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你叫什麼？

  八月份，天依舊燥熱。涼風掃過。拂過淡淡溫熱，熱氣仍不減。

  「會彈鋼琴嗎？」周漾的聲音淡淡響起，平添了幾分涼。

  棒球帽下，漆黑的眸子，唇色很淺。

  攝影機回放著剛剛拍攝的畫面。

  女演員在彈鋼琴，表情，細節都處理的極其好。

  唯一不足，就是手生得不夠漂亮。

  不似宋瓷的手，每一寸都生得恰到好處。

  宋瓷看著攝影機里的畫面，恍惚了幾秒，蹙眉：「不太會。」

  聞言，徐南方一直低著的頭抬了起來，一雙杏眼疑惑的瞪著，腮幫子氣鼓鼓的像只小倉鼠。

  太陽沿著枝茂的樹葉縫隙，散了下來，斑斑駁駁一地。

  「南方，有你的戲份。」

  徐南方猶豫不決的站在原地，一雙柳葉眉緊皺。

  宋瓷低眸，看了她一眼。

  徐南方不滿的撇撇嘴，才老實巴交的扭頭跟著群演小分隊走了。

  「不太會？」周漾微微彎腰，視線與她平視。

  他語調上揚，添了幾分漫不經心：「四捨五入就是會，試試看？」

  四目相對，撞進一眸月潭，深不見底。

  越陷越深——

  宋瓷及時偏過了頭，移開視線。

  她五官精緻，眉目里都透著素凈淡雅的韻味，像是江南土生土長的人兒。骨子裡都透著乾淨清澈。

  一皺眉，倒別添了幾筆靈動。 -

  拍戲的片場很大，設施齊全。

  周漾領著一群人上了二樓演奏廳，說是先拍宋瓷手替的戲份。

  二樓的演奏廳空曠，四面是窗，陽光擠進窗縫裡，傾瀉了一地。

  正中央擺了一架鋼琴，向陽，光鍍了上去，鑲了一道金邊。

  宋瓷剛剛步入大廳，入眼的便是那架鋼琴。

  她停下步子，目光停頓了很久。

  良久，她才問：「彈什麼？」

  周漾倚在鋼琴邊上，半邊側臉印了光，臉上陰影分明，他眯起眼：「你隨意。」

  琴音隨著碎了一地的陽光緩緩響起。

  周漾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模樣慵懶的倚在位子上，蹺著二郎腿，雙手環抱於胸前。

  一雙黑眸漸深，直直的盯著台上。

  纖纖玉指在琴鍵上跳躍，陣陣琴音入耳。

  似流水，盪起波瀾，漣漪微微。

  她的琴音青澀，無意間又彈錯了幾個音。

  看著她略顯慌亂的節奏，周漾皺了眉，目光不離她的手，一抹笑意在眼底瀰漫。

  窗外，探進來的枝蔓，綠葉搖曳。

  琴聲戛然而止。

  宋瓷習慣性的偏頭去看台下，周漾一身黑色T恤，棒球帽拿在手裡。

  露出柔軟的黑髮，一雙黑眸明亮，唇線繃緊。

  一瞬間，她愣了神。

  想起來那夜，雨下得極大。

  有人一身黑衣。聲音清冽。遞給她一把黑傘。

  只不過當時的少年一身戾氣，冰冷的讓人難以接近。

  而周漾，眸底澄澈，翩翩公子少年郎。

  二者恰恰相反。

  周漾挑眉笑道：「錯了兩個音。」

  「我說過，不精通。」宋瓷悶著聲音，眼底情緒不明。

  拍攝仍在繼續，攝影機隨著宋瓷的動作而轉動。

  周漾抬手，道：「停吧。」

  空曠的大廳仍余迴音，工作人員漸漸走開。

  終於，周漾又開口：「你叫什麼？」

  「宋瓷。」

  周漾抬眸，眸色暗了幾分：「宋瓷？」

  宋瓷，這個名字他有幸在七年前聽過。

  從此，銘記於心，念念不忘。 -

  夜色漸濃，繁星璀璨。

  宋瓷剛推開門。

  一團黑色的身影就往自己身上撲了過來。

  「汪，嗷嗚~」

  「下去。」宋瓷微微皺眉，冷掃了那團胖球球一眼。

  宋鋼琴乖乖巧巧的把爪子放下。

  「嗷嗚~」

  宋瓷在玄關處換了鞋，低眸看了他一眼，又給他拌了一盆狗糧。

  「宋鋼琴。」宋瓷坐在沙發上，彎腰揉了一把他肥嘟嘟的身子：「少吃點，你又胖了。」

  「汪！」

  宋瓷瞥了他一眼。

  「嗷嗚！二百五！」

  宋瓷：「……」

  「啪！」宋鋼琴的小狗盆就在空中拋出一道弧線，完美的落進了垃圾桶里。

  宋瓷拍拍手站起身，整個動作下來，乾脆利落。

  宋瓷對於宋鋼琴，向來是能動手決不動口。

  宋鋼琴：「……嗷嗚！二百五！」

  宋瓷沒理會他，徑直上了頂樓，任他在客廳里亂嚎。

  頂樓的視野更為開闊。

  窗子開著，沁入的涼風瑟瑟。拂過窗檯，發出落葉般沙沙的聲音。

  入眼，是一片漆黑的夜，綴著璀璨的星子，斑斑駁駁的影子落在窗上。

  天色深沉，月隱在紗里。

  房間的最角落，放著一架鋼琴。

  琴聲響起時，周圍都靜謐的可怕。

  可入耳的琴音卻沒有半分在演奏廳時的青澀。

  月光透過窗子，印著她的側臉，襯得她眉眼更加溫柔。

  另一邊

  櫃檯上擺著各種各樣的獲獎證書和獎盃。

  照片上，女孩一襲禮服，笑容淺淡，舉著獲獎比賽的獎盃。

  那是十八歲之前的宋瓷，一身光芒。

  站在頂峰俯視著眾人。

  而她的榮耀，信仰全都隕沒在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