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章 吃醋

  “小姐,今兒也沒來呢。”


  捧著話本的手一頓:“知道了。”


  語氣裏,是掩不住的落寞。


  那人說什麽公事繁忙,暫時沒空見她,讓老老實實待在院子裏,倘若得了閑,自會派人來接。


  這話聽著,怎麽有種豢養小寵的意味?

  提起小寵,小白那家夥又徹夜未歸窩。


  真是狐狸越大,越管不住了。


  鬱悶、無趣。


  動了動恢複得差不多的腳踝,果斷道:“備馬車,本小姐要去西市逛逛!”


  然而,逛著逛著,最終還是逛到了淮王府。


  哼,幾日不見,他都沒有一點思念之情嘛。


  她揉了揉小鼻尖,自言自語道:“本小姐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忙。”


  正欲下車,兩頂軟轎,一前一後停在了府邸門前。


  那轎子為湘色,坐的應是女眷。


  很快,她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兩名年輕女子出了轎,均著桃粉衣衫,薄紗遮麵。


  雖無法窺見容顏,但從婀娜身形亦可知,必是姿色不俗的美人。


  挑著車簾一角,她靜靜觀望,情緒倒沒多大波動。


  好歹是官家貴女,沒那麽小家子氣。


  權貴之間,這種事稀鬆平常。


  送,不代表收。


  豈料,接下來入耳的對話,打破了她的冷靜。


  “幾位大人,不知陶姑娘,送往何處?”


  “還有我們家袁姑娘呢?”


  兩位隨轎嬤嬤爭先恐後的問。


  為首的侍衛一揚手,喚來家仆,朗聲道:

  “王爺交代,兩位暫收為侍妾,共居福東苑,日後哪位伺候得好,抬作如夫人,再另賜別院。”


  “哎呀,那陶姑娘,您可得爭點氣呀。”


  “袁姑娘,勿要辜負了老爺的期望,好好侍奉殿下……”


  圓潤指尖倏地收緊,攥著簾布用力一擲。


  好似這樣做,就能阻隔外頭的言語。


  冬兒怯怯道:“小姐,要不等與大少爺呃……七皇子碰了麵,問一問……”


  她倚著廂壁發了會兒呆,忽地一笑:“問什麽?以什麽身份去問?”


  且不談他應諾的,不過是個空話罷了。


  就算兩情相悅,他能給的,和她想要的,似乎有著本質差別。


  不願一人胡思亂想,或者說,試圖逃避。


  她幹脆命車夫掉頭駛向城西,直接去了三姐家。


  對於小妹的突然到訪,楚瑤清自然歡喜,而聶邵白更是歡迎。


  當初若不是這位機靈的小姨子推助一把,還不知何年馬月才能抱得愛妻歸。


  於是,她在聶家住下了。


  可沒兩天,恍然覺得還不如回府待著。


  畢竟天天欣賞人家夫妻恩愛的滋味,不怎麽好受。


  “小心,有石子。”她如臨大敵的一腳踢開,又趕緊攙扶住少婦。


  兩人在花園裏慢慢踱步,身後跟著丫鬟婆子。


  楚瑤清哭笑不得:“你怎麽和夫君一樣,把我當易碎的玉器了。”


  “你現在啊,可比玉器值錢多了。”她開心摸向少婦依舊平坦的小腹,悵然感慨,“姐夫待你,真是情深意切,這幾年獨自一人頂著子嗣的壓力,寧可與家族鬧翻,也絕不納妾,如今姐姐有孕,總算圓滿了。”


  老天爺,還是格外眷顧的。


  很多事,與前世已然不同。


  楚瑤清抿唇淡笑,細細打量著少女的眉眼,歎道:“小妹長大了,這識了情愛的人,果然不一樣呢。”


  她下意識否認:“不是……”


  “不是?”柳眉微挑,“那為何淮王府的人日日來請,你卻次次以各種理由推拒呢?”


  “就、就不想去唄。”絞著手指,別扭的回。


  楚瑤清定定的望著她半晌,方緩緩道:“其實我一直看不懂你與那位的關係,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小妹,你從未將他當作哥哥,他待你,同樣是特別的。”


  “特別嗎?”小臉布滿迷茫。


  抬手撫著她如緞的烏發,溫柔道:“具體的,姐姐形容不出,建議你多用心去感受吧,某種程度上來說,那位與邵白有些相似呢。”


  “哪裏像了。”她嘟起嘴巴,“姐夫是外冷內熱,不善言辭,他呀,一開口能氣死人。”


  楚瑤清噗嗤笑出聲:“可沒發現麽,對別人,你大多是乖巧有禮的,唯獨對七殿下,總會不自覺的使性子,變得格外伶牙俐齒,而他,亦然。”


  姐妹倆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一名清俊男子於小徑另一端快步走近。


  “清兒。”


  “夫君。”少婦一愣,欣喜迎上,“今兒這麽早。”


  聶邵白展臂攬住:“嗯。”


  一如既往的冷淡神色,眼底漾著隻有妻子才懂的專屬柔情。


  她遠遠地望著,勾了勾唇角。


  算啦,還是回去問清楚吧。


  “多謝姐夫收留。”


  府邸門前,鄭重福禮。


  她知道,若不是對方庇護,哪來這幾日的清靜。


  父親定是要第一個派人來拎的。


  聶邵白未多言,僅微微頷首。


  馬車出發,木軲轆壓著青石板,喀嚓喀嚓地響。


  她瞥了眼窩在角落打盹的冬兒,尋思著尚有一個多時辰的歸途,便也闔上了眼。


  誰知,這一眯,竟昏過去般。


  待意識回籠,耳畔傳來潺潺水流聲,夾雜著婉轉的鳥鳴,整個人左右擺蕩著,似處於一葉扁舟中。


  一葉扁舟……


  倏地睜眼,驚坐起身。


  視線內,赫然一大片湖泊,起伏的山巒間,沉下半輪夕陽,餘暉灑滿天際,襯得波光粼粼。


  她,正處於這湖麵中央,有種置身蒼穹的錯覺。


  “醒了?”


  懵懵的看向對麵,一身月白緞紋長袍的男人枕著雙臂,斜靠船頭,投來的眸光隱晦不明。


  她一臉惶恐,喃喃:“我怕水……”


  “知道。”


  他麵色不豫,乍一看,有些可怖。


  十指扒拉著船舷,她大氣不敢喘,在此環境下聊天太吃虧了,隻得顫顫巍巍的示弱道:

  “上岸再說,好麽?”


  “不好。”


  毫不猶豫的拒絕,他屈起一條長腿,稍稍傾身。


  木船不大,如此一來,兩人之間,僅剩不足一尺的距離。


  “雲玖卿,看你還能往哪裏跑。”修長手指捏住小巧下頜,漂亮的鳳眸隱著陰鷙,“我給聶邵白幾分情麵,不入府打擾,你就當真安安心心的住了八日,嗯?還膽敢拒絕我派去的車攆……”


  “為什麽不敢!”怒氣令人忘記膽怯,她瞠著水汪汪的杏眸瞪他,“我才不稀罕去幫你管一屋子妾室呢,你的‘機會’,愛給誰,給誰去!”


  盯著少女氣鼓鼓的樣子,俊顏漸漸陰轉晴了。


  低低“嘖”了聲,他哼道:“楚淳果然沒那麽好心。”


  她不解:“扯父親做什麽。”


  “你天天往王府跑,以為那老東……唔,老侯爺不知道?”指尖摩挲,感受著凝脂細膚,他錯身而近,氣息拂過她白嫩的耳垂,“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用十多天,為其除去兩塊擋路石,換得侯府的默許,雲玖卿,你要用什麽來償?”


  她愕然,大致明白了,收那兩位美人,乃計策中的一環而已。


  而且早出晚歸忙碌這一切,其實是為了她。


  見少女仍呆呆的,沒多大反應,惱意又起:“我說過,不會陪你玩孩童的家家酒,要是連信任……”


  她突然伸手,大膽勾住他的脖頸,摟得緊緊的,以行動止住了未盡之言。


  “你真笨,這叫吃醋,懂不懂啊。”嬌俏嗓音悶在寬闊肩頭,軟軟糯糯的,“暮哥哥,多喜歡我一點吧,好不好?”


  頭一回被人罵笨的他,無聲輕笑,並未答應,隻是偏頭吻上她的臉頰,慢慢移向嫣紅唇瓣。


  抵著唇角,沉沉道:“那你,必須愛上我才行。”


  愛他?


  她略微晃神,但很快就被霸道激烈的糾纏,奪走了全部意識。


  殘陽昏黃,映出一雙剪影。


  扁舟搖搖晃晃,已無人在乎它飄向何處。


  恐懼的囚困還是美好的寧靜,端看心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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