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06

  （楊夏視角）

  你有沒有嚐試過將深埋在自己心裏的人連根拔除？


  你一定沒有過，你還不懂怎麽去愛一個人。


  我有。


  我愛了一個人十幾年，最後親手將他從我的心裏挖掉，那種感覺你恐怕是不能體會，並不是痛，而是說不出的平靜，你終於不再心心念念著一個人，擔心他有沒有吃好、喝好、睡好，擔心他是不是還愛著你。


  那也許你會問，你將他從心裏除掉後你就解脫了嗎？不，你沒有解脫。你還是會偶爾想起他，開心的事，難過的事，甚至是恨，那些過往與他相處的日子，好的壞的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而你想要找另一個人來取代他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你已經不會再愛人了。


  我和他戀愛了八年，在二十多歲到三十多的這段日子裏，我的世界裏隻有他。你問我後不後悔？你會後悔深愛一個人嗎？也許你還沒有深愛過一個人，但你可以想象，你曾經那麽愛他，你們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你甚至認為這一生就是和這個人度過了，到後來你們分開，你會否認掉這段美好的回憶嗎？


  我不會。


  即使我們分開，我也希望他能好好生活，即使沒有我陪在他身邊，我希望他依然快樂，而我離開他的理由，無謂是我不在能讓他在我身上體會到快樂罷了。


  我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小事我就不同你說了，無非是戀人間的相處模式。


  戀愛總是要一方對另一方服軟，也許今天你對他在某件事服軟，他明天也許會在另一件事情上對你服軟。愛情終是兩個人互相經營所來的，這其實和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沒有多大的關係。


  我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性子上很軟的人，你現在總嘀咕我像一頭強牛一樣，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我以前的模樣。雖然性子軟，但在某一些方麵我又有一些小的習慣。比如說我喜歡把用舊的東西收藏起來，不舍得扔掉，又比如說我的淚腺比較發達，總是控製不住自己哭，盡管我知道男人哭會讓很多人笑話，用舊的東西就應該丟掉，但人總是得有些習慣，好的壞的，它會伴隨著你的一生。


  他很寵我，至少在我們在一起的前些年裏。戀情總有熱戀期和冷淡期，過完熱戀期，你們熬過了冷淡期，迎接你們的將是生活期，這個時候等待你們真正的生活才開始到來，小吵小鬧，鬥嘴拌嘴，今天我哄你，明天你哄我，這才是生活。


  而遺憾的是，我和他沒有熬過冷淡期，我們的戀情止步於八年。


  八年其實也沒有什麽，一晃就過了。


  有些人在一起十幾年都分開了，又在乎八年的時間。


  我現在的思緒有點亂，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他是我大學時候的學長，也算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我曾經麵試了他所在的社團，可惜沒有成功。


  你有過那段時間嗎？年輕的時候默默地喜歡一個人，準備一輩子也不要說出口，就像是一顆無名的野草，一輩子也不要被他知道。你一定有，年少的時候總有過默默暗戀的人，也許最後相守一生，又也許一輩子隻能遙遙相望。


  他畢業後，我就徹底的失去了他的聯係，原本也沒有想過再和他見麵，暗戀更多的是無始無終，隻是有時候命運的安排總是陰差陽錯。我無意中得知他的媽媽在幫他找男友，其實我也早和家裏出櫃，這麽好的機會擺在我的麵前，我知道自己再錯過也許真的就沒有機會。


  我毛遂自薦，和他的媽媽。


  事情是如你所想的那樣，我們在一起，我一人長達幾年的暗戀終於成真。


  和他在一起後我總是小心翼翼，這也許真應了那句話，先付出感情的總是更加卑微。其實這在愛情裏是不對的，你要始終相信，你們是平等的地位，你可以寵他，愛他，但不能卑微於他。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很甜蜜，甜蜜過後，更多的是生活上的相守相伴。


  你一定想問，既然如此甜蜜，又為什麽分開。


  其實你不用問，因為我自己到現在都沒有不明白。


  第八個年頭的時候，我們經常爭吵，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其實那時候我就應該明白，這是分手前的預兆。吵的最厲害的那次，他終於還是提了分開，可我卻從未想過和他分開。但那時候他卻提了，代表他想了，隻要提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要記住，無論如何你以後同戀人在一起，一定不要輕易的提分開，因為這句話，你會在你戀人的心裏埋下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會爆炸，炸的你的戀人體無完膚，心碎成一瓣一瓣。


  現在想一想，也許分開的原因中我自己也有錯。我開始疑神疑鬼，懷疑他在外麵是否有了別的人，懷疑他是否不再愛我。


  可懷疑終究隻是空想，當我親眼見到的時候，那一刻的感覺我沒有辦法形容，整個人都已經放空，我說不出一句話，隻能靜靜地看著，我試圖抽煙來麻痹自己，可有些傷痛你永遠無法麻痹。


  一根煙的時間，我的手一直在抖，就是這一根煙的時間，我做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就是我將要和他分開，這不僅是遂我的願，更是遂他的願。


  分開二字提的如此簡單，我親手結束了長達八年的感情。


  一段感情說的時候不過寥寥數語，但切膚之痛也隻有我自己能體會。


  你也許覺得我說了這麽多，無非是拒絕你的言辭。


  那是因為你沒有明白，在連根將他從我的心裏拔除的時候，我的心也跟著幹涸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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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裹著風衣走遠的男人，剛剛被一男人拒絕求婚，說起來不算光彩，卻沒想到用拒絕換來了一個故事，一個期待已久敞開心扉的故事。


  裹著風衣的男人夾著煙，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風吹起了他散開的頭發，而我卻隻瞥見，他獨留在無名指上的刺青，那是一枚故事裏的戒指。


  第7卷大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