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失敗的美人計
刺史府的午宴並沒有男女分席,花好坐在主位一列,隻比身為碩親王的秦又白和出自浮雲城的聶卿低了一階。
她一邊吃著刺史大人準備的美味佳肴,一邊興致缺缺地看著下方大跳豔舞的美人。
席上人人衣冠楚楚笑意妍妍,空氣裏彌漫著各種味道,酒氣、脂粉味,以及菜品混合著室內雅香熏染的氣味。
舞姬應該有著外族血統,深刻的五官,清瓷般細膩的肌膚,是難得一見的絕色佳麗,席間不少男子的目光都纏繞在她身上,流連忘返。
花好抽空偷看了不遠處的聶卿一眼,他似乎正在走神,主位上的刺史熱情地與他攀談,他都若無所覺,隻是恍若無意的看著窗外那一片銀光落雪,和帶著濕冷氣息的霧蒙蒙的天空。
他似乎看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殷紅色的唇角淡淡溢出一抹微笑,似是冷笑,又似是淡漠的嘲諷,漫不經心的勾引著她的視線。
他看到了什麽?花好忍不住也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窗外除了三兩丫鬟走過,什麽都沒有。
撇了撇嘴,莫不成這貨看上了刺史府的小丫鬟?
花好視線一移,又見一名穿著紫衣的青年提著酒走到了秦又白桌邊在他身旁坐了下來,秦又白禮貌地朝他笑了一下,兩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了起來,氣氛看著倒是十分融洽。
那名青年是刺史大人的嫡長子,花好記得似乎是叫魏周,看著倒是個有誌青年,也不知勾搭秦又白做什麽?
她嘖了下嘴巴,咬了一口酸酸地莓果。
這時魏刺史突然笑著對那舞台上的舞姬道:“靈香,跳累了也便去陪陪聶公子喝喝酒。”
“是,大人。”
那叫靈香的舞姬緩緩停下搖尾巴的動作,妖妖嫋嫋地對魏刺史福了福身,便往聶卿的方向走了過去,花好的視線瞬間被吸引了過去,隨著靈香的步履看向了聶卿。
他修長的手臂斜倚在長椅上,視線因魏刺史的話而轉移,黑色長發隨著微風的浮動微微閃著青藍的光彩,抬眸看向了款款而來的妖嬈舞姬。
風從窗欞吹過來,聶卿的身體帶著好聞的冷香,他伸手把臉前的碎發別到了腦後,那一瞬間,靈香目光貪婪的追著他的動作,好似失了魂。
靈香心跳如鼓,手指死死地扣住自己的掌心,在男子視線望過來的瞬間,她幾乎被攝住了呼吸,仿佛靜止在了胸房。
他的眼睛如此的美,美得超出她的想象,一如天際的冷月湖泊,驚心動魄,帶著對人世淡淡的嘲諷與冷漠。靈香畢竟是情場老手,須臾時間就足夠她強自鎮定的斂下了心思。
“聶公子,奴靈香給您斟酒。”她朝他深深揖了一禮,蓮步輕移,已矮身跪在了他的長椅旁,她抬手去拿酒壺,嬌軀已軟軟靠了過去。
“姑娘不必如此,今日的主角可是碩親王。”
聶卿從斜靠的長椅上直起身體避開了她往自己靠來的身體,淡淡開口。
他的聲音極為清雅,配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有羽毛在靈香心口輕撓,後來就變成了尖利器物一點一點的磨。
……她竟然被拒絕了!
“公子可是嫌棄奴……”靈香心底暗惱,臉上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真正是我見猶憐。
聶卿很輕鬆的笑,突兀的俯身微湊近她耳邊低聲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本公子很怕髒,下次記得不要再找俗媚的垃圾往本公子跟前湊。”
靈香錯愕不已,霎時僵住了,眼神卻不受控製的往不遠處的秦又白掃去,神情惶恐不安。
聶卿卻不管她到底是何心思,笑得春暖花開萬物複蘇一般,抿了口酒道:“去吧,碩親王殿下必然會好好疼愛你的。”
“……”靈香說不出任何話,隻能渾渾噩噩的站起身,往秦又白的方向走了過去,她甚至不敢去看秦又白的視線。
秦又白倒是什麽也沒說,眉眼無波,看不出神色,和他相談甚歡的魏周倒是體貼地開始跟靈香搭起話來,氣氛微微回暖。
目睹一切的花好挑了挑眉,瞪了聶卿一眼,他此時也正看著她,笑得一臉奸詐,跟撿了路邊的狗屎一樣開心!
“嗬嗬嗬,聶公子不愧是浮雲城的公子,如靈香這般的姿色看來是入不了公子的眼。”同樣目睹這一幕的魏刺史笑得有些尷尬。
聶卿擺了擺手,“靈香姑娘國色天香,如那人間富貴芙蓉花,如此絕色自然隻有碩親王才當匹配。”
“至於本公子,還是覺得蠢笨單純一點的姑娘比較好。寶安縣主,你說是不是?”說著還不要臉地衝著花好笑了笑。
花好額頭青筋一冒:“……”
你才蠢笨,你全家都蠢笨!
心裏已經在把聶卿當小人紮了,唇邊卻是違心的勾起一抹燦爛的笑,“聶公子所言極是,豬圈的豬都十分蠢笨單純,看來有望與聶公子結一對良緣。”
“縣主多慮了,至少本公子絕不會把你看成一頭豬的。”聶卿也回以她一抹暖融大笑,十足惡劣。
聽聞兩人的話已經上升到了人身攻擊的地步,魏刺史趕忙打起了圓場,跟著朗聲一笑道:“寶安縣主風姿卓絕,醫術精湛,下官也是早有耳聞。來來來,下官敬縣主一杯。”
花好也覺得不該在這種場合下跟聶卿一般見識,拿起身旁的茶杯,對著魏刺史拱了拱手:“花好奉旨照料王爺健康,唯恐喝酒誤事,故而隻能以茶代酒,望大人見諒。魏大人您隨意。”
“自然,自然。”魏刺史當然不會勉強花好喝酒,人家都提到皇帝了,強求她喝酒豈不形同抗旨。
一時間,倒是賓主盡歡,其樂融融,就是這暗處多少陰謀詭計,卻是隻有你知我知各自心知了。
使團在卞州風平浪靜的待了兩天,再次開拔,直上長河。
長河高四丈,寬二十餘丈,水流十分湍急,河麵遍布尖石,凶險異常,一旦墜河鮮少有生還可能。
長河上的懸索橋連接著大梁和北齊的國土,是卞州城與北齊慶陽城之間唯一的交通要道,除了擁有兩國通關文牒的商隊之外,其他人不得通行。
懸索橋的兩端設計特殊,一旦發現敵國入侵,兩邊城門守衛可隨時斷開索橋,所以長河天墊旁的這兩座城千百年來都易守難攻,成為了守衛彼此國門最後的堡壘。就連這次北齊入侵,也是從雲山山林深密處悄悄殺過來的,他們也沒有人打這長河天塹的主意。
一大早,使團隊就由魏刺史陪著出了北城門,花好坐在聶卿的馬車裏不停往外探頭探腦,還想跨出車廂坐到聶卿身邊去。
自從那次碎玉關花好遇險後,聶卿就成了她的禦用車夫。
“別出來了,小心掉下去變成了水花。”聶卿抬手推了一把她的小腦袋。
花好不理他,上輩子她沒見過黃河的雄姿,這輩子好歹也該欣賞欣賞這長河的風姿。
風大卷起漫天水花,像在落雨一般,滾浪翻騰的聲音在耳邊回蕩,連聶卿的說話聲聽上去都像隔著一道水霧傳來。
“君不見,長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作為一個穿越女,她若不秀一回才藝都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崇高身份,怎麽著也得震一震聶卿這小癟三。
果然聶卿一聽興趣來了,挑眉看她,“當了縣主的人就是不一樣,還會吟詩作對出口成章了,若你做了皇後娘娘豈不是要飛天而去?”
呃……花好怒瞪他一眼,轉眼看到他手邊還熱著一壺甜酒,眼一亮伸手去夠。
“這酒雖甜,但後勁有點強,可不許貪多。”
聶卿唇角緩緩露出一絲縱容,並未阻攔她的手。
“那我幫你喝了更好,你可不能酒駕。”花好抱著酒壺縮回了車廂裏,在小翠兒服侍下美滋滋的享受起來。
懸索橋很長,被風吹得不斷搖晃,隊伍行走得也很慢,怕被雨沙阻了眼,怕被前路絆了腳,來不及匆匆。
秦又白安靜地坐在馬車上,他的腿疾已然痊愈,隻是心緒並不佳,因著前日沒能在聶卿手裏把花好帶走,昨日在宴會上安排了美人計又被他看穿,眼看著花好一日日被聶卿迷惑,他卻無從下手,愈發苦惱。
長歎口氣,他掀開車簾望著外頭的壯麗風景,視線掃過,瞥見馬車不遠處一名女宮人正衝著他露出一抹甜美的笑,眼神凜凜,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
秦又白心一跳,凝眸偏頭再去尋找那抹身影時,那一群少女宮人裏又哪裏有什麽熟悉的人影?連那抹笑都似乎隻是他的錯覺?
是他看岔了?
終究是不放心,抬起簾布對著騎馬跟在旁邊的景雲道:“派人去查查,隊伍裏可有多了或是少了什麽人,特別是女眷隊伍,我懷疑有人混了進來。”
“是,主子。”景雲應聲,拉了下馬兒,退到了隊伍後去安排了。
這一段插曲並未影響隊伍的行進,大約過了兩盞茶時間,整個使團終於順利通過長河,站在了北齊的國土上。
北齊慶陽城的大門已為他們敞開,一列列銀甲士兵從城門走出整齊劃一的走出,他們高舉著長戟威風凜凜,向大梁使團昭示著北齊的強大。
風乍起,吹起長河漫天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