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了解馬文的人都知道,他做任何事都有著明確地目的,而且其中的目的往往會隱藏地很深。人們不禁在想,他舉行家族聚會的目的是什麽呢?他們開始四下打聽起來,很快得知馬文要宣布退休的意圖。可是,這會是他真正的意圖嗎?
終於等到了聚會的那一天,幾乎所有的家族成員和親戚都到了。除了幾個核心成員,大多數親戚都沒有見過馬文。他們翹首以待,或專注或隨意地盯著餐廳的入口。
不一會兒,馬文準時出現了,身邊跟著馬燕夫婦和兩個女兒。沈曉雨沒有出現,她說自己不適應這種場合。
眾人紛紛站了起來,以表達自己的敬意。他們表情各異,有些很激動,有些很平靜,但更多的則是好奇。由於他失蹤的太久了,身上自然就帶上了一些神秘的色彩。
“要不要我跟你挨個介紹一下?”馬麗小聲問。
“也好,這也是對人家的尊重。”馬文欣然應允。
隨後,馬麗便帶著馬文,去認識一下這些親戚們。馬文一一跟她們寒暄,沒有表現出任何厚此薄彼的意思。
“要不要說兩句?”馬麗又問。
馬文搖了搖頭,道:“我就不說了,你代我宣布吧!”
“宣布什麽?”
“退休啊!”
“你真要退休?”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馬麗有些遲疑,勸道:“這幾天,我仔細想了想,你還真不能退休,即便是退,也要再等幾年。你說得對,公司內部出了問題,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這些問題,我也無能為力,還得靠你來解決。”
“不,我主意已定,不要再勸了。”馬文態度堅決,“如果有什麽難以解決的問題,你不便出麵,可以讓年輕人來做嘛!他們有的是衝勁,不怕得罪人。”
“你的意思是……”馬麗不禁看了沈翔一眼。
馬文道:“我沒有什麽意思,隻是一個建議。”
馬麗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準備進行一次資源整合,不禁要對大量的附屬公司進行重組,還要對整個集團的機構和人員進行調整。我會認命沈翔為總裁助理,全權負責此事,直接向我和董事會負責。”
馬文搖了搖頭,道:“他一個人恐怕承擔不了這麽重大的責任,我的建議是,讓馬燕負責,讓茵茵和沈翔協助。”
“馬燕?”馬麗遲疑了,她幾乎沒有在公司工作過,這能行嗎?
馬文笑道:“你是不是覺得她沒有工作經驗?”
馬麗不自然地笑了笑,沒有工作經驗隻是一方麵,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則是馬燕性情古怪,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她一直置身事外,能最大程度的保證公平公正。而且,她是我們的小妹妹,身份和地位能確保她的權威性。當然了,她可能對公司的情況,尤其是人際關係不太了解,這也是她需要茵茵協助的原因。據我所知,公司上上下下都很喜歡茵茵的。”馬文瞄了眾人一眼,他們貌似都在跟身邊的人閑聊,但大都豎著耳朵探聽著這邊的動靜。
“要不,再加入一個人吧!”馬麗以一種試探性的口吻說,“馮朗,馮俊的堂弟,也是一個挺優秀的年輕人。”
一直默不作聲的馬燕聽見,立刻拉長了臉。
馬文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後湊近馬麗,低聲道:“你要是信我的,趁早讓這個叫這個馮朗滾蛋。如果他在明天太陽升起之前離開,什麽事都沒有。否則,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為什麽?”馬麗臉色大變。
馬文回頭看了馬燕一眼,冷冷地說道:“這些年,我在評估危險的時候,分為三個等級,A級是指會給公司造成損失的危險;E級是指危害公司以及你們幾個名譽的危險;S級是指會給你們幾個造成人身傷害的危險,這也是我的底線。這個馮朗,已經觸及了這道底線,隻是沒有得逞罷了。我這麽處理,已經很仁慈了,也是為了顧全馮家的臉麵。如果換做馬忠毅或馬仁毅,他即便不死,也早就成廢人了。”
“真的?”馬麗忍不住看了看馬燕。馮朗確實追求過馬燕,後來不了了之了,想不到其中竟然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
“不要問我要證據,這裏不是法庭。”說著,馬文往椅背上一靠,旁若無人地點上了一支煙。
馬麗沉思了片刻,又忍不住在人群中找到了馮朗,臉上像是結了冰,除了寒意,別無表情。
馬文吐出了幾個煙圈,又道:“我本來想殺雞儆猴的,但思來想去,還是交給你處理的好。你可以私下裏審問他……當然了,他未必會承認。曹時候,如果你還是不知道該信誰,可以去問問莉莉。這孩子雖然跟她小姑一樣古怪,但不會說假話——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她。”
馬麗又看了江莉莉幾眼。是的,她還是很了解這個小丫頭的。看來,這都是真的。憤怒、羞愧……太多的情緒讓她的心裏五味雜陳。
“要不然,還是我來處理吧!”馬文覺得她似乎很為難,“我保證,給他留一條命。”
馬麗緩緩搖了搖頭,道:“你還是少幹這些事吧,我不想看到你落到上麵老哥倆的下場。”
“我該怎麽理解這句話?是關心,還是怨恨?”馬文不禁苦笑。
“你愛怎麽理解就怎麽理解!”馬麗拿起酒瓶子,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然後一昂頭,灌進了肚子裏。怎麽會是這樣呢?這些年來,她一直兢兢業業,苦心經營著這個龐大的娛樂帝國,也一直盡量避免重蹈當年眾宜集團的覆轍,可偏偏還是出現了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好了!”馬文搶先拿走了酒瓶子,勸道:“這麽多人看著呢,你這個樣子,他們會心慌的。再說,我也沒有要責備你的意思。雖然我們有過矛盾,你還曾經把我趕出國公司。但是,在我心裏,你一直是最值得和托付的人;在外麵的時候,我經常想起的一件事,就是你假扮成化妝品推銷員來看我的事……”
馬麗轉過頭來,盯著他,眼睛的神情柔和了許多。
馬文又道:“我也知道,這些年你很辛苦,畢竟如今的馬氏集團是一個史無前例的龐大帝國。能管理好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不是一句‘不容易’所能形容的。出現問題,是正常的;沒有問題才不正常。即便讓我來管理,也可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這是曆史的必然,人性的必然。有問題不可怕,關鍵是如何應對,如何解決問題。”
“少跟我講這些大道理。”馬麗的語氣中竟有幾分撒嬌的意味,“你既然知道其中的辛苦和委屈,為什麽還堅持要退休?”
馬文給她倒了小半杯酒,然後也給自己倒了一些,說:“你真不明白嗎?我是為了維護你的權威!蛇有頭,樹有幹,而且隻能有一個,如果多出來一個,甚至多個,不是神話就是畸形。神話是虛幻的,畸形的東西注定活不長久。”
馬麗突然愣住了,握著杯子的手也越來越用力,指肚被擠壓得發白。她早就不像當年扮作推銷員的時候那麽單純,對於馬文回來之後的種種舉動,她不是沒有懷疑。尤其是沈翔出現以後,她甚至懷疑這就是馬文自導自演的一出戲,不然怎麽會這麽巧?
可是此刻,種種的懷疑如迷霧一樣被風吹散了。馬文,還是當年的那個馬文。如果他一直都在,自己要少受多少苦累和委屈。
“呃……你沒事吧?”馬文被她看得發毛。
“我去洗手間!”馬麗立刻起身跑了出去。
來到洗手間之後,掬起一捧水捂在臉上,身形微微顫抖。常言道,高處不勝寒,有苦難與人言。不是沒有人關心她,但他們不在那個位置上,誰也無法理解她的處境。
“董事長……”一直忠心耿耿的生活助理跟了過來,見到她這個樣子,不禁擔心起來,同時也開始胡思亂想。她分明看見馬麗跟馬文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就跑進洗手間哭。這分明是受了委屈。在馬氏集團這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你怎麽來了,出去!”馬麗突然喝了一聲。
“我……撒尿!”助理嚇了一跳,說話也不知道斟酌用詞了。
馬麗忍不住撲哧一笑,伸手要了紙巾,擦了擦臉。
助理趕忙準備補妝的東西,被馬麗拒絕了:“這裏又沒有外人,不用那麽麻煩了。”
助理滿心地疑惑,忙道:“董事長,您剛才……”
“什麽?你想說什麽?”
“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麽?以為我受了委屈,跑廁所裏來哭?”
“沒……不敢……”
馬麗笑了笑:“好吧,被你看見了,但絕不是你想的那樣,更不要跑出去亂說。”囑咐完了之後,她又有些不放心,因為這個小助理也是馮家的人。略一思索,她又問了一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助理先是連連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馬文,馬總,你見到了吧?印象如何?”馬麗突然問道。
“啊?”助理往門外看了一眼,道:“沒什麽印象……我是想說,沒什麽……深刻的印象……很普通的一個大叔。”
“哼哼……”馬麗搖頭苦笑,“你說得倒也沒什麽錯……不過,在一些老員工的心裏,他就是神。”
“即便是神,也過氣了吧!”助理顯然還沒有明白馬麗的意思。
馬麗下意識地揚手要打,但最終還是沒有打下去,而是扶住她的雙肩,一本正經地說:“在我心裏,也是這麽想的!”