣也在所不惜。
然而與此同時,慕容子航在西南邊陲接連兩次大捷的消息卻又傳了回來,一時間朝中便又議論紛紛。
不過議論歸議論,但皇帝還是沒有收回成命,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準了鶯歌的肚子,真是盼著她活的也有,盼著她死的也有。
“還是宮裏好啊,你要是出去,現在不知道多少人等著要你的命。”中午吃飯時,花好對著鶯歌感歎。
鶯歌已經習慣了花好這般看似嚇唬,實則是玩笑的方式,於是也就訕訕一笑。
“也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那慕容雲秀,到底會不會動手呢?”
“娘娘每天為這種事擔憂,隻怕愁壞了身子,她就算動手,也有陛下的人保護我們的,娘娘不必太憂心了。”鶯歌安慰道。
花好擺擺手:“我不是憂心,我是煩,趕快動手趕快解決了,我還想……”
不過話說到這,她收住了嘴,看向鶯歌笑了笑,轉而道:“吃的累了,我去睡一會兒,下午再過來找你哈。”
花好回到自己的住處,關上門躺倒睡覺,因為每天晚上聶卿都來騷擾,所以她幾乎每晚都睡不好,隻好白天補覺,但是今天這床鋪躺下去,卻沒有往日的舒適。
花好怔了怔,坐起身來,往枕頭下一摸,摸出一個小小的紙卷來。
她心裏頓時“咯噔”一聲,快速拆開那紙卷,隻見上麵寫著四個小字:
大梁危矣。
※※※
“你晚飯沒吃?”聶卿過來的時候,花好還躺在床上睡覺。
“不舒服。”
聶卿過來摸摸她的頭,笑道:“不會是……有了吧?”
花好連瞪她一眼的心思都沒有,仍舊閉著眼,想著自己的事。
“叫太醫了沒有?”
“我一個小小宮女,怎麽敢叫太醫看診?還不怕把柄攥在人家手裏啊?”
“朕就怕她攥的不夠多。”聶卿忽然起身,“來人,傳太醫。”
花好趕忙抓住他:“幹什麽啊你,我沒事!”
“這宮裏最不能有事的就是你,讓太醫看看沒壞處。”
“好了,別鬧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自己不知道麽?”花好一把把他拽下來,“你就坐在這,陪著我,什麽也別幹,就行了。”
聶卿笑了:“好,就依你。”
他坐下來,撫著她的手,兩個人就這麽靜默了一刻。
聶卿很是享受這片刻的靜默,因為這段時間以來,除了那天晚上的“陰差陽錯”,花好根本就不讓他近她的身,更別提這麽乖乖地溫存了。
直覺告訴他,她肯定是有事,但是此刻問,肯定問不出什麽,所以他不說話。
花好確實是有心事。
不是別的,就是因為今天午後的那個字條。
“大梁危矣。”
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這個身份下,接到這樣一個字條,她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本來以為,這麽兜兜轉轉一遍,自己和那個遙遠南方的國家,已經沒有關係了,可是這字條一出來,卻清清楚楚地提醒了她,她還是大梁的縣主,她在大梁,還有在乎的人。
但可笑的是,她一沒有權二沒有錢三沒有人,孤身一個被困在這瑞京的皇宮裏,竟然還有人給她傳紙條說什麽“大梁危矣”,就算是真的危矣,她又能做什麽?
她本來是想將那紙條付之一炬,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的,然而她不能。
因為她認得那紙條上的字跡。
那是許久未曾見,也未曾聽過消息的,秦又白的字跡。
他怎麽會還在瑞京的?當初動亂之後發生了什麽事,他又有什麽境遇?他又是如何知道她在宮中的?他如何認出她的身份,如何在聶卿的眼皮底下,把字條傳到她手裏的?
從午後接到那字條開始,花好就開始心亂如麻,這會兒聶卿來了,她更加慌亂,好像已經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一樣。
實際上,她不過是隻看了一眼那字條而已。
但是她心裏也清楚,秦又白既然聯係上了她,又用這種可怕的字句來抓住她的眼球,那麽接下來,他肯定還會有消息遞給她的。
但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此時此刻,聶卿摩挲著她的手,一言不發,就好像一個合格的,善解人意的戀人,花好有一瞬間的心軟,幾乎忍不住脫口而出,想問一問南梁如今的情況,甚至想幹脆把這件事告訴他——萬一秦又白有所圖謀呢?聶卿的皇位剛坐穩,經不起任何的折騰——
但是,當她意識到自己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她立刻清醒了過來。
她竟然在下意識地幫著聶卿著想了?
這不對,這一點都不對,她是南梁的縣主啊,她難道不應該幫著秦又白嘛!
想到此處,花好不由自主深深呼了口氣,聶卿看到,忍不住開口問:“究竟如何?實在不行,就讓太醫來看看吧。”
花好頓時有點窘迫,有一種做壞事被抓包了的感覺,不過想來,身體不好也許是一個好借口,於是就點頭同意了聶卿的要求。
太醫還是那個心腹老太醫,話少眼色高,但也許醫術並不太好,他診完脈,說花好是因為憂思過重,所以氣血有逆,多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不用吃藥?”
“不用,膳食調理即可。”
“好了,你下去吧。”聶卿擺擺手,老太醫順從地離開了。
待到房間裏又隻剩下他和花好兩個人,他才又道:“不知道你這心裏天天想著些什麽,怎麽就憂思過重了?”
花好呸了一聲:“誰憂思過重了?你這太醫業務水平太差了,應該趕快開除!”
但到底心虛,說話都少了三分底氣。
不過這太醫的醫術確實不咋地,她明明什麽憂思都沒有,身體好得很!
聶卿還要說什麽,卻被花好一把推開:“好了好了,你要走就趕快走,我要睡覺了。”
說罷轉身麵朝牆壁,再不理他,聶卿卻湊過來:“我可是每天都在你這裏的,你怎麽忘了?美人兒……”
但花好卻絲毫聲息也無,仿佛一下子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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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花好緊張了一整天,結果一切如常,也沒有紙條再來。
晚上聶卿再過來的時候,便笑著打趣說她的憂思好了,花好咧嘴笑笑,不置可否。
聶卿又招了老太醫過來請脈,說法還跟昨天一樣,讓養著,花好撇嘴:“明天別讓他來了,醫術這樣差,是怎的進的太醫院?”
聶卿但笑不語。
兩人又是一張床上兩側睡到天亮的,四更十分,聶卿就起來上朝去了,以往花好都是睡著,他什麽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如今有了心事,她睡的特別輕,他一起來她就驚醒了。
就那麽側耳聽著他悄悄起身穿衣,替她掖好被角,甚至悄悄在她臉頰上親了親,才心滿意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